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 ·ε·=) (5)
不會再有更進一步了,但是在架院吻我的時候,我還是心動了。
夕陽下的街道,人影如孤雁,來往匆匆而稀疏,很少有人注意到未亮起的路燈下,橙發少年與銀發少女的擁吻。
我仰着頭,雙手環抱住他,安靜地承受着我們交往期間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噢親吻。
架院吻得很溫柔卻也有些疏離。
因為我感覺到了,他和以前吻我的那些人不同,沒有占有,沒有期待,更沒有歡喜。
但我卻因這種獨特感覺沉淪了。
我知道我們這輩子都不會只愛一個人,只是或深或淺,或長或短。
但我也知道,每個人的前任裏面,總是有那麽一個特別了解自己的。
我的這個人,是架院。
可我再喜歡他又如何,我們最終還是分道揚镳了。
架院和我交往到後來的分手前後也沒有超過一年。這次的分手也是對方提的。
理由很簡單,也就是他沒能忘記早園琉佳,而正好,我也依然沒法離開樞大人,沒有勇氣去搏取我的自由。
其實我覺得有點好笑。我們兩個明明是一樣的地位和處境,偏偏我一直在被甩,他一直在甩人。
我們其實都很喜歡對方,這只是我的認為,其實局外人很明顯看出他對此事的感情淡到幾乎可以忽視的地步。
只是有這麽一段,怕是再回不到以前交心的時光了,注定就只能做朋友。
可是沒有關系,我還有樞大人,我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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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樣安慰自己,悄無聲息地撫平了那一瞬間我心中的傷痛。
是啊,我沒能想到,架院這短短的一年,而我對他的喜歡卻已經刻之入骨。
可那時的我卻佯裝無恙,想着就算是分開了,也沒有關系,他也依然還在我身邊。
而且,我還有樞大人。
到後來,過了很多很多年。我來到了黑主學園,看見了黑主優姬的時候,其實有種感覺,似曾相識。
沒過多久,我就看出來樞大人對她的不一般。而樞大人,不像是那種心智不穩,會無端對人類少女出手的血族。
于是我猜到了一件事。
樞大人曾經對我說過許多父母以及妹妹的事情。
血族裏一直沒有正面披露過樞大人有一個妹妹這件事。
而樞大人遇見我的時候又是孤身一人,那麽那個妹妹去了哪裏?
然後我漸漸知曉了答案。
雖然樞大人從來沒有正面回答過這個問題,只是我們心知肚明。
伴随君王多年,我又何嘗不了解他的顧忌?小心隔牆有耳。
我最了解最珍重的樞大人,在我知道他那樣小心翼翼地保護他的珍寶時,我都沒有什麽感覺。
可我對架院,卻是拿不起也放不下。
我依然在暗地裏遠遠地看着架院,而架院,又在暗地裏遠遠地看着琉佳。
而琉佳在暗地裏遠遠地看着樞大人。
說是沒有感情的冰冷的血族,可這又是多麽可笑卻那樣令人胸口頓生暖意的局面。
但是,直到那個學籍上名為架院月院步的少女出現的時候,我才真正有了一種異樣。
我要失去什麽了。我有這樣的感覺。
近乎于本能吧,我對她的姓氏就感到了一種淡淡的脅迫。
