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又過了大約五六日,整個朝局開始混亂起來,尹蒼龔倒了。一時間所有與尹蒼龔有關的事情都被翻了出來,包括與其他三國勾結的證據,隐藏在郝明達軍隊中的釘子,賄賂朝堂的大人們,和後宮中幾個妃子密謀毒害聖體,尹天逸甚至在尹蒼龔的府上翻出了巫蠱,上面清清楚楚刻着尹天逸的生辰八字。
尹天逸還趁着這個機會徹查朝堂,一時間京城之中人人自危。
他甚至還想把火燒到傅城身上,好在傅城提前有所防備,但也不能做得過于明顯,還是半推半就折了手裏的兩只暗線,至少在表面上奉平侯府也收到了波折。
傅城連着幾日都是快要宵禁才風塵仆仆的回到侯府,忙得吃飯的時間都顧不上。
尹蒼龔這一倒,他手底下的許多條線都被牽扯出來,這些東西尹天逸一個人是吃不下的,能暗中撈到多少都看傅城的本事了。
月上中天,傅城再一次披星戴月的從府外趕回,梁石将已睡下的廚娘喊了起來,給傅城做了些吃食,
任玥安一直在書房裏等着他,也跟着吃了一點。
兩個人一邊吃一邊研究。
“所以尹蒼龔做了這麽多事,到底有多少是尹天逸栽贓的?”任玥安擺着手指頭一一件件數過來,總覺得尹蒼龔不應該這麽蠢才對。
“和後宮勾結這事兒是尹天逸安排的,賄賂朝中大臣這事兒也是。”傅城扒光了飯菜,放下碗筷接着說,“不過從府上翻出了巫蠱這事兒是真的。”
任玥安驚訝的張了張嘴,什麽都沒說出來。
“很蠢是吧。”傅城哼笑一聲,“據我所知,尹天逸原本要做的事情比現在還要多,不過發現了巫蠱之後,尹天逸就收手了,因為尹蒼龔自己做得那些事兒已經夠了。”
“……”任玥安搖頭嗤笑一聲,“所以其他三國暗中聯絡他到底看上了他什麽吶?”
“皇家血脈吧,他死的不冤。”傅城也跟着搖了搖頭,“對尹蒼龔的處決已經下來了,皇上身邊的大太監親自給他送了一瓶毒藥過去。”
任玥安咬着下嘴唇,拇指食指相互摩挲,“那我這邊也可以開始着手進行了。”
尹蒼龔去世後的幾日,京城的輿論便發生了變化。
也不知道從哪兒傳出來的消息,尹蒼龔被處決後的不久,大街小巷開始有人提起之前尹天逸弑父奪得皇位的消息,這個消息剛一出現就傳得沸沸揚揚,再細究其源頭卻已經找不到了。
本就人人自危的朝堂徹底停擺下來,沒有人願意多管一步,生怕懸在頭頂的那柄鍘刀下一刻就落在自己的脖子上。
畢竟在他們看來,一個連自己的親爹和親弟弟都敢殺的人,還有什麽事做不出來?
尹天逸在宮中氣得把所有奏折都掀翻在了地上,指着外面怒喝,“去,把所有說這些謠言的人都給朕抓起來,朕要殺了他們。”
底下太監們跪了一地,一個老太監大着膽子勸道,“皇上,這萬萬不可啊,如果您真的這麽做了豈不是承認了您……”
他您了半天也沒您出來。
尹天逸氣得左右來回走,緊接着一張拍在了桌面上,桌椅跟着他的動作顫了三顫,“這事兒到底是誰傳出來了?”
禁軍統領回答,“回皇上,我們的人查了許久,只是街頭巷尾都在說這件事,已經查不到源頭了。”
尹天逸一口氣好懸沒上來,晃着身體坐回了龍椅上,一直手撐在腿上,冷靜了許久,才又開口問,“你們覺得,會是誰做的?傅城?”
