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到了晚上,任玥安燃起一炷香把任淺月叫來。
“叫我做什麽?”任淺月的聲音比之前聽起來中氣更足了一些,許是連着休息了幾日精神好了不少。
任玥安嘆了口氣,有些苦惱的撓了撓頭頂,“出了點小事兒,皇上準備殺了之前和你爹一起謀反的十萬士兵。”
任淺月明顯楞了一下,過了好半晌才找回聲音,“尹天逸……他到底想作什麽妖?”
任玥安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一下子覺得氣氛沒那麽凝重了,“我到現在都沒見過尹天逸,我怎麽知道他為什麽要作妖?我就是想問問你,這批将士你要不要留下來,要留下的話我就想想辦法。”
任淺月毫不遲疑道,“如果能留下當然最好,他們都是和爹爹一起出生入死過來的,只是尹天逸決意殺人,你真的有辦法讓他放了他們嗎?”
任玥安啧了一聲,食指敲擊桌面思索着,“有點困難,我只能一邊靠着你這張臉接近尹天逸見機行事,一邊說服傅城讓他幫我。”
“我爹死後還有些勢力……”任淺月思忖道。
任玥安搖頭,“我打聽過了,傅城早已暗中把這些勢力收為己用,我又是任家的罪人,任大将軍生前的那些勢力不會輕易聽我的。”若有用她也就不會這麽辛苦了。
任淺月聲音隐約間透出一絲精神氣,“那……虎符呢?尹天逸想要解決掉這批将士不就是因為到現在還沒有拿到虎符嗎?”
任玥安眉梢微挑,整個人也跟着放松下來,說話的聲音中透露着隐隐約約的笑意,“原來你知道虎符在哪裏?”
任淺月嗯了一聲,“這東西我本來打算藏一段時間再讓它出現,但是尹天逸既然這麽趕盡殺絕,這東西現在給你也不是不行,我爹生前知道自己的此次起事可能會失敗,已經準備了退路,在我家京城外面的莊子裏有一張圖,裏面記載了我爹這些年征戰沙場打下來的家底和那枚虎符的下落。”
“你的意思是藏寶圖?”任玥安打開首飾盒,對着鏡子在自己頭上比劃着。
“沒錯,我爹這些年家底積攢的不少,有了這些東西那十萬将士的命怎麽說應該也能保留下來。”任淺月堅定的聲音慢慢變得遲疑,她感覺到了任玥安與她對話中帶着些許應付,“你在做什麽?”
“打扮一下自己啊,女為悅己者容嘛,我得好好打扮一下自己哄着傅城帶我出京城嘛,不然在我自己一個人出京城,結果沒多久虎符就找到了多紮眼?”她看着首飾盒中琳琅滿目的首飾,有些發愁,“就是不知道傅城會不會答應帶我出去,你從小怎麽說也和傅城一起住過幾年,你覺得他喜歡什麽樣的呀?”
任淺月的聲音有些踟蹰,“他好像喜歡……簡單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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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玥安動作僵了一下,“我不喜歡。”随後啪的一聲合上了首飾盒,“算了,那我還是按自己的喜好來吧。”
任淺月沒忍住淺淺笑了一下,重将話題引到正軌,細細與她說了藏寶圖所在的位置,任玥安也熟記于心。
香快燃到了底端,兩人間的正事也說得差不多了,忽而任淺月開口道謝,“謝謝你幫我給我爹立了牌位,眼下形勢如此嚴峻,你卻還能給我爹立牌位,辛苦你了,多謝。”
任玥安哼笑一聲,鏡中倒映出的她的臉龐寫滿了心虛,慎重的問,“你是說侯府裏有任大将軍的牌位?”
任淺月被這一問愣了,“不是侯府,在永信,在我家的祖宅裏。”
“不是我做的,我在侯府還沒站穩腳跟,這事兒我還沒來得及做呢。”任玥安老實交代,很快又撫摸着下巴思忖,“不過不是我做的還能是誰呢?傅城?他膽子那麽大的嗎?”
任淺月也疑惑,“也許吧,他從小确實很感念我父親對他的養育之恩。”
“那就好辦多了,如果連牌位這事他都敢做,那報仇的事他或許也能幫我一把。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嘛。”任玥安眸中浸滿了笑意,“任淺月,你能幫我查到任大将軍的牌位具體在哪裏嗎?”
“我盡量,有什麽消息我再告訴你。”
“好。”任玥安笑着點了點頭。
等任淺月走後任玥安才又有閑心開始侍弄今早從傅城院中折下的海棠,整個人看起來惬意又自在,眼眸中閃爍着光芒,恰有一種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
第二日一早,任玥安起了個大早穿戴整齊,躺在侯府後院吊床裏想了一會兒,直到太陽從天邊升起,才走去了傅城的卧房。
傅城的卧房就在書房旁邊,時至初夏,卧房的窗子都已經打了開來,她惦着腳來到卧房的窗邊,伸長了脖子往裏面望去。
傅城的房間擺設十分古樸,如若不提,大概沒有人能想到這是京城中鼎鼎大名的傅大将軍奉平候的房間。
任玥安雙手搭在窗沿,身體前傾看向屋內,平平整整的床上已經不見傅城的身影。“不是吧,傅城這麽早就起床了,這麽勤奮。”
“你找我?”
