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本能着迷
劍拔弩張的氛圍下, 硝-煙味一觸即燃。主題餐廳二樓的位置微妙,将巷子裏的情形盡收眼底。有人無意間掠了眼,錯愕地“我操”了聲。
所有目光全都聚集在了樓下, 落地窗前齊刷刷一排腦袋。
許昭意背後生風, 卸開右側橫沖而來的拳頭,欺身靠前鎖住對方腕骨。
“你們京附的人還挺有特色,打架就打架,非得浪費時間放狠話。”她屈起手肘狠狠頂撞過去,“沒聽說過反派死于話多嗎?”
後勁寸發, 不偏不倚地撞上對方胃部。
其實這種仗勢欺人小團體,明面上整的花裏胡哨挺唬人,真正能打的也就那麽兩個。出挑的被她放倒, 剩下的潰不成軍,湊上來都不夠格。
不占優勢的一挑多, 演變成了單方面的碾壓。
速戰速決, 不留餘地。
場面太過勁爆,樓上觀戰的二十班男生完全消化不過來, 圍觀現場一度成為擴句現場。
“那個, 是咱們班許妹嗎?”
“那個一挑N的,是咱們班許妹嗎?”
“那個一挑N還有望完勝的, 是咱們班許妹嗎?”
通話接通時, 趙觀良吹了聲跑調的口哨, 啧啧連聲, “梁老板, 你在哪呢?快回來看看,雨中勁爆啊!”
“你什麽毛病?”梁靖川按了按眉心,只覺得泥點子濺到耳廓了。
“姚磊那幫孫子沒堵到你,堵到小仙女了。”
“你說什麽?”梁靖川微微蹙眉。
Advertisement
“我在樓上看着呢。”趙觀良出乎意料的淡定,“反正已經壞菜了,真等你過來,估計得過頭七了。”
梁靖川沒聽出他的反常,神色有些陰沉,眸色淡了下來,撂下東西轉身就走。
玻璃門被震得一聲響。
店員吓了一跳,罵罵咧咧地探了下頭,“欸,結賬啊,你東西不要了?什麽人吶?”
“你杵在樓上幹嘛?”梁靖川的嗓音微冷。
“當然是看戲啊,要我給你留個位置嗎——等等,你可能誤會了。”意識到自己的話有歧義,趙觀良趕忙解釋,“不是小仙女要過頭七,是小仙女要給姚磊過頭七。”
他晃了眼樓下戰局,說了還沒兩句就樂了,“你老婆……哦不,您這位小同桌,簡直戰鬥力爆表。”
別的女孩子常規操作是撒嬌、賣萌、裝可愛,而許昭意和外面的妖豔賤貨很不一樣,她上來就勾拳、背摔、加鎖喉,深谙為人處世之道。
耳側襲來的力道,被許昭意手臂格擋打偏了方向。她以巧搏力,側身閃避時膝蓋微弓,頂撞上對方的下巴。
這一下是狠的,隔了那麽遠,樓上仿佛都聽到了破空的風聲和骨骼碰撞的沉悶聲響。
多麽令人窒息的操作。
路數太他媽野了!
“我現在懷疑,咱們班這位學霸,以前是不是混道上的?”徐洋摸了摸下巴。
“我看不止,恐怕也是個校霸。”體委啧啧連聲,“我要是他們,怕是悔得腸子都青了,一定重金求個沒招惹過意姐的自己。”
兩人就跟說對口相聲的逗哏和捧哏似的,興致勃勃地趴在二樓,邊激情圍觀邊一說一和。
“我操,”旁邊趙觀良不滿地啧了聲,“梁老板脾氣越來越急了,居然給我挂了。”
“要不你再給宋野打個電話吧。”有人忽然提議。
“給他打電話幹嘛?”趙觀良詫異道,“喊他這個戰五渣過來,當拉拉隊給意姐加油?”