有兩個心腹大臣心中思索,“此事一看就是有準備而來的,會做這件事的人應該是一早就知道皇上要動手的人,只是不知道,有誰會這麽了解我們。”
尹天逸聽了這話,目光忽而堅定起來,心中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任玥安,只是很快他又覺得不可能,想到那日任玥安表明心跡時那春心萌動的樣子與任淺月一模一樣,這樣的人不可能會心思那麽狠毒。
找了許久的源頭都找不到,尹天逸原本還打算徹查,但是終究形勢迫人低頭,因這事所産生的影響太大了,他能用的所有親信都先忙着去消除影響,再騰不出手來追查消息的來源。
尹天逸只能來硬的,下了死命令不準京城百姓再提起此事,就連平日裏的京城禁軍人數都增多了一倍以察流言。
京城百姓無不自危,自然沒有人再敢提起這件事情。
短短一個半月,京城中再也聽不見尹蒼龔的半點消息。
只是尹天逸在人們心中留下的印象,真的能那麽容易抹除嗎?任玥安并不覺得。
傅城剛走進任玥安的小院就看見她坐在清澈的溪邊,腰板坐得筆直,一直盯着流動的溪水,久久沒有動作。
“在想什麽?”傅城走了過去,順手放着一壺酒和幾盤點心的茶盤放在石凳上,坐在了他的旁邊。
“影響還是太小了。”任玥安拍了拍手臂,“看來京城的百姓們不夠八卦呀,我本以為能把之前尹天逸做過的事情都扒出來呢。”
“已經夠了,若形勢再嚴峻一些恐怕會查到你的頭上。”
任玥安想想也是,像是給自己振奮精神一樣。“總會有機會的,尹天逸這次的動作可以說是雷厲風行了。”她伸出兩只手指,“兩次,就因為我曾經兩次表現出了對尹蒼龔的好感,甚至都沒等到你再向其中添一把火,他就敢撼動朝局中的一方大勢力,這樣沉不住氣的人,可好對付呢。”
傅城看着她認真思索的模樣,眸中閃過一抹笑意,慢慢站起身來,“收拾一下吧,衡王今日在府中設了生辰宴,已經遞了帖子給我們,你在府裏總不出門,該跟着我出去走走了。”
任玥安聞言點頭,起身收拾去了。
傅城向來不喜交際,任玥安也在不知不覺間改變了喜歡參加各種詩會花會的愛好,這兩人許久不露面,剛一出現在衡王府中便不覺間引人注意。
任玥安臉上挂着得體的笑容與傅城一同走到了衡王衡王妃身前慶祝。衡王是先帝年紀最大的兒子,現如今也已經步入了中年,女兒更是和任玥安差不多大,就是之前那個幾次都與任玥安不痛快的尹靈雲。
尹靈雲本來與衡王妃坐在一起,看見是任玥安過來了,一把小扇子“唰”的一下打了開來,搖搖晃晃的離開了,走之前還附帶贈送了任玥安一個差點翻到天上去的白眼。
任玥安自是不與她計較,與傅城同進同退,行為舉止始終得體,不出挑也不讓人找到錯處。
見過禮之後,傅城和任玥安便一起走到了王府花園中坐着歇腳。或許是為了沖散之前尹蒼龔事情的陰影,衡王這一次的生辰宴特地大辦了一場,滿京城的青年才俊和世家貴女幾乎都過來了。
花園中除了他們之外還有不少男男女女,三五成群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尹靈雲貴為郡主,又姿容昳麗,身在衡王府內自然是最惹眼的,她行走于人群之間,時不時停下來和其他人打個招呼。
當走到傅城和任玥安身邊的時候,她同樣停下了腳步,低頭看着任玥安一眼,“不錯嘛,家道中落之後知道收着尾巴做人了。”
任玥安見尹靈雲有意出言挖苦,也不動氣,“是啊,不知道郡主有什麽指教?”
尹靈雲冷哼一聲,“指教不敢當,我是不敢與你這種以怨報德的人有什麽關系,只是不知道現在過得風生水起的你,有的時候想起九泉之下的任大将軍,會不會覺得不安呢?”
說罷,她跟着瞥了一眼傅城,不再理會任玥安,越過他們往前走,正好與前來找他們說話的郝明達擦肩而過。
任玥安吐了吐舌頭,悄悄和傅城說道,“完了,在她眼裏咱們倆就是那種知恩不報還反咬一口的賴皮鬼了。”
傅城道,“早就聽說靈雲郡主性格直爽,為人正直,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任玥安伸直了雙腿,希望這罵名遲早有一天能洗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