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小偷
季苒所住的公寓位于市中心地段,雖然沒有邱鹿沈刻家所在別墅區金貴,但也差不到哪裏去,當年每平方米就不下于兩萬,現在更是水漲船高,寸土寸金。
當初季意選擇買在這裏,着實下了很大的決心,肉痛了好幾個月,差點一夕之間從單身貴族變成狗。
事實證明,肉痛過後,是真的爽。小區環境優美、鬧中取靜、交通便利就不用說了,且周邊醫院學校公司樣樣都是市裏拔尖的,上學上班就醫都很方便。
季意也有虛榮心,他要給季苒最好的生活,最好的教育,不為将來有什麽大作為,只求季苒成為最好的人。
真誠,善良,堅韌,樂觀,他想讓季苒成為這樣的人。
輸入密碼,家門應聲打開,季苒從玄關鞋櫃裏找出兩雙拖鞋,尴尬地看着季意與沈刻:“只有兩雙拖鞋,其他的都被我燒了。”
“燒了?!”季意大驚,個小兔崽子,居然把我拖鞋燒了!
随後不無郁卒,在季苒看來他是已死之人,生前所用之物燒了也無可厚非。衣服鞋子倒無所謂,只要重要的東西還在就好……等等,他在法律上已經死亡,那他的銀行卡還能用嗎?
季意迫不及待想試試看。
最後季意沒有拖鞋穿,不能怪季苒,誰讓他腳小呢。
季苒讓他們随便坐,然後去自己卧室收拾行李,将衣服挂到衣櫥裏。
在自家,季意自然不會客氣,東瞅瞅西看看,家裏的變化不大,就是多了一張自己的黑白遺照,看着挺瘆人的。
季意渾身不自在地挪開視線,沈刻忽然問:“知道他是誰嗎?”
“廢話,他當然是……!”
“是誰?”
季意強行裝逼:“他當然是世上最帥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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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刻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起身去了衛生間。
季意心思一動,料定此時就是“作案”的最佳時機,他輕手輕腳到了自己卧室的房門前,擰動門把。
窗簾沒來開,屋裏有點暗,季意忽然心跳如鼓,真奇怪,這明明是他的房間,他卻跟做賊似的。
他大致看了一圈,無論是被褥還是一些小物件擺設,都跟他以前在的時候一樣,說明季苒心裏還是惦念着他的,這讓他感到些許安慰。定了定心神,擡腳走了進去,托了沒穿拖鞋的福,他腳步聲近無,就像貓一樣。
季意熟稔地打開衣櫃,從挂衣架後面翻出一只烤漆小盒子,打開一看,他的銀行卡與存折果然都還在!
這一刻,季意從這張小小的銀行卡上,幾乎可以看見幾沓厚厚的毛爺爺正在朝自己招手,笑得那叫一個紅光滿面。他第一次覺得,沒談過女朋友的自己真是太棒了,将錢存起來,就是為了解今日之圍啊。
不過他一個富家少爺,卻要撿自己“前世”的便宜,也是相當令人心酸了。
百感交集之際,季意的肩突然被拍了下!
那一瞬間,季意真的覺得自己的心髒跳到了嗓子眼,驚呼聲還未來得及發出,便被一只寬厚略帶薄繭的手捂住嘴,随即對上一張蒙着暗昧光線的俊臉,眼中隐隐爍着勾魂攝魄的冷光,如同某類潛伏在夜中的野獸。
——沈刻。
季意從未見過沈刻這樣的一面,一時又是驚愕,又是驚吓,直到沈刻示意他将銀行卡還回去,他才機械而僵硬地照做。待到衣櫥門一關,便被拉出房間,回到光明之中。
亮堂的自然光線甫一入眼,季意下意識眯起眼睛,再去看沈刻,已經一派淡然,仿佛什麽也被發生過。
唯有手腕傳來的疼痛讓季意知道,這一次,恐怕真的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沈刻看了眼季意蒼白的臉色,松開了他的手腕。
季意的心已經不能用打鼓來形容,根本就是七上八下橫沖亂撞了,恨不得立刻厥過去才好。
他想,完了,我一定被認成小偷了。偷雞不成蝕把米,我們的友誼已走到盡頭,待會兒季苒出來……
他已經不敢想下去,頭與肩垮成一團。
季苒走出來,只見客廳之中一片沉悶,生怕怠慢他們,問:“要不要玩游戲?”
季意下意識就想教育:“玩什麽游戲,明天還要上學……”語氣在看到沈刻時倏忽弱下去,又垮了臉。
季苒:“……一臉苦大仇深的幹嘛?不玩就不玩。那要吃蘋果嗎?”
沈刻坦然笑了笑,與季意逗留到下午,一起回了家。
期間季意一直坐如針氈,擔心沈刻說出什麽來,話語比平時少了很多,神情也是蔫蔫的,讓季苒心裏有些過意不去,還以為對方是為自己神傷。
一路沉默,進了別墅區,季意終于懷着忐忑的心情問:“你為什麽不告訴季苒?”
沈刻看着他,眼神平靜如水,深處卻湧動着不知名的暗流,反問道:“我該告訴他什麽?”