“不,勸勸他吧,別回來了。”那哥們唏噓不已,“就意姐這戰鬥力,萬一還記着加油稿的仇,小宋躲一兩天恐怕是沒用的。”
他一拍欄杆,痛心疾首道,“他最好這輩子都別回來了。”
一群人幸災樂禍,就體委還像模像樣地嘆口氣。
“就看小宋想當楊過,還是段延慶了。讓我們為小宋點蠟,默哀三分鐘。”
巷子裏混雜的氣味刺鼻,帶着潮濕的雨意,戰況慘烈,橫七豎八躺着一堆,幾乎“哀鴻遍野”。
梁靖川趕到的時候,許昭意正拽着人領子,往牆上掄。
那還是人高馬大的一哥們,一身結實的腱子肉,結果被許昭意像逮小雞似的卡住喉管,“誰再逼逼叨叨沒完沒了,我就買一贈一,連你一起揍了。”
梁靖川無言以對了半晌,心底就掉下一個字:
操。
他其實對許昭意的情況有所了解,也知道她遠沒有看上去那麽好欺負。
但他還是被震撼到了。
換誰都想不到一小姑娘這麽能打,不僅動手比誰都狠,還一看就有經驗。她把人教訓得話都說不出來了,結果渾身上下全是看不出來的暗傷。
許昭意側身時,身後的瘦高個摸索了下廢棄的棍子,朝着她揮過去。
偷襲。
只是瘦高個的手裏的棍子剛剛掄起,梁靖川一腳踢在他的腿彎上。
猝不及防的巨響,許昭意被吓了一跳,有點反應不過來了。
梁靖川揪着他的後衣領,一言不發地拖行了兩步。
哐當一聲,梁靖川按着他的頭狠狠砸向垃圾桶,結結實實地磕了下去。從旁人角度看上去,特像是給許昭意行了個大禮。
許昭意眨了下眼,肩膀配合地微微抖動了下。
梁靖川沉默地看了她一眼。
行吧,好假。
按常理說,她身為一個女孩子,一副受驚模樣比較合理。
可惜她都被抓了現行了,乖乖女的馬甲也被徹底拆穿,她好像沒有捉乖扮巧的必要了。
許昭意直勾勾地回視他,欲言又止。
“梁靖川你可以啊,你讓一女的替自己出頭?”為首那男的見到他,笑得很諷刺。
許昭意實在忍不住,不爽地偏了偏視線,冷笑了聲,“這話我就不愛聽了,你挨打挨輕了,歧視女的?回去問問你爹媽,這麽說話合适嗎?”
梁靖川微微蹙了下眉,伸手将她拉到巷口,“站着別動。”
細雨濺落,無聲無息地迷滢了整個世界。梁靖川轉身錯過她,鎖着為首那男的喉管,拖拽了幾步,猛然砸向牆面。
角落裏的垃圾桶轟然倒塌,熏天的氣味刺得人頭疼。
“姚磊,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以後繞着我走?”他冷淡地垂着視線,像在審視不值一提的垃圾,“你是不是出院出早了,急着找地方投胎?”
他面上的情緒不分明,周身籠罩着難以言說的戾氣,極度尖銳又陰鸷。
那個叫姚磊的男的趔趄了下,身形晃了晃,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扶着胃部幹嘔。
其實姚磊對梁靖川還是很忌諱的。
京附的學生大多是含着金湯勺出生,衆星捧月似的将養出來的混世魔王,要不是家裏拘得緊,個頂個養殘了的二世祖作派。所以他平時不敢招惹梁靖川,就是一次嘴上沒把門,在天臺拿人家家事說嘴,觸到黴頭才鬧了一出。但打架這事以梁靖川轉學收尾,他那個便宜弟弟和繼母倒是真雀占鸠巢,就耐人尋味了。
姚磊被幾個哥們一頓挑撥加慫恿,忌憚就變成了肆無忌憚。
誰知道今天出了點意外,随便招惹一女的,也是個狠角兒。
“你離她遠點,”梁靖川冷淡地垂着視線,“不然這裏你一刻都待不下去。”
他還是那副散漫态度,但下颌線條繃得很緊,青筋畢露,細微的情緒波動裏藏着壓抑不下的火氣。
“梁靖川你他媽有什麽本事跟我嚣張,還真以為自己獨一份,把自己當太子爺呢,”姚磊抹了把嗆破的唇角,“圈裏誰不知道你被流放了,你就是梁家不要的雜……啊!”
