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露餡

季意畢竟活了三十年,也算見過一些大風大浪,他自然不會在一個十七歲少年面前慌張無措。但也足夠他內心打鼓,他發現,沈刻雖只是個少年,舉手投足卻非常沉穩,且已有了讓人不容忽視的氣場。

季意腦筋轉得很快,不過愣神幾秒,張口言之鑿鑿地說:“其實我眼睛有點近視。”

不用多說,聰明人自然明白——

因為近視,所以看不清你;因為近視,所以就算偶遇也不知道你住這裏;因為近視,所以你的懷疑都是子虛烏有。

沈刻不知信沒信,淡淡哦了聲,問:“你怎麽不去配副眼鏡?”

季意:“戴眼鏡有損我的盛世美顏。”

沈刻:“……”

季意:“哈哈,開玩笑的。”

沈刻卻認真打量他片刻,點點頭,“你确實挺好看的。”

季意:“……”同學你不要這麽認真好嗎。

就算是同學,在同一小區,沈刻與邱鹿仍不算熟,沒什麽可交流的。沈刻不欲多談,牽着狗就要走:“那回見。”

季意嗯了聲,緊接着反應過來,“等等!”

沈刻:“?”

季意抑制住雀躍的心情,卻還是忍不住亮出八顆牙齒:“季苒住你家是吧?”

“嗯。”

“咱們都是同學,你不請我去你家坐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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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刻:“那請你去我家坐坐?”

季意目的達到,樂颠颠地跟沈刻并肩散步遛狗。

路上也不能閑着,季意開了個話題:“你家狗養的真好,挺肥的。”

沈刻:“……還好,因為經常洗澡,它毛比較蓬松,所以顯得有點圓。”

“剛才聽你叫它決鬥?它打架厲害?”

“叫雪豆,雪球的雪,豆腐的豆。”

起因是薩摩耶剛領回家的時候,沈刻媽媽想為狗狗取名雪球,爸爸則想叫狗狗豆腐,倆夫妻常年沒紅過臉,總算逮着了對方的“錯處”,于是揪着不放,行“表面吵架,實則打情罵俏”之事,讓旁觀的沈刻吃了一嘴狗糧,忍無可忍,為狗正名:雪豆。

比起沈刻,這條薩摩耶倒更像是沈刻父母愛的結晶。沈刻也很無奈。

聽到主人喊自己名字,薩摩耶回頭撒嬌似的蹭了蹭沈刻的腿。季意退避兩步,怕狗咬人。

沈刻解釋:“它不咬人,就是比較調皮,喜歡追着貓貓狗狗跑。”

季意瞪他:“你覺得我像貓貓狗狗?”

“……我不是這個意思。”

季意笑:“我開玩笑呢,你怎麽什麽都當真啊。”

沈刻是覺着,他們之間沒熟到能彼此開玩笑的地步。季意這麽活潑,确實出乎他意料,不過他也沒生氣,表情仍是淡淡的。

“哎,那邊是不是有個小公園?”

沈刻随之看去,先是嗯了聲,繼而諱莫如深地看着季意。

季意心想不愧是富人區,環境一級棒,接着還要問什麽,轉頭對上沈刻那雙幽邃如潭水的眼睛,心裏一咯噔,壞事了:問什麽問,邱鹿會不知道那裏有個小公園?

事實上,邱鹿确實知道那裏有個小公園,他還會偶爾去公園裏坐坐。沈刻遛狗的時候會看見他,沒說過什麽話,因為邱鹿全身都在寫着“生人勿近”四個字。

所謂禍從口出,不是沒道理。然而沈刻沒說話,只是以探究性的目光審視季意,似乎要透過那張精致漂亮的皮囊,看穿他的靈魂,直到季意轉過臉來,才面不改色移開視線。

季意心裏打鼓,見沈刻始終沒問什麽,鼓聲稍歇,七上八下的心妥帖歸置原位,幹咳一聲,另起話題:“怎麽只有你一個人遛狗?季苒呢?”