季意悶了半晌,聲音輕輕的,像是一種委屈的讨饒:“我不是小偷。”
黃昏的光線宛如奶酪,散發着膩人的暖與甜,此情此景,實在不适合傷情。看着眼前眉目精致的少年委屈巴巴的模樣,沈刻深深嘆了口氣,擡手想摸對方的頭,又覺得不合适,在對方發現之前收回手,說:
“我沒有懷疑你是小偷。那麽,可以告訴我原因嗎?”
季意張口難言,要向沈刻坦白身份嗎?他們才認識不到一個月,沈刻會信嗎?如果沈刻不信,那他就是一個為了掩飾自己偷竊行為,而撒了彌天大謊的小偷。即使沈刻信了,他們以後又該如何相處?
一切都是未知數。
季意的思緒亂成一團,他想過總有一天會向季苒坦白身份,而沈刻,卻每每在他預料之外。
沈刻仿佛等不到他的“總有一天”,像是命中注定的巧合,迫使季意在他面前錯漏百出,直至無可辯駁。
“……那就以後再告訴我吧。”沈刻忽然說,手再次擡起,滿滿當當包住那一頭烏黑柔順的短發,寬容地揉了揉。
事實證明,時機對了,摸頭殺是撩撥女生的必殺技,撩漢同樣适用,季意的心跳快了幾分,情緒相當複雜,表情相當空白。
他有點喘不過氣,面如火燒,不知是羞愧,還是其他。
好在沈刻撩漢有度,在季意腦中程序運行快要超過負荷而死機時,收回了手,淡淡一笑,與尋常無異。
季意想,他居然被一個比自己小十三歲的少年摸了頭,這可真是……
真是什麽,他自己也說不上來。
盡管沈刻讓季意以後再說,季意的心裏卻始終壓着一塊石頭,見到沈刻就會壓力山大,以至于第二天上學,一出門看到沈刻時吓了好大一跳。
誠然,沈刻只是一如往常跟季意一起上學,季意以前沒心沒肺覺得沒什麽大不了的,是因為季苒也在。此時沒了季苒做中間人,季意昨天還被沈刻抓了把柄,怎麽着都會心虛,又不敢說什麽,僵硬地問了句“早上好”。
瞧着季意躲躲閃閃的模樣,沈刻感到好笑:“離我那麽遠幹什麽?怕我吃了你?”
“……”季意挨近些許,特別乖。
沈刻反倒一愣,而後眼中精光乍現,像是找到了世上最好玩的事。
這天高二3班的全體同學發現,他們的天才少年、珍稀動物邱鹿同學,好像變回了以前憂郁寡言的狀态。
這讓他們心急火燎,紛紛跑去關心幾句,弄得季意有點煩,又很不好意思,不停地表示自己沒事,真的沒事——人緣太好也是一種負擔啊。
中午食堂吃飯,季意照例“減肥”,沈刻照例給他“增肥”,上星期季意吃得心安理得、心滿意足、心曠神怡,為沈刻的體貼感動得無以言表。這次卻無論如何都無法感動了,他惴惴難安,如今才知道什麽叫吃人嘴短。
整個吃飯過程,季意幾乎都在低頭扒飯,好像那淡而無味的米飯是什麽山珍海味。
“吃點菜。”沈刻對他說。
季意老老實實夾了菜放進嘴裏。
“再吃點肉。”
季意夾了肉放進嘴裏。
“喝點湯。”
季意喝了口湯。
其他人:“……”他是機器人嗎?
季意有苦說不出,一來囊中羞澀,二來被抓把柄,可以說,現在的沈刻就是他親爸爸,讓他幹什麽就得幹什麽。
可憐他錢沒拿到一毛,還被變相地“威脅”了,雖然是他自找的。
季意默默嘆氣,他這是招誰惹誰了,他拿的明明是自己的銀行卡,卻因換了個殼子,就成了小偷,還沒偷到!
簡直一個大寫的“冤”字。
下午快放學的時候,老師給全班發了好幾個大學的宣傳手冊,讓他們回去看看,做個心理預期。
不出意外地,放學的路上沈刻問他想要報考哪個大學。
季意本想說季苒去哪兒他就去哪兒,幸而及時打住,改口說:“還沒想好。”要是再扯上季苒,他就真的有理說不清了。
沈刻淡淡一笑:“想好了告訴我。”
季意:“……哦。”
“我們回去遛狗。”
“…………好的。”
季意暫時是別想擺脫沈刻的魔爪了。
這般“忍辱負重”幾天後,季意決定“造反”,首先要解決的問題是:錢。
有錢能使鬼推磨,有錢能讓季意找回身為男人的尊嚴,有錢能讓季意拒絕吃軟飯。
他已經吃夠了沈刻的軟飯,唯一的途徑就是多打幾個菜,讓沈刻停止給他“增肥”。而要多打幾個菜,就需要money。
偷銀行卡計劃已經失敗,那要怎樣才可以獲得足夠的money?這是一個問題。
季意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渣爹邱旻,雖然是假父子,也該冰釋前嫌了,順便讨點撫養費。
季意:爸爸!謝謝你的六一零食!
邱旻:……
季意:?
邱旻:兒砸,你自己算算離六一兒童節已經過去多少天了。現在才來謝我,會不會太晚了?
季意想了又想,腦中有無數甜言蜜語,指尖卻一字一字打出:其實我一點也不喜歡吃零食,打擾了。
邱旻:…………
季意關了手機,往後一靠,心想你們愛咋咋的吧,我就不信沒了你們,我還能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