架院家沒有這麽一個人。哪怕入學資料上說她是架院家遠親的旁系。那也不可能有這麽個人。單是外貌就沒有一點架院家的特征,個子倒是比一米七一的我還要高一些。
可是架院家真的沒有她。因為樞大人也對她的來歷探查不清楚,只知道她是随着黃梨家主而到達的架院本家。而此前,沒有血族見過她。
架院應該是知道她的身份的。只是他什麽都沒有說,我感覺到樞大人曾經有過一瞬間的殺意,畢竟架院家雖說是玖蘭派,但跟黃梨家也涉交不淺,是個不安分的因素。
可是我是真的有點害怕。害怕架院被搶走。盡管連樞大人都沒看出來我這個想法。
但我清楚,架院早就不是我的了。
我們曾經再怎樣親密,他也早就不屬于我了。
☆、星煉番外·一生守候(中)
架院對她很好,因為他平時都是一貫懶散的模樣,卻對月院步的事情無不起興,無所不知。
我依然在看着他,可他連注視琉佳的時間都開始變少,漸漸對“妹妹”月院步上了心。
架院以前很少抽煙。
但自從遇見月院步,他總是在夜深人靜,分明是血族精力最旺盛的時刻,落得雲霧缭繞一臉惆悵的模樣。
我觀察他很多年了,自然知道他在苦惱着什麽。
明明月院步一開始應該只是他的消遣,卻不想在不知不覺間就動了真心。
架院曉一生上千年,終于遇到了此生都無法忘懷的真正的愛情,近在咫尺,卻又遙不可及。
他自己還在迷茫着,我卻已經有了答案。
那還是還在很早很早以前的時候。
月院步剛剛在夜之寮住下不久的一個夜晚,她在日間部的人類朋友織右千濑裏來找她。
明眼人看出來這兩個人是有過節的,只是我們誰都不知道那些細節究竟是什麽。
就在那一晚,月院步蜷縮着身子抱着抱枕坐在沙發上,如同委屈的幼獸。那一瞬間,架院的眼裏就已經充斥着愛憐的目光。
或許在來到黑主學園之前他們就有過什麽事情發生,只是無從稽考。
可他早已無聲宣判了我的結果。
那一刻我就已經輸了,輸得徹底,輸得一敗塗地。
到後來,黃梨家家主的出現,再一次暗示了架院家與黃梨家之間不同尋常的關系。
黃梨釋對月院步很上心,樞大人錯過了黃梨釋出現在黑主學園與紅瑪利亞的會面,卻也隐隐猜測到跟月院步有關系。
她很危險,卻也如同罂粟一般,容易讓人沉迷。
尤其是,她對夜間生物來說真的是一個近乎隐形的發光體,你只有一直注視她,才能看見那舉世奪目的光亮。
溫暖,明媚而滾燙。耀眼的光芒幾乎把我灼傷。
月院步喜歡的是錐生零,但架院卻依然去追求這整片星空之下的光亮。
整片星空都為他閃耀,他卻連看一眼都不要。
眼裏只有那彎彎的皎潔明月。
終于樞大人還是提防起了架院家,于是在假期架院兩人回架院宅的時候,他讓我隐藏着跟随前去。
我只是沒想到,我隐匿在門外,居然聽到了一陣架院夫人與月院步之間讓我分外震驚的談話。
“月院步,你在黑主學園裏見過樞大人了吧?”
“是的,母親大人。”
“月院步,你認為……樞大人這個人怎麽樣?”
“樞大人是個優秀的純血君。母親大人,請恕我言語文學方面不夠優異,不會運用太好的詞彙來形容樞大人。”
然後,月院步說出了最讓我匪夷所思的一句話。
“還有就是,樞大人并沒有發覺我的身份。”
而且,聽到這句話之後,架院夫人還明顯松了一口氣。
“母親大人,所以說,您到底有什麽事情,就直接說吧。”
“月院步,其實,我是想讓你多跟樞大人相處,好讓他……喜歡上你。”
我不知道怎樣來形容我那一刻的心情。月院步有別的身份,我有猜測到,但更驚訝的是,架院家居然想攀上純血君,這才是更讓我驚訝的事情。
“什麽?母親大人,容我魯莽一句,您今天是沒吃藥嗎?”