沈刻:“我作業寫完了,他還沒。”

季意:“他從小就寫字慢,腦瓜子也沒別人轉的快……”倏地住口,心內卧槽不止,自己這是上趕着作死啊。

沈刻果然奇怪地問:“你怎麽知道?”

季意卻又靈光一閃,沈刻是季苒的朋友,要不先讓他知道自己與季苒的關系,然後再慢慢讓季苒接受自己活過來的事實?……不行不行,沈刻跟他又不熟,一定會把他當成神經病的。還是不要冒險為妙。

季意迅速整出一套措辭:“季苒寫字慢,不聰明,還用說嗎。”表情語氣有着身為天才少年的孤傲,裝得惟妙惟肖。

沈刻無語。

季意蒙混過關,又叽叽呱呱說起其他事來,天才少年的人設說崩就崩,禍從口出說忘就忘,“餡多皮薄”說的就是他,破皮露餡只是時間問題。

沈刻卻只想,他怎麽這麽多話?

季意卻只想,我這擾亂視聽的迂回戰術真是太棒了。

季意自以為活了三十年,完全不擔心自己的智商鬥不過十七歲的“小孩”,盡管日後證明他大錯特錯。

沈刻家的別墅沒有邱鹿家大,但前院卻是整饬得井井有條生機盎然,花園裏百合、月季、迷疊香、繡球争奇鬥豔,還有一座小小的陽光房,裏面擺放着小沙發與茶幾,看上去溫馨別致。

狗屋緊挨着別墅走廊,沈刻走過去将雪豆拴住,扔了個玩具骨頭,讓它自己玩,然後轉過身來帶季意進屋。

別墅內部的裝修也是相當溫馨有生活氣息,看得出家具都是主人悉心挑選,色彩搭配素雅有情調。不像邱鹿家,大氣是大氣,卻冷冰冰的。

沈刻找了雙拖鞋給季意。

季意低頭一看,一雙粉粉的繡花棉麻拖鞋,“這是女孩子穿的吧?”

沈刻:“我媽的。”

“……”為什麽要拿你媽的拖鞋給我穿??

季意又問:“穿你媽的拖鞋多不好意思,沒有別的嗎?”你媽倆字怎麽聽怎麽像罵人的。

沈刻垂眼看着季意的腳說:“你腳小,只有我媽的拖鞋你能穿。”

作為一個男生,邱鹿有三小,臉小手小腳小,季意本來很想忽略這個“缺點”,此時被重點提出來,便有些郁卒,賭氣般說:“我不用穿拖鞋,我光腳。”

沈刻無半點主人架勢,說:“随你。”

于是季意光着腳進去了,幸好他腳不臭。

“你爸媽不在家?”季意問。

“嗯,他們都比較忙。”

季意沒有多問,擡頭看見季苒從樓上下來。季苒表情明顯一怔,季意則很開心,忍不住喊得親熱了點:“苒苒!”

季苒:“……”他用眼神詢問沈刻,你出去溜個狗怎麽撿個人回來?還是邱鹿!

沈刻說:“路上偶遇,請家裏坐坐。”

季意附和:“是啊真是太巧了!我走着呢,沈同學的狗就撲過來了,吓得我撒腿就跑。”

季苒:跑着跑着就跑人家裏了?

沈刻說:“你招呼他一下,我上去沖個澡。”

季苒看到他雪白的襯衫上沾了灰土,胳膊肘也有點擦傷,問怎麽回事。沈刻說沒事,上去沖洗。

季意身上也髒了,總不能這麽髒兮兮地在人家家裏亂晃,于是向季苒借套衣服,他也去洗洗。

季苒邊拿衣服邊納悶,沈刻與邱鹿到底發生了什麽,需要一回來就洗澡??

感覺自己錯過了一場大戲。

早知道就跟着一起去遛狗了!

季意拿上幹淨的衣服,循着水聲去了浴室。

浴室裏,半溫不熱的水流沖刷過略顯青澀的肌肉,順着人魚線流淌而下。沈刻正沖洗着,忽然聽到門鎖轉動的聲音,接着便看到一個光溜溜的身影走了進來。

季意一點也不見外,君子坦蕩蕩說:“一起洗吧。”

沈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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