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小兒媳

沈父回頭,嘴角漾開笑紋:“回來了。”

眼前的男子身形清瘦,面容清癯,笑起來的時候眼角有細細的紋路;挺直的鼻梁上架一副無框眼鏡,身上有着濃厚的書卷氣息,用溫文儒雅一詞來形容,毫不為過。

沈父看向季意,笑問:“這位也是你同學?”

沈刻簡單介紹了下:“嗯,邱鹿。”

季意硬着頭皮叫了聲“叔叔好”,季苒跟着問好,問需不需要幫忙。

沈父擺擺手,“不用不用,你們別站着了,沈刻,快帶你同學進去坐,別怠慢人家。”

三人進屋,季意剛要如平常一樣赤腳進去,沈刻拿了一雙新的棉麻拖鞋給他:“穿這個吧。”

季意把腳伸進去,剛剛好,難道是專門為他準備的?

沈刻一臉平常地去洗水果切水果。過了會兒,沈父也進了屋,招呼一聲,先去樓上換下被水打濕的衣服。

待到沈父下樓,季意立即挺直了腰杆,生怕留下不好的印象,在國民媽媽湯莉莉那裏已經“不要臉”過一次,這次一定要保住臉面。

沈父和藹地笑笑:“以前倒沒見過你來,家在哪裏?離得近嗎?太遠的話今晚就留下來。”

季意規規矩矩地回答:“我家就在這邊,很近的。”

沈父沒問他以前怎麽沒來,少年人的友情,時有時無的,不足為怪。沈父又問季苒:“在這裏還住得慣嗎?沈刻沒欺負你吧?”

季苒笑着說:“住得慣,沒有欺負。”

沈刻無奈:“爸,你放假了?”

沈父:“請了幾天假,大後天你媽生日,你不會忘了吧?”

Advertisement

“沒有。”沈刻指了指珠寶品牌紙袋,“生日禮物。”

沈父滿意地點點頭,“可惜你要上學,不然咱們父子倆一起飛過去給你媽一個驚喜。”

“饒了我吧,每次過生日都跟情人節似的,我才不去當電燈泡。”

“你小子……”鑒于外人在場,不好多開玩笑,父子倆會心一笑。

沈刻說:“生日禮物一份是我的,一份是邱鹿的。”

沈父一愣,看向季意:“小同學你還準備了禮物?哎,這可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季意早就在肚子裏搗鼓好了說辭:“小小心意罷了。”

“那我就代你阿姨謝謝你了。”沈父笑說,繼而問沈刻,“前幾天我聽你媽說,你托她從國外買了祛疤膏,你是哪裏受傷了?”

沈刻低着眉眼:“不是我。”

季意還沒收到祛疤膏,下意識看向沈刻。沈刻目光游移,問:“爸你什麽時候的飛機?”

“晚上九點。”沈父說,想起一茬是一茬,又問兒子,“我還聽你媽說你給她找了個小兒媳,是怎麽回事?”

沈刻:“……”

季意:“……”

沈父見兒子沉默,不禁臉色嚴肅:“是真的?你談戀愛了?”

沈刻扶額,更不敢看季意了,铿锵有力地吐了兩個字:“沒有。”

“真沒有?”

“真沒有!”這話是季意說的,他急着否認自己是小兒媳,太羞恥了。

沈父疑惑地看向季意。

季苒打圓場:“我也可以證明,沈刻沒有談戀愛。”

沈父這才信了,對于妻子的性子,他是了解的,湯莉莉有時會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最喜歡拿兒子開刷,親媽無疑。

“你們學生啊,還是要以學業為主。”沈父職業習慣帶上教育的口吻,“戀愛什麽的到了大學談也不遲。眼界放寬,才能遇到更優秀的人。”

季意深表贊同:“叔叔您說的太對了,我也是這樣想的。”說着還瞪了季苒一眼。

季苒:“……”看你能裝到幾時。

在季苒看來,暗戀自己的邱鹿肯定最想跟自己談戀愛了,整天嘴上說着不要,心裏指不定有多渴望呢。

沈父大概難得遇到像季意這樣識大體的“孩子”,與之相談甚歡,季意順其自然留下來吃晚飯。

季意拿出拉菲,說:“咱們喝一杯吧。”

沈父頓了頓問:“你多少歲了?”

季意愣住。季苒替他說:“邱鹿可是天才,今年不多不少十六,比我還小一歲呢。”

季意瞪季苒:有你這樣坑叔叔的嗎?

季苒:呵呵,讓你嘚瑟。

沈父不贊同地搖搖頭,“未成年不能喝酒,你這酒哪兒來的?”

為了留下好印象,季意毅然決然裝可憐:“是這樣的,今天我跟沈刻季苒去吃飯,結果遇到了我爸,他帶着一個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小情人。”

沈父一愣。

季意接着說:“我知道的,我爸他一直比較花心,可是……可是他也不能找個那麽小的呀。我就跟他吵起來了,然後他就帶着小情人走了,還說這頓飯他買單,提醒我我的一切都是他給的。我一氣,就要了一瓶酒……”

沈刻:“……”

季苒:“……”差點就信了你的鬼話。

今天那個聽說不用買單,開心到飛起來的人是誰?

