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明晨腦內成噸的彈幕呼嘯而過,刷得太多反倒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只覺得完全跟不上弘光的節奏,正發愣,又聽弘光說:“也不是所有的同性戀者都像是常建啊孟築良這樣的,一個群體裏總有好人和壞人啦……”這個話說得太……理性,一點都不像弘光平時的語氣——明晨擡頭看弘光一眼,就見弘光也小心翼翼地在觀察他——這才想起,弘光這語氣,聽上去就像是前兩天他自己教弘光寫政治大題的時候說的:什麽答題要規範,語言要婉轉之類。

頓時哭笑不得。

倒是弘光被他這麽一看,立刻一凜,飛快地調轉話題:

“不過,我們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常建的事情可能給你造成的心理陰影挺大的,你要讨厭也可以理解。接受不了就不接受。我們以後離他們遠點就是了。”

明晨被他這南轅北轍的腦回路震驚。差點直接說“我自己就是,怎麽會排斥”了——他剛剛從激烈的賽場上下來,身體還帶着劇烈運動後的倦怠,又忽然受到這樣的精神沖擊,真是分分鐘游走在破罐子破摔的邊緣。

幸虧談話在明晨失去控制之前就中斷了:

隊員們叫明晨集合去做今天比賽的總結和反省——明晨連忙掙一下,從弘光的懷裏溜走。

大概是他落荒而逃的姿态太過昭然,弘光私自判定常建給他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問題,從此連在路上遇到常建,都會主動幫他擋住常建的視線,盡量不在他面前提類似的話題——聽到有別人開這方面玩笑,總立刻把話題帶開。

……明晨暗自松了口氣:幸虧沒有一時沖動自我暴露,否則……真不知道他們這些過分親密肢體接觸該怎麽解釋。

然而,明晨有的時候也會後悔失去了一個順勢坦白的機會。

不止一個夜晚,他無法入眠。側躺在床,瞪大眼,看着不遠處仿佛觸手可及的弘光,在黑夜的保護裏,放任自己的妄想馳騁在粉色與黃色、蓬勃的情緒與絞纏的身體構成的原野上。

這樣的妄想總像是灰姑娘的舞鞋。

随着清晨的第一縷光煙消雲散。

随即,內疚和自責就會像是漲潮一般洶湧而上,一路從腳踝浸沒到他的胸口。

他就這樣每日随着太陽的東升西落,在慶幸和後悔之間搖擺,分裂得幾乎要變成兩個人。

然而不久之後,很快有另外一件事,讓明晨站定了“慶幸”的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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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學期末,最後一場常規賽,明晨他們班對上除了魏亞班之外另外一個理科重點班。在弘光無法上場的情況下,通過戰術和配合取勝——拼到終場哨前最後一秒,其艱難和曲折簡直無法用語言描述。

哨聲一響,明晨他們班的同學全都樂瘋了,尖叫的尖叫,蹦跳的蹦跳,作為場外指導的弘光單腳“全場狂奔”,連孟築良都破天荒地把明晨抱起來轉了一圈。

大半個班都一起參加之後的慶功宴——期末考已經完了,恰是等成績無所事事的時候,有了這樣的大好事,當然人人都要來湊熱鬧。

因為學期還沒結束,不敢喝酒。但十六七的少年少女,根本不需要酒精也能high翻天——散場已經快十一點,大家踩着宿舍的門禁趕回學校,明晨負擔着運輸弘光的重任,走得略遲一些,剛把弘光的輪椅推到門外大路上,就被一個人攔住:

“那個,借一步說話。”

攔他們的是個女生,名叫高恬,是班級裏的文藝委員。人如其名,個子很高,性格很甜。

上次弘光他們打魏亞,魏亞叫了個知名現役偶像來當啦啦隊,大大地從氣勢上鎮壓了明晨這邊的一幫毛頭小子,雖然未能如預期那樣達到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效果,但到底讓籃球隊的諸位耿耿于懷,在班級裏念了足有四五天。

高恬同學就聽不下去了:“不就是個啦啦隊嗎,跟誰沒有似的。”

——轉身就和班級裏幾個女生也組了一個。每次比賽必然全員到場助威。場外動靜比場內還大。一種無論輸贏場子絕不丢的氣勢。在弘光負傷不能上場期間,大大鼓舞了班級籃球隊的士氣,是常規賽第一的功臣。

明晨見她來,以為啦啦隊有什麽事要商量,先開口問:“怎麽了?”

話沒說完,高恬就指了指弘光:“不是找班長的,我找弘光的。”

明晨還沒明白。

弘光先了然地挑眉:“明晨,你要不,回避一下?”

“诶?”

“沒關系的,”高恬立刻揮揮手,“班長口風嚴,他在這裏我不介意,”她四下看看,見同學都散得差不多,周圍沒有其他人,便深吸一口氣,“霍弘光同學,我喜歡你很久了,請問你有喜歡的人嗎?如果沒有的話,可以試着和我交往看看嗎?”

诶?

明晨像是被人在後腦勺上敲了一悶棍,一時疼得直咬牙。

然後他聽到了更爆炸的話:

“抱歉啊,”弘光撓了撓後腦勺,“我有女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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