“不,此事事關重大,我是認真的。不一定要樞大人真的喜歡上你,就算是有好感也是可以的——這是你唯一能夠在黑主學園裏活下去的方法。”
“不,母親大人,我會活下去的,不必用您說的這麽做。”
我看見剛剛還在震驚之中的月院步搖了搖頭,目光恢複了平靜。
“再說了,現在我是以架院月院步的身份存在着的,而不是牧野月院步,不是嗎?而且據我所知,樞大人對黑主學園理事長的養女黑主優姬挺上心的。母親大人,你應該也是知道的。那就恕我先回房休息了。”
說完,頭也不回地上了樓梯,只餘下架院由理在低低地喊着。
“月院步,你一定要去試試啊,不然……”
月院步的真名是牧野月院步。
我思索半天,發現這并不是哪個貴族的姓氏,我竟一時間不知道月院步出身自哪裏。
我看見月院步上了樓梯,沉了沉氣息,跳上了二樓房間的窗臺。
外面正下着雨,還有驚動九天的電閃雷鳴,有屋檐遮擋,卻也還是有雨滴打濕我的肩膀。
冰涼的雨水漸漸濕透了我肩上的衣物,以及心底的溫度。
我看見曾經吻過我的橙發少年熱烈地吻着黑色長發的少女,略微搖曳的身影,仿佛正拽着我揪疼的心。
由溫柔的纏綿,到霸道的啃噬,循環漸進地變化着。
這是一個讓人防不及防的吻,溫柔,而深沉,隐隐透露着忍耐。
屬于一個少年的,措手不及的,無法拒絕的霸道。
真的不同于多年前我和他之間的親吻。讓人沒法,不去嫉妒。
“答應我,不要去接近樞大人。”微微低頭,架院将輪廓分明的下巴擱在少女的肩膀上,紅色瞳孔愈發耀眼。
“我不希望你受到傷害,接近樞大人,不會有什麽好下場的。”
沒有過多的詢問,少女清泠的話語在屋裏蕩漾開:“我知道。”
這是她被吻之後的第一句話。
沒有承諾,沒有允許。
“你不需要去可以讓樞大人喜歡上你的。”橙發的少年伸出手撫摸着少女的黑發。
“我會保護你——以我架院曉的名義發誓。”
我朝思暮想的少年再次低下頭,輕吻上那溫軟的唇。
這次,不複之前的霸道。
可我心中的波瀾已經無人可以挽救了。
我看着摟着少女沉淪地親吻着的少年,我就這樣靜靜地,透過他只要一偏頭就可以清楚看見我的玻璃窗,看着他。
無數次,無數次地在心底默念,用唇語無聲道出。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你不喜歡我。
為什麽。
“你不是初吻吧?”半晌,月院步主動松開,低頭伏在架院的肩膀上輕輕地喘息着。
“不是。”架院虛虛地攬着月院步的腰和肩膀,低低地在她耳邊說道:“以前有過兩次。”
這本來應該是極其甜蜜的一幕,只是我總覺得心裏是生疼的。
聽到這句話牧野月院步反而難得地笑開了,“真吃虧。本來想着你不是初吻就算了,沒想到第二吻也不是我的。”
“那真是抱歉,我不是接過兩次吻,是談過兩次戀愛。”
架院說着,手卻摟緊了月院步,“其中有個人,你認識的。”
“啊啊,真不爽。你還真是不給面子啊。”月院步眯了眯眼睛,“說吧,是誰?”
我心中一緊。下意識地,仿佛已經聽到了我的名字。
“星煉。”
當架院看到月院步的眼睛一瞬間放大的時候,不可否認,那點逗弄的意味的确演變成了自責。
那樣的自責是在自責什麽,我看得真切。
“你沒騙我?”
“我真的沒有騙你。”架院撫了撫牧野月院步的頭發。
“要知道,在我沒有遇見你的一千七百年裏,我只喜歡過三個人,已經算是稀有物種了啊。”
原來架院也喜歡過我。我一瞬間,就被這小小的話語滿足了。
“琉佳在一千七百年裏都只喜歡樞大人,我記得她的戀愛史為零。”月院步面無表情地吐槽道:“你是稀有物種,那琉佳是什麽?”
“她是瀕危……不對,這不是重點。”架院察覺出了她的意圖,吸了口氣,“總之,那時候接吻對于我來說并不是那麽在乎。”
我心裏一緊。雖然早就知道架院也許會有這種想法,但當他親口說出來的時候,我還是覺得很難受。
“你現在看上去也不是那麽在乎。”
“阿月。”他突然緊緊地抱住她的身子,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低低地說着:“對不起。”
你沒什麽對不起她的。我默念。
“你沒有什麽對不起的,曉。”她推了推他,也有些無力地說道:
“真正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
你真的沒什麽對不起她的。
你只是,對不起我。
下面估計又是一段過往的糾葛。而我卻已經聽不下去。乘他們誰都被對方分心,我悄無聲息地遠離了架院宅。
一邊在樹林間跳躍着,我的心卻在抽痛着。
這是什麽感受?為什麽……會讓感到我如此的難過?
