第38章 夜市（一）
風飒飒的吹，在這炎熱的空氣中增添了一分清涼，輕柔的拂過人的臉龐，如一塊細細的薄紗。
這樣還算的上涼爽的天氣是不多見的，至少在皇城時是不多見的。
“将軍來這裏幹什麽？離得久了，不怕小陛下急嗎？”柳煙還是身穿着一身紅衣，她此時正彎着身子，手中拿着一個小小的鐵鏟，她眼前的成果似乎是一棵剛剛種下去的小樹苗。
“這裏離韓王府不遠，陛下正在睡覺，等會兒自然會回去的。”北月冥換回了一身淡青色的窄袖女衣，腰間照例是配着一把長劍的，她站在一邊，離着柳煙大概只有幾步的距離，遠遠看着，那眉間透着一絲英氣。
柳煙“噗”的笑出了聲，“陛下可真黏将軍你。明明都這麽大個人了，将軍總是這般寵着也不是太好啊。”她說着彎下了身子，用鐵鏟輕輕的拍了拍那不整的泥土。聲調略轉，似乎是想起什麽往事，帶着一絲惆悵，“這麽寵着，你不後悔…她遲早有一天會怨你的…”
“我知道。”北月冥斂下了眸子，投下了一片陰影，“她會長大的，一直寵着她，并不是為她好。她是君，身上所肩負的東西太多;我是臣，我有義務去效忠于她，去保護她。”
“嗯？”柳煙嘴角仍挂着一絲淡淡的笑容，輕聲道“将軍真的是這麽想的嗎？你的眸子告訴我，你更想的是去愛她吧？什麽君臣…不過是掩飾的借口而已。”
北月冥沉吟片刻，才回道“這不是借口，這是事實。我愛她，但我們都有自己的責任。我會用我此生去護她，并不是說用無止境的寵愛去毀她。寵之有度，遲早有一天也許…她終究不再需要我了。”說到最後的時候她的聲音有些苦澀了。
她的樂兒，終究會長大。
長大後的心思，又有誰能猜得到呢？坐在那張龍椅上的人從來都不是簡單的人。
也許最開始是簡單的，可最後都會變的。
如果不變，她反倒會為她的樂兒擔心了。她這輩子大概大多數時候都要在戰場上了，難保不準有一天就在戰場上死了，而那時她的樂兒又該怎麽辦呢？
她常常會想到這樣的問題，所以現在她抓緊活着的時間，樂兒現在所面臨的絆腳石，她能去掉一個算一個就算一個吧。
柳煙卻是發出一串如銀鈴般的笑聲，笑的眼淚都出來了，才道“将軍啊，聽我一句，別想那麽多。抓住現在的時間才是最好的，不然等失去了…後悔已是來不及了。”她深處纖手輕輕碰了碰那小樹苗的綠葉，道“她最喜歡這在南方生長的榕樹了。她說她小時候家裏就有一棵榕樹，那繁茂的枝葉在夏天能把她家的屋子整個給籠罩住，她說那個時候一點都不怕熱。”
又頓了頓，語氣又是一絲悲涼，“離了南方後，她說等我們安了家後就種一棵榕樹。後來，她确實種了一棵，只可惜沒有幾天就死了，她瞞着我，每過幾天總要把枯死的榕樹樹苗換去，然後笑着告訴我，那裏的榕樹是永遠也長不大的，那時的我竟然相信了。”她自嘲了一聲，“真是天真呢。”
說完後，她又站起了身，對着北月冥，看着她，臉上帶着笑意，道“将軍，那些官員的女兒們被安置的地方離韓王的別府不遠。想必韓王已經在想對策了吧。他這只老狐貍，不知又要想什麽法子來開罪。雲旭王那邊的風聲我已經封鎖了，韓王大概是想不到自己發出的求救信全都被截了下來，現在只等将軍把軍隊調來了。等軍隊來了，這韓王只會是甕中之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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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北月冥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已經知道了。
“唉，真是沒想到這等了二十多年的事情竟是讓将軍幫我完成的。想想十多年前，将軍還不是将軍那會兒，我可真是完全沒有注意到将軍你這個孩子。我啊，真是老了。”柳煙笑了笑。
北月冥不語。
“诶，将軍，你快回去吧，聽了我這麽久的廢話，想必陛下也是快醒了。”柳煙笑道，“今日難得的空閑，将軍不如帶着陛下到處走走。這南城韓了知還是不怎麽敢碰的，所以大概現在只有這南城才真正算的上有着江南特色的城吧。”
“嗯。”北月冥轉過了身子，對着柳煙道“保重。”就快步離去了。
算算時間，她的樂兒大概真的快要醒了。
柳煙看着離去的背影，臉上仍然帶着那絲絲笑容。一陣清風拂過，小樹苗的樹葉便不由飒飒作響。
“你回來了？你也聽到了吧。”她笑着，看着那輕輕搖晃的綠葉說道。“那個孩子幫了我大忙，我是真的希望那個孩子心有所成。将軍和陛下嗎？…也不是不能在一起不是嗎？”
又一陣清風吹過，綠葉更加的搖晃了起來，似乎是在贊成柳煙說的話一般。
柳煙笑了，竟就那麽躺在了那片只有一些雜草的泥土上了，躺在那顆小樹苗的旁邊，她的雙眸對着藍天白雲，又緩緩閉上了雙眼，像是睡着了一般。
“我想你了，敏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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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的的睜開了雙眼，顧子樂第一個動作便就是摸了摸旁邊的空位，等摸到了一只略顯粗糙的手才放下了心。
模模糊糊的視野中，她的阿冥臉上帶着笑意柔柔的看着她。她便扭了扭身子，半個身子便就落入了北月冥懷中，她的聲音還帶着一絲剛剛醒來才有的朦胧之意，“阿冥。”她輕輕喚了喚。
“嗯。”
顧子樂用力揉了揉雙眼，視野才慢慢變清晰，只是她的手很快就被一雙白皙的手給抓住了，“別揉。”一邊說着，她的阿冥已經輕輕的為她揉了揉眼皮。
她還有睡意，此時窩在北月冥懷裏更是軟懶不已，等北月冥手離去了，她又撒嬌道“阿冥，朕腿酸了，你給朕揉揉好不好？”
北月冥不做聲，卻已經照顧子樂的意思去做了。她輕輕柔柔的為顧子樂捏起了雙腿。
小祖宗喜歡撒嬌，喜歡讓她為她做各種各樣的事情，她倒是樂意至極。
樂兒甜膩至極的聲音，她從未覺得有任何的不适，反而每一次聽到，心裏都像是被融成了一灘水一般。也就是因為這樣，每次想着不要太寵着樂兒，結果就是失敗告終。
“阿冥，還有後背~”
“嗯。”
“阿冥，朕肩也酸。”
“好。”
……等把顧子樂四肢都差不多揉捏遍了，顧子樂才終于滿意的睜開了雙眼，她看着北月冥，不由甜甜笑道，“阿冥，你最好了！”
“那、樂兒，好了嗎？”北月冥問道。
顧子樂滿意的點了點頭，順便就從北月冥懷裏出來了。
“那準備一下，我們出去逛逛怎麽樣？”北月冥說着，一邊站起了身，拿來了顧子樂的外衣。
不若她所料，小祖宗果然聽完她這句話又是抓狂又是興奮不已的。
“阿冥，阿冥，你怎麽不早說！”早說，她就不賴什麽床了，反正都只是午睡，她哪有什麽睡意？不過是想跟北月冥撒撒嬌而已。
這可浪費了多少時間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