身後突然出現的聲音吓得任玥安整個人一哆嗦,火速回身便看見自己剛才找的人就站在自己身後,“你……你突然出現吓死我了。”她一手拍了拍胸脯,一連喘了幾口氣,一雙水潤潤的大眼睛譴責似的瞪向他。
傅城垂眸,看着任玥安此時的臉上生動的表情,第一次感覺到了眼前這個女人也有真實的一面,唇邊略略勾起一抹弧度,越過她往外走,“一大早來找我什麽事?”
任玥安長舒一口氣,手邊沒帶扇子便用手在臉頰邊扇了兩下,流動的清風驅走臉上的燥熱,她邁開長腿跟随傅城而去,聲音又恢複了往日笑語盈盈,“我聽說你的祖籍在永信,父母兄弟也都葬在那裏,清明節已經過去好幾天了,這段時間這麽忙,你應該沒什麽時間回去祭祖吧。”
傅城腳步慢悠悠的等着她追趕上來,一直到任玥安走到他旁邊才頗有些怪異的看了她一眼,“怎麽突然提起這個。”
“咱們定親已經有段時間了,你難道不應該帶我去見見你的父母嗎?”任玥安端着胳膊往前走,靈動的眼眸小心掩去了其中的不懷好意。
傅城忍不住嗤笑一聲,垂眸與她對視,“你下次說謊話之前先考慮一下自己會不會信。”
任玥安沒好氣翻了個白眼,唇角笑意微微收了收,“那我就直說了,皇上現在這麽忌憚你又這麽忌憚我,你有沒有覺得我們兩個躲遠一點更合适,反正那批将士殺還是不殺也不是三天兩天就能決定下來的事情,我們走一段時間也不耽誤。”
“我沒有要離開京城的必要。”交談間兩人已經到了飯堂,傅城坐在桌前等着下人把早飯端了上來。
“可是我有啊。”任玥安小聲嘟囔了一句,順勢坐到了傅城的對面吩咐下人,“去加一副碗筷。”
下人動作遲疑了下,看向傅城。
傅城對下人點了點頭,下人便從善如流的退了下去。
“你有什麽要出京城的必要?”傅城耳朵尖,即便任玥安只是小聲嘟囔他還是聽見了。
任玥安雙手搭在桌上,身體前傾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神神叨叨道,“我在京城外面藏了點私房錢,現在想取回來。”
傅城:“……”擡眸對上任玥安一雙靈動的眼眸就知道自己被騙了。
下人此時加了碗筷上來,給任玥安盛了一碗粥又退了下去,任玥安捧着粥碗吃吃一笑,“就出去轉轉嘛,現在你是那個人的眼中釘肉中刺,弄不好什麽時候就會被一鍋端了,你離了京城個把月,把手底下會被忌憚的勢力打點一下化明為暗,打消了那人對你的疑慮,順手解決了十萬将士的事兒之後髒水還潑不到你的身上,一本萬利哦。”
傅城擡眸看她,心裏對她已經不像以前那般厭惡,“你看得這麽透徹,就沒想過我會殺了你滅口?”
任玥安搖頭,自信一笑,“你不會,因為你知道我聰明,留着我會對你有幫助,現在一個懂自己好幕僚可是不好找哦。”
傅城喉間哼了一聲,似是被任玥安的話逗笑了,“你倒有自信。”
任玥安笑眯眯的接下了傅城對自己的誇獎,隔着桌子點了點傅城的胳膊,聲音裏帶着分軟乎乎的央求,“去嘛,我的祖籍也在那裏,你帶我見了你爹娘,我再帶你去看看我親生父母。”
傅城手肘往後撤了一下,喝了口熱茶思忖片刻,“回一趟永信也好,清明沒有回鄉祭祖确實說不過去。”
“好啊。”任玥安的雙眸閃爍一下,臉上的笑容更加明朗。
傅城看着任玥安,別有深意道,“我給了你機會,希望你能抓住。”
任玥安嘆氣,放下吃空了的瓷碗,翹着二郎腿窩回了椅子裏,“只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你也得把你知道的東西多少透露一點,我才能幫你出主意啊。”
在傅城看過來時,任玥安挑了挑眉,“日後再說。”
吃過早飯,梁石跟随在傅城身後一起出了侯府,“侯爺,咱們真的要離開京城嗎?”
“雖然任玥安的話說得半真半假,但是也有些道理,皇上若不是過于忌憚我也不會派人去試探她,我主動離開京城幾個月給皇上扶植另一權臣與我抗衡的時間,待再回來時他也就不會那麽忌憚我了,你去整合一下各方勢力,最好讓皇上選中一個我們的人扶植。”
“是,侯爺。”
傅城出了侯府,他的坐騎早就被拉到門口,他翻身上馬,一路往皇宮去了。
他沒有說的是,任玥安不可能忽然間起了離開京城的心思,唯一可以解釋的就是,她有不得不出去的理由,他很想看看因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