我跌跌撞撞地追尋着樞大人的氣息到了玖蘭宅。一路上摔了很多次,我卻也沒整理衣着。
見到樞大人的時候,我感覺到我的眼眶一陣酸澀。樞大人還是那樣清高傲岸,上千年了,仿佛永遠都不會改變一般。
樞大人看着那樣狼狽的我,卻沒有一聲責怪。
只是,在那夜的星光之下,我在那片星辰的照耀下,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因為我是如此的幸運。
樞大人曾說我終有一日要愛一個人如生命。那人是我此生往後不再有的珍惜。
多年前我本對這句話不以為然,沒想到那個人就在我身邊。
愛一個人不可怕,愛的人不愛你也不可怕。
可怕的是,你一生都不敢去愛,沒有勇氣去愛。
我緩緩地捂住了胸口。裏面有心髒跳動的聲音。
“樞大人,我好像遇見那個人了。”
我沒有告訴樞大人月院步的事情。樞大人也沒有問我。
其實我有我的私心。架院喜歡她,再怎樣嫉妒她,我也希望架院不要難過。
我想這真的不是背叛。
我去架院宅找了他,其實沒什麽話好說,但我想正面見他。本來沒見到他的時候有一大堆的話,但在他面前我卻有口難開。
“你喜歡她嗎?”我們互相沉默了很久,最終我開口問。
他也看了我很久很久,久到我都要忍不住開口再問一次。
然後,我清楚地看到他鄭重地,沖我點了點頭。
我愣了愣,然後慢慢地微笑起來,就這樣步伐輕快離開了架院宅。
不知道的人,一定以為我剛剛聽到了一個驚喜或是一句柔情貫耳的情話與許諾。
其實不是的。我是在為他高興。
多年前,他教會了我什麽是喜歡,但自己卻沒有學會。
但這麽多年過去了,在我學會了愛的同時,他也學會了喜歡。
我該感謝月院步,是她成就了一個如此鮮活的架院。
這樣就已經足夠了。
我在靜谧地樹林間輕盈地躍動着。身子在空中不停地旋轉,仿佛在跳着慶典的舞蹈。
我一直在笑着,在樹林間極速地穿梭着,來來回回,反反複複,不厭其煩。
我想要發洩,發洩我心底所有的煩悶與不滿。
我竭盡全力地在舞動着,仿佛要榨幹我全身的能量。
我終于明白,我這些年到底在幹些什麽。
我終于知道,我為什麽會感到孤獨無助。
我終于看透了這一切。
我輕輕地笑了起來。
我愛他。并且已經愛到無可救藥。
我愛得卑微,愛得軟弱,也愛得無人能及。
我愛的他,卻比一直忠誠于君主的我的世界,更為重要。
我知道,任何事物,于他,都無法企及。
最終樞大人還是知道了月院步的事情。
其實是月院步主動來找樞大人的。美其名曰:合作。
她向樞大人道出了她所推測的日後的局面,并且和樞大人下了一盤棋。
樞大人這麽多年都難逢敵手,沒想到會被月院步拿下。棋局到後面,樞大人的臉色愈發深沉。
最終樞大人和月院步合作了,具體內容是什麽我不知道。
當我問起樞大人的時候,他只說了一句話。
“她将是所有的純血君都願意跟随的下屬。”
我知道了樞大人的意思。
沒有非純血種的血族可以理解的,所謂的純血種的“血之哀”,居然有血族可以“越階”領悟。
真是,不可思議,牧野月院步其人。
可是,我同時也領會到,她的哀傷覺得不是與生俱來的。
一個人如果會獲得什麽,總會要經歷一些事情。
她經歷了多少,竟無人知曉。
我沒有勇氣去搏得自己的愛情,因為我早已經輸得手無寸鐵。
整片星空他都不要,獨獨想将臨水栖息的明月攬入懷中。
偏偏明月溫柔如水,情愫暗生。那是她,他的明月,綻放在他的臂彎裏,像一朵遺世獨立的晚香玉。
我本該對她抱有敵視,可我卻在她與樞大人合作的途中,一點點被她吸引。
她彎彎的溫柔眉眼,關切卻用薄冰覆蓋的眼神,一頭如瀑布般直順的黑發,都是那樣安靜如初。
我想,如果我一早就認識月院步的話,或許今日就不會有如此的不甘了吧。
因為她是那樣的,屬于冰冷的溫暖,不輕易被人察覺,卻輕易将人燙傷。
可為什麽,為什麽你要出現在我愛上架院的時間裏。
為什麽我沒能早點遇見你,遇見你這樣的溫柔與暖意?