話音未落,姚磊慘叫了聲。
梁靖川紋絲未動,是許昭意動的手,她折回了——
手起“棍”落。
她用最簡單、最粗暴,也是最有效的方式讓對方閉了嘴。
“怎麽就不長記性呢同學,少說兩句廢話能死?”許昭意撂下髒兮兮的棍子,輕輕擦了擦手上的水漬,“我掐指一算,你今天有血光之災——”
她淡淡地看着他,“你要是再敢多比叨兩句,恐怕就得斷肋骨了。”
梁靖川眯了下眼,瞳孔微縮了一下。
出乎意料的發展。
一只纖細的手忽然橫過來,許昭意輕輕握住了他的手腕,聲音輕淡又平和。
“走吧,聽他瞎扯什麽?”
下一秒,梁靖川擡起頭。
她的眸底清晰地映出他的輪廓,他眼角眉梢還浸潤着冷意。情緒分明很差,卻在看向她時緩和了些許。
“看我做什麽,”許昭意還抓着他的手腕,有些莫名,“你是打算送他們去醫院,被诓一筆醫藥費,還是等他們恢複力氣,再來一局?”
他捏得發白的骨節微松,手背上畢露的青筋淡了下來,任由她拽了出去。
夏日的雨來得急,梁靖川半垂着視線,單手撐在她身側,将她往廣告牌雨檐下攏,幾乎将她整個人按在了懷裏。
許昭意下意識地伸手,想推開他,又看着漸急的雨勢,硬生生頓在半空中。
其實再跑幾米就是店門,結果現在躲在了廣告牌底下,外面暴雨如注。
“等下,我能不能問問,我們剛才怎麽不多跑兩步?”許昭意環視了一圈,實在是沒忍住,“為什麽要躲在這個鬼地方避雨?”
“沒注意。”梁靖川淡淡的,還是漫不經心。
許昭意一言難盡地嘆了口氣,擡眸時稍稍怔住。
他正一瞬不瞬地凝視着她。
氛圍太過微妙,許昭意越想越頭疼,覺得有必要換個話題,順便搶救一下自己岌岌可危的形象。
“你別這麽看着我,”她輕咳了聲,“我那是怕你下手沒輕重,難道你想打完架派出所一日游?”
本來她出了巷子,不打算摻和了,可惜架不住對方找死。她察覺得到梁靖川的變化,左右拉架不可行,所以她一棍子下去了。效果立竿見影,那個叫姚磊的直接倒地不起了,半點罵街挑釁的力氣都沒有了。
許昭意說完,特忐忑不安地偷偷瞄了他一眼。
沒來由的,梁靖川壓低嗓音笑了聲。
“……”許昭意沉默了。忍了幾秒,她面無表情地看着他,“梁靖川,你沒毛病吧?”
他卻像是笑得脫力一樣,幾乎靠在她肩頭。
清冽的雪松味緊緊包裹着她,他的手掌撐在她耳側,下滑了一寸。手邊的體溫挨着她的耳垂,直燒到心底。
許昭意腦子裏亂得很,惱得就差沒跺腳了,“你能不能正常點兒?我要生氣了!”
“嗯。”梁靖川從善如流地應了聲,嗓音裏隐有笑意,看向她的眸色很深。
驟雨傾注的空氣裏,思緒在游走,漾起微妙而難言的暧昧。
她受不住他這樣的凝視。
這是纏綿交頸才會有的距離,只要稍微仰首,就會唇齒相觸。
周遭陷入沉寂,只有淅淅瀝瀝的雨聲,攪亂了煩雜而淩亂的思緒。梁靖川忽然伸手拉了下衣領,校服蓋在了她的頭頂,遮蓋住了她的視線。
突如其來的黑暗壓下來。
“你幹嘛?”許昭意不安地挪動了下。
“你別動。”隔着衣服,他鉗制住她的手腕,嗓音低了低。
黑暗讓其他感官變得敏銳,疏冷的木質香氣壓了過來,侵略性極重的氣息。
“許昭意。”他忽然喚她。
“嗯?”
她看不到他的神情,只覺得他離自己似乎更近了點。
梁靖川眸色暗了暗,壓在她耳側的嗓音低而沉,“你會下蠱嗎?”
他的意圖如此明顯,許昭意的身體本能地僵硬。
許昭意掙了下手腕,絞盡腦汁地想說點什麽,擺脫這種被動局面。
很想躲。
但他鎖着她腕骨的手驟然收緊,抵着她的後背,緊貼向冰冷的廣告立牌,退無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