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明晨整個人像從熱水裏剛剛撈出來的蝦子，泛着紅冒着熱氣，耳尖都透明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只能低低地“嗯”一聲——還好他一貫容易臉紅，大家都習慣，況且這樣的時刻，人人都很激動，好幾個男生像猴子一樣滿場一邊咆哮一邊繞場飛奔，拼命往重點班那位來外援的現役偶像面前擠，哪個臉都比明晨紅，明晨竟也不很顯眼。

等鬧完天都黑了。

弘光出錢請所有人去校外餐廳慶功——這場比賽的勝利，代表明晨所在的班級和魏亞的重點班在常規賽積分排行榜上大比分持平，但在小分上，他們比重點班多，于是超越重點班，來到排行榜第一。

常規賽前八名有資格入選季後賽。

也就是說，從現在算起，哪怕接下來所有的比賽都輸掉，他們也可以輕輕松松地坐等季後賽——

完全有資格提前慶祝。

在學期中，大家乖乖的不敢太放縱，只點了普通的菜，喝無酒精飲料。但被勝利沖昏頭腦的少年們，不醉自high，就算滴酒未沾也自帶醺醺然的效果，互相勾肩搭背，掏心掏肺的話噼裏啪啦往外倒。

這個說沒想到你是這樣一個好哥們，之前是我誤會你了。

那個說哪裏話我也有不對。

說着還要對幹一杯，眼中飽含熱淚。

這種氛圍下，好幾個以前和孟築良關系比較好，給孟築良起哄為虎作伥的男生們，紛紛對明晨做自我檢讨，說我們都是英華直升上來的，之前看一個外校考進來的學生——還是拿獎學金的——來給我們當班長，就不太服氣。現在想想那些行為太幼稚了，班長你大人不記小人過。

明晨趕緊說哪裏話，都是同學，也沒什麽大事。

——他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真是心大。受了委屈，自己忍一忍也就過去，并不會當真記在心上。

這種性格反倒讓跟風找過明晨麻煩的同學們更不好意思。沒過多久，這個話題就轉為吐槽孟築良。這個說他傻大個。那個說他只會給人添麻煩，實際上自己也一點本事都沒有：

“這個班長不讓明晨做，我們班還有誰能做呢？他老孟來麽？就他那年級一千開外的成績，能撐得起嗎？”

孟築良自然岸撐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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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近日子很不好過——原本煽動大家不參加班級籃球隊，等着看笑話。沒想到班級籃球隊不但組建起來，還凱歌高奏，看笑話不成，自己成了笑話。

他一個校籃球隊的強力候補，居然被班級籃球隊排除在名單之外，每天的臉都黑得和夏日午後驟雨的天空一般，突出一個黑雲壓城城欲摧。明晨有點不忍心，想要重新去邀請他，被弘光制止了：

“你管他呢，他要來了，說不定還得搗亂。”

“可是……”

“別可是了，孔夫子那句話怎麽說來着……你昨天說古文的時候才和我講解的，哦對，以德報怨何以報德？當然是以直報怨啊！”

很有道理。

明晨只能作罷。

然而不想，孟築良窮則思變，居然又一次把弘光和明晨堵在小巷裏——他來勢洶洶，帶了八九個人，每個都一臉兇相，拎着甩棍或是鐵條，有的叼着煙，有的胡子茬啦，有的身上還紋着古怪的花紋，全然不像是上次青澀的學生仔，顯然是打混慣了的社會人，一見面一句話廢話沒有，悶聲不響地圍上來。

彼時是周末。

弘光帶明晨在外面閑逛，正說笑得高興，完全沒有提防，回過神發現情況不對，立刻對明晨說：“你快跑。”

“诶？”明晨被弘光喂了一肚子東西，手裏還拿着一包爆米花，全然沒有感覺到危險的降臨。

“有人堵我們。”弘光說——哦，現在已經不用說了，鐵條在地面上拖曳出刺耳而冰涼的聲響，人群已圍上來。

“可是……”

明晨覺得就這麽扔下弘光逃跑不地道。

“你留着除了挨打也沒別的用，”弘光飛快地說，“趕緊的，跑出去到安全的地方報警是正經！”

明晨一看局勢，覺得弘光說得對，拔腿就往外跑。

孟築良在身後陰森森地叫：“別放他走！”

有兩個超大型的壯漢就一左一右地夾上來——弘光緊張得大叫“明晨小心！”——還沒說完，被一棍子掄在後背上，頓時就沒聲了——明晨心口猛地一抽，卻不敢回頭，他知道現在猶豫一刻，弘光就更危險一刻，只能咬緊牙關盡奮力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