爾後,無人回答,靜默得死寂。
☆、星煉番外·一生守候(下)
所以,在情人節的夜晚,我小小地收取了我的利息。
那晚主要是夜之寮外加日間部的一群人湊在一起玩國王游戲。架院等人幾乎醉得不省人事,偏偏這個時候我和架院一齊中了标。
那一夜,燈光渙散,面前的橙發少年高大英俊,他棱角分明的臉龐在我眼前,溫溫柔柔,近如咫尺。
窗外星光璀璨,那一瞬間,星辰似乎與圓月一般明亮。
少年魅惑的紅瞳眯起,好似想看清我是誰。我走到他面前踮起了腳尖,在震驚着的月院步的眼神之下吻上了我心中的少年。
懲罰我們的“國王”是月院步。她的要求還有脫去一件上衣。
而此刻,我吻着的少年一件上衣脫去之後已經露出了他有着堅實肌肉的上半身。
他是那樣的張揚、狂野,令我沉淪。
這個吻,成了我最後的消。
那一刻我真不知自己哪來的那麽大的力氣鉗制住了架院的手。架院分明是分辨出來我不是月院步了的,只是他已經被酒精麻痹了大半,力氣也不再有我的力氣那麽大。
所以不管他怎麽推我,他也推不開,而且還會給外人以一種“吻得很激烈”的錯覺。
良久之後我終于松開他。這個吻純粹是我在主動,一開始我以為他會反抗,但他卻只是睜着眼睛平靜地看着我,任由我在他的唇上攫取。他從始至終,都不曾有半點回應。
我想,這才是對我的“掠奪”的最大的無聲的諷刺。
我比誰都清楚這個吻不會有任何回應。
我一生所有的溫柔與纏綿仿佛都埋葬在了這個吻裏,往後,不再有。
後來我轉動了身子去,身後是月院步在不遠處安靜地伫立着,她猩紅着一雙墨綠色的眼睛,就那樣悲傷地看着我。
血族在情緒失控的時候眼瞳會變紅,但在難受的時候,也會像人類一樣紅着眼眶。
她紅着眼眶,眼睛裏有若隐若現的淚水。我心底一驚,卻在那一瞬間就已經承認了,她其實,比我更喜歡架院。
因為她和架院其實是兩情相悅,而我從始至終都是暗戀。架院不知道我在真正意義上其實喜歡過他,我也沒有說過。
不過月院步明顯看出來了。
可我是愛着他的,全世界只愛他。
對于樞大人,我是一種守護,是不帶感情卻又包含了所有感情的忠誠與真摯。
所以對于架院,我是将所有的感情,都一并給予了。不管,他要或不要。
可對于架院,我愛他。這種感情,早已經無人能夠阻息。
哪怕他喜歡的人是月院步,哪怕月院步還喜歡着錐生零。
只是在這一刻,我看着她眼底的濕潤,一瞬間就有些後悔了。
我真的沒有想過要去傷害她。我只是想親吻我心底那個愛慕的少年。
我知道她也有後悔、自責的成分在裏面,她第一次出題就出得太大了,還偏偏将懷裏的人拱手讓了出去。
對不起。真的真的是對不起。可是我真的沒有想過要去傷害你,也沒有那個勇氣去将他搶奪到懷裏。
教會他真正的喜歡的是你,讓他心心念念事事憂心的是你。
所以無論他經歷漫長時光過後還有些什麽,還剩下什麽,這些,全都屬于你。
他為你而來,你引領他走過黑暗。
他是你的。
那晚,樞大人把我叫去他的房間。他坐在窗下的桌邊,左手支撐着下巴,右手擺弄着白色的西洋棋。
樞大人像我的家人一樣。我了解他,我也知道,他叫我來是為了對我說些什麽。
“你真的如此喜歡他?”良久,樞大人在一片靜默之中開口問我。
我斟酌了片刻,最終把自己最真實的感情說了出來,“不。”
樞大人微微動了動眼角,看向我。我只是輕輕地勾起嘴角,說道:“我愛他。”
樞大人在那一瞬間似乎也愣了神。他看着我的眼睛,聲音變得有些飄渺地說道:“星煉,我已經很多年沒看見你笑了。”
“是麽?”我摸了摸還在揚起的嘴角。因為愛慕,讓人心生暖意,無所畏懼。
樞大人站起身來背對着我,看着夜色蒼茫的窗外,輕聲說:“架院他,不喜歡你。”