沈父信了,并且同情不已,他沒想到事情的原委竟是這樣的,嘆口氣說:“你還小,不能因為大人的事就作踐自己。酒別喝了——好孩子,吃點這個糖醋排骨。”

“嗯。”季意乖巧點頭,眼含淚光,宛如被沈父的慈父光環感動到了,“謝謝叔叔。”

沈父越發心疼:“來,多吃點。”

“你們傻愣着做什麽?快吃飯。”沈父抽空瞧了親兒子與季苒一眼,便又将父愛悉數分給季意,“這道竹筍也不錯,你嘗嘗。”

原本趙檐邀請季意演戲的時候,沈刻還擔心季意會不會演戲,如今看來,完全不用擔心,季意根本就是個演技帝。

吃完飯,因為要送沈父去機場,季意不便久留,禮貌地與沈父道別。沈父拍拍他的肩,說:“好孩子,以後常來玩。把這裏當成自己的家。”

季意嗯了聲,剛要走,沈刻叫住他,将一只小小的紙袋塞他手裏,說:“早晚兩次。”

“?”季意打開紙袋,看到幾盒标注着外文的藥膏。

季苒湊過去,“什麽東西?痔瘡膏?”

沈父聞言看向他們。

季意差點繃不住乖孩子人設,皮笑肉不笑:“這是祛疤膏。”捋起額前頭發,露出淡粉的傷疤展示一圈,以證清白。

沈父問:“祛疤膏原來是給你的——你這頭怎麽回事?”

季意笑笑:“摔了一下,沒事。”

……

開車到了機場,考慮到沈刻與季苒明天還要上學,沈父沒讓他們陪着等,叫了代駕送他們回去。

這一天發生了許多事,挺累的,兩人坐在後座一時都沒說話。

城市的霓虹匆匆掠過疲倦的眼角眉梢,季苒手機的消息鈴聲響了好幾下,群消息他是設置免打擾的,那麽只可能是個人的。

手指習慣性打開微信,這一看,他立即坐直了,是廖句發來的——

廖句:季苒,我想跟你談談,現在方便出來嗎?

季苒心裏又開始難受,回了句:你在哪兒?

廖句:商業街。

季苒扭頭對沈刻說:“沈刻,我今晚不去你家住了。可不可以先繞去商業街一趟?”

“有事?”

“嗯。廖句有話對我說。”

沈刻沒有多問,直接對代駕說去商業街。

到了商業街口,季苒道謝下了車,沈刻探出車門叫住他:“季苒。”

季苒回頭,“嗯?”

“十一點鐘之前回家,到家給我發個信息。”

季苒知道他這是擔心自己,笑了笑:“好。”

沈刻看着他消失在霓虹燈光中,才關上車門回家。

家還是那個家,只是沒有家人,沒有同學朋友,只剩一條薩摩耶陪着自己。說不孤獨是假的。不過沈刻适應得很快,從小到大,習慣了。

雪豆仿佛明白的主人的心情,在沈刻的揉搓下異常乖,發出嬌憨的吭哧聲,讨好着主人。

沈刻給它套上牽引繩,“你也睡不着吧,走,溜一圈。”

本打算随便走走,卻不知不覺走到邱鹿家。沈刻停下腳步,望着比自家大了一倍的別墅,二樓的窗口還有燈亮。

沈刻靜靜看了片刻,雪豆忽然吠起來。

“雪豆,安靜。”沈刻低聲呵斥。

接着二樓的窗口打開,盡管相距有些渺遠,沈刻仍一眼看出,那是讓他亂了心跳節奏的人影。

須臾,那人影不見了。

沈刻的腳似生了根,無法挪動半步。不多時,他看到別墅的燈光逐次亮起,由上至下,由遠至近。

燈光中,飛奔而來一個人。

繁星閃爍,月無影,雲稀薄,空氣中漂浮着不知從何處飄來的夜來香氣息,香得醉人。

夜色也無法抵擋那張燦爛的笑臉,季意打開大門,“沈刻,真的是你。”

未至仲夏,卻似做夢。沈刻半晌無言。

季意摸了摸雪豆狗頭,“我聽到雪豆叫,還以為幻聽了。你還真是喜歡遛狗啊,這麽晚都要出來溜。”

等不到回應,季意疑惑擡頭。

眼前的少年穿着一身乳白的純棉睡衣,蓬松的頭發軟軟地搭在額前與耳朵尖上,乍一瞧秀麗憂悒,再看卻燦若星辰。沈刻聞到他身上清爽甘甜的沐浴露香味,這才回過神來,模棱兩可地嗯了聲。

“季苒呢?睡了?”

沈刻沒告訴他季苒可能去約會了,季意要是知道,說不定會扛着兩把菜刀沖過去。于是他仍是模棱兩可地嗯了聲。

季意:“你今晚怎麽了?一直不說話。”

沈刻:“……說什麽?”

季意心想:難道他跟我無話可說?難道這就是代溝?

不由得郁卒。

沈刻見季意神色恹恹,當他困了,于是說:“你回去睡吧。”

“嗯。明天還要上學,你也早點回去。”

當季意關了大門,沈刻又忍不住叫住他:“邱鹿。”

“嗯?”季意于燈光中回頭,那一剎那,神情竟與季苒極為神似。

沈刻一下子怔住。

“怎麽了?”季意問。

沈刻不禁脫口而出:“你跟季苒什麽關系?”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