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褚辰等不及通報,直接闖入了府門。

武安侯府與京中高門世家不同,府內外守衛森嚴,侯府府軍與護院皆是以一敵十的高手,尋常人根本不可能闖入。

而褚辰之所以能夠毫發無損的進來,無非是因着他是賀子初的外甥。

此刻,賀子初仍舊是一襲雪色錦緞長袍,自他歸回之日起,褚辰每次見到他,他皆是這這一身素色,就好像是在給誰“守孝”。又見賀子初對面的桌案上同樣擺着一副茶具,裏面茶水已涼,他還在等着一個不歸人。

褚辰的臉色很不正常,怔怔的問,“舅舅,我那早逝的舅母是不是叫楚韻?”

人人皆知,曾經的武安侯府的世子夫人是瓊華郡主,但知道其名的卻是少數。

賀子初這才回頭淡淡看了他一眼,少年意氣風發、沖動剛烈,是能夠為了“情”豁出一切的年紀,偏執又倔強。

賀子初點頭,即便今日身着常服,一身的淡雅清冷,也讓人無法忽視他周身上下的威壓,這是一代權臣數年日積月累下的威望,他目光幽深無溫的看着少年,“她是你舅母,不得直呼其名!”

這一點很重要,賀子初強調了“舅母”二字。

褚辰噎住。楚韻是他的舅母,但衛韻不是!

平素怼天怼地的褚世子此時面對賀子初,他無法收斂鋒芒,就那麽倔犟的站在那裏,道:“多謝舅舅救了阿韻,我與阿韻完婚後,我夫妻二人定好生孝順舅舅。不過……阿韻年幼不懂事,她根本不懂舅舅心思,舅舅若是放不下舅母,不如早日續弦!”

這已經是赤/裸/裸的挑釁了。

很顯然褚辰對賀子初的敬重,遠不及他對衛韻的感情來的重要。一想到亡故舅母的名字與他的阿韻一樣,而且賀子初的的确确數次救了衛韻,褚辰就沒法鎮定,他本身就是一個在權貴中浸泡着長大的纨绔子弟,自己心尖上的人,斷然不會由任何人觊觎。

賀子初那樣冷漠無溫的人,回京之後,多少人登門拜見都被拒之門外,就連宮宴也缺席好幾回,可偏生是這樣一個清寡的像個和尚的人,卻對衛韻多番“照拂”。

褚辰并不覺得自己想多了,他相信自己的直覺,他家阿韻那樣好,他一直都很擔心被別人惦記上,只是他彼時從未想過,這人會是他親舅舅。

賀子初捏着杯盞的指尖發白,他多少年沒有過情緒波動了?他也記不清了。要搶走衛韻,他并沒有愧疚之心,本來就應該是他的人,他如何不能搶?

深陷執念的人,多半都是瘋子。

賀子初知道自己瘋了,可他同時也知道,只有繼續瘋狂,他才能活下去。

男人沒答話,但冷峻無溫的臉已經給了褚辰答複。

少年握了握拳,若非對方是賀子初,他早就擄了袖子大打出手了,他滿腔怒火無處可發,恨褚夫人,也恨他自己,對賀子初“橫刀奪愛”更是憎恨不已,“阿韻她不是誰的替身,還望舅舅日後能夠自重,我念及舅舅是長輩,加上舅舅的确救了阿韻數次,我對之前的事可以既往不咎,可日後若再看見舅舅接近阿韻,就別怪我不念親情!”

賀子初再也不是當年的毛頭小夥,他想要的東西,只會處心積慮、步步為營,想盡一切辦法得到。嘴上卻不會大肆宣揚什麽。

“來人,取酒來。”賀子初吩咐了一聲。

褚辰很自覺的落座,他也的确需要痛痛快快的喝一場,賀子初一時不答應他的要求,他便不離開。

趙三很快提了兩壇子梨花釀過來,眼下窗戶紙已經捅破,他很擔心自家主子的處境,畢竟……搶自己外甥的未婚妻,真真不夠君子啊。不過方才聽褚世子一言,他也能明白自家主子心裏的苦。

當年,夫人還在世時,便是主子最快樂的幾個月,彼時他二人新婚燕爾,幾乎是日日黏在一塊,當初才将将三歲的褚世子,還在夫人懷裏睡過覺呢……

趙□□下,賀子初與褚辰各抱着一壇子陳釀,賀子初還是那副冷/淡/寡/欲/的模樣,“喝相”雅致,倒是褚辰直接提着酒壇子猛灌。

少年心緒繁雜,他自己心裏也很清楚,衛韻之所以遭受那樣多,也都是因為他!

倘若他已建功立業,足夠強大,衛韻又怎會被人屢次迫害。他無人可以傾訴,唯有舅舅是他可以信任之人,他此前還委托舅舅幫他去衛府說項,可誰知……舅舅竟然……

“舅舅,我一定要娶阿韻,我這一輩子非她不娶!”褚辰已然醉酒微酣,嘴裏喃喃的說。

賀子初還是不答話,很多年前,褚辰才三歲,那時候生的十分可人,而且喜歡纏着那個人,總愛趴在她懷裏睡覺,天知道,賀子初那個時候就想提着他,再将他扔出府門。如今看來,真

後悔當初太過心慈手軟。

賀子初心頭的謎團尚未解開,衛韻到底為何那般像他的阿韻,他也還沒查清,但……即便如此,他也不允許任何男人娶她!

“舅舅,我沒求過你什麽事,可是阿韻,她是我的阿韻,不是你的阿韻。我感激舅舅數次搭手相繼,可阿韻她不是舅母!舅舅……我不想怨恨你,我相信你只是一時糊塗,你……幫幫我行麽?我現在不知道還能找誰了。”

褚辰喝多了,靠近賀子初,當着他的面求道。

賀子初不打算騙褚辰,他既心意已決,便不會放手,“來人!送褚世子回去!”

褚辰抱着酒壇子,癱軟在一旁的美人靠上,唇角溢出一抹輕笑,“舅舅啊,你可莫要欺少年窮,若非我……我無功名傍身,又豈會這般狼狽?”

賀子初起身,面容如舊,仿佛根本不曾喝過酒,他看着褚辰,道:“你回去吧,我不會逼她,一切皆由她自己決定。”

褚辰立刻火了,懷中酒壇子落地,碎了一地殘渣,少年和賀子初差不多高,但氣勢上遜色了一大截,這便是纨绔子弟與一代權臣的區別,“舅舅!阿韻她當然會選擇嫁給我!只要你不從中作梗,阿韻她一定會嫁我!”

賀子初從中作梗了麽?

好像從一開始就是她毫無預料的闖入他的視野。

賀子初沒有手下留情,他即便不将褚夫人放在眼裏,可褚辰是他的親外甥,他不想讓褚辰繼續幻想下去,直接補他一刀,“辰郎,從頭到尾,都是衛韻自己走到了我面前,以你如今的身份地位,即便我不存在,你也娶不了她。”

褚夫人和長公主就是橫在褚辰和衛韻之間的大山---一座他無力移動的大山。

而賀子初不一樣,只要他想要的,無人能抵擋得了。

褚辰僵住,賀子初已經拂袖轉身,頭也沒回的再次吩咐,“送褚世子出府!”

趙三很為難的上前,他神情複雜,褚世子醉成這樣,主子也不留人住一夜?

“褚世子,請吧。”趙三道。

褚辰高大颀長的身影仿佛瞬間頹了下去,他像深陷沼澤的困獸,似乎越是掙紮,越是得不到救贖,反而只會越陷越深。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