“我知道。”我回答着。樞大人此後便不再說話,我知道,這些話對他來說,已經足夠了。
樞大人的關心都融鑄在了這些話裏。
我突然開始期待起來,讓樞大人愛上的人,會是個什麽樣子。
會不會像我愛的他一樣,有着冰冷的血液,卻時刻溫暖着我的心房。
在與玖蘭李土決戰的那一夜,月院步的日間部朋友織右千濑裏變成了LEVEL B。原來她的真實身份是多年前已故的南澤天籁。
還有樞大人的親生妹妹,玖蘭家的純血公主玖蘭優姬,也順利解除封印,恢複了純血種的身份。
學園裏似乎變得風起雲湧。
遠處仿佛有驚濤拍岸。
夜間部就算是在樞大人心腹內部也開始四分五裂各占一派。當然這只是表面上,其實大家心底都還是站在樞大人這邊。
各家族所站立的派別都一一成形。支葵、一條是元老院派,架院是黃梨派,早園、遠矢、藍堂是玖蘭派。
雖然架院家在黃梨派那邊,但其實黃梨家主對玖蘭家的內部鬥争是保持中立态度甚至有些袒護樞大人的。
玖蘭李土必定會死,因為樞大人花了這麽多年的心血來培養一個棋盤的棋子,如今也會有些作用了。
月院步在決戰之夜裏就充分展現出了她所在樞大人的棋盤上改變的東西。
按照計劃,錐生一縷本來是要死在為錐生零晉升的祭奠之下,但實際卻沒有,因為有人阻擋了他的行動。
那個人是月院步。
她以自己的血液,換取了錐生零從LEVEL D到LEVEL B的晉升。用自己的生命,換取了錐生一縷從人類到LEVEL B的轉換。
這世上絕對不會有再第二個人敢這樣做。
在決戰之夜,牧野月院步沉睡已久的吸血鬼之術,終于被血液喚醒。
那時我正和架院、織右千濑裏、琉佳和藍堂幾個人在一起。
“這個氣味……莫非是?!”織右千濑裏的眼睛微微睜大,看向一旁的架院。
“啊,你也感覺到了吧。”架院雙手插在口袋裏,擡頭望向沉寂的夜空,目光隐隐有些哀傷地說道:“阿月為了那家夥,可幹了不少的事情啊。”
我知道的。他心裏的痛不會少,他對那樣的血味自是再熟悉不過,那些來自LEVEL B的血液,可都是架院家的氣息。
而如今,那氣息正在為錐生家的雙子而灼熱地燃燒着自己畢生的力氣。
“我就說怎麽那麽奇怪,這裏面居然可以聞到架院家LEVEL B的血香……”琉佳抱臂,目光高深而遙遠,“是月院步那家夥啊……背叛樞大人?還是她自己擅自行動?”
“不。樞大人曾經提到過,她有着跟我們完全不一樣的使命。”我接過話柄。
“完全不一樣的使命?”藍堂也疑惑偏頭問道:“那是什麽?”
“我不知道,樞大人并沒有說。”我依然冷着臉,“——但我知道,架院她……是純血君身邊最為可信的跟随者。”
這棋局上,她将是調控一切變局的「齒輪掌控者」。
所以,三位純血君,哪怕是對立,也願意她的跟随。
“真是高度的評價。”琉佳輕嘆了一口氣,也不由得苦笑。
“曉,要去看看嗎?”藍堂看着目光裏毫無焦距的架院,小心翼翼地問道。
“啊。”架院像是感嘆一般地說道:“雖然很想堅守崗位,但樞大人應該會放過我的吧。畢竟,也是為了他的跟随者。”
“去吧,剩下的交給我們就好了。”
“等等,我也去。”我沒得由來地就出聲叫住架院,剛剛想掩飾自己的過失,就突然察覺到了空氣中傳來的異樣。
于是我沉了沉眸子說道:“架院她……好像受了很重的傷。你們聞一下這飄來的氣息。”
衆人都重新感知,不由得變了變臉色。
“傷她的居然都是獵人的物品……究竟是怎麽回事?”藍堂眯起眼睛,也不禁問道。
琉佳抿了抿唇,“應該是錐生家的雙生子吧,獵人的……東西。”
“阿月……糟糕了!”我看到架院的臉色此刻更是難看到了極點。
他看了一眼織右千濑裏,“你要不要過去?”
“不用了。”從剛剛起就沒有說話的織右千濑裏此刻也冷靜地說道:“她會吓到的。”
真是格外的冷靜啊。我心裏這樣想着,卻也一言不發地跟上了架院的腳步。
背後,是琉佳、織右千濑裏和藍堂。
在夜風疾馳的路上,耳旁都是呼嘯而過的疾風,我想起了一次,樞大人訓斥月院步的場景。
那夜的風也如今夜一般冷意逼人。皎潔的明月如同少女的容顏。
“啪——”一巴掌狠狠地扇上了那清泠蒼白的臉龐。
我聽見樞大人沉聲道:“棋局被你攪亂了。太不聽話了,架院。”
“但還沒有全亂。”月院步沒有捂着臉,只是低頭陳述道:“我想讓玖蘭李土,活下來。”
樞大人眯起眸子,“不聽話的棋子,遲早會死的。”
“我早已經做好了這樣的準備,樞大人。”
樞大人的聲音終于頓了頓,“的确,你有着跟我們完全不一樣的使命。”
不可否認,她是所有純血君身邊最為可信的跟随者。
這棋局上,她将是調控一切變局的「齒輪掌控者」。
所以,三位純血君,哪怕是對立,也願意她的跟随。
而樞大人看到的未來,被血腥與罪惡覆蓋。
只是有這樣一彎明月,如今已經如清泓的水般出現在他眼前,散發着空明的光輝。
等到我和架院趕到那裏的時候,結木的力量已經完全無法制住錐生一縷了。
“阿月她……怎麽了……”架院緊緊地将黑發少女那具身體抱在懷裏的時候,只感覺到了一片冰冷。
是的,此刻的月院步,除了還未沙化以外,滿身是血的痕跡,感覺不到生機,沒有一絲活着的證明。
她成就了身為LEVEL B的錐生雙子,卻為了錐生零未來不再那麽傷痛而将自己差點整死。
她從出現在黑主學園起,就一直在關注錐生零。架院一直都在看着她,他心裏分明洶湧着滔天的難過,卻什麽都沒有說。
他為她難過,而我為他難過。如果可以,我願意用我的一切,換他一生眉眼無憂。
而這個實現諾言的機會就這樣出現了。
我竟然有些高興。
我将用我的黃土,我的白骨,去兌現我曾許諾你的,百歲無憂。
這是我今生做過的,最驕傲的事情。
金發的純血君黃梨釋出現在驚濤拍岸的夜裏。他告訴我們想讓月院步活過來,需“以命抵命”。
而錐生雙子都不可以,因為他們不是原LEVEL B。而在場的原LEVEL B,只有我和架院。
可我怎麽會舍得架院死去。我連他難過都舍不得,怎麽會舍得他死去?
黃梨釋又慢慢說出架院也不能死的理由。
“那你要我怎麽做!!到底要怎樣才能夠救她?!你沒看見這麽多血嗎!她快死了啊!現在除了我還有誰能夠……”
架院失态地喊道,那聲音,如若野獸的咆哮。
我想,其實很久以前,或許他從未知道自己也有這樣的一天,會全然不顧貴族的禮儀,像只野獸般嘶吼着。
他忘記了,此刻,他的身邊還有我。
“我能。”先前一直都沒有說話的我突然開了口,那聲線,低低地響在這個黑夜裏,“我能。”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要說出這兩個字。我知道那兩個字代表着什麽。
架院震驚也有些欣喜地看向我,卻又皺起了眉頭,“為什麽?你明明跟阿月沒有什麽……”
“這只是為了樞大人。”我搖頭,說出了這輩子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謊言。
星煉這輩子只騙過一個人。
我只是不想你難過。
要怎麽對你說才好。我将為你而死?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只是為了樞大人,我并不需要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