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陳青芒和陶銳安聊了一會, 發現這個小弟弟很可愛,挺呆愣的, 但夏目說話理論數據一套一套的,思維很跳躍,一般人可能有點跟不上他的速度。
但出乎尋常的是,她竟然還和他聊得很好, 從普朗克到玻爾, 電磁感應到波粒二象性,帕斯卡與牛頓他們都能有話聊,雖然只是幾句帶過, 可陳青芒卻由衷的感受到了他對于理科的喜愛。
話題結尾, 陶銳安不那麽腼腆了,認真道:“我現在黑客基本入門已經掌握了, 可以實現一些簡單的IP電腦入侵,如果陳同學需要, 我可以幫助你哦。”
陳青芒搖頭,看着他的眼睛回:“這是犯法的,我大抵是不需要的, 你也不要濫用。”
陶銳安鄭重地點頭, 回答:“好的。”
他認真起來的樣子呆呆的,就好像鄰家的可愛小弟弟,一雙眼睛幹淨清澈,純得讓人不忍觸碰。
陳青芒很喜歡這種小弟弟,他們說了再見, 然後互相加了彼此的QQ號。
裁判號聲吹響,陶銳安回到自己的場地,開始熱身準備扔鉛球。
小小的一只,在人群中很快就被淹沒。
徐宛兒也看完了cosplay回來了,陳青芒便和她一起去看班上的其他比賽。
她們一起去到跳高的地方,比賽已經進行了近一半了。
是幾個班互相PK的比賽,這次跳高成績也關系到最終勝負,同學的興致都十分高昂。
不過他們到的時候,比賽記錄本上喻欽的名字已經寫下了,成績:一米九六。
比他高的也并非沒有,三兩個,體育尖子生。
喻欽一手小臂上松垮垮地搭了件藍色校服外套,站在跳高場地外圍,一手握着瓶礦泉水,指節修長勻稱,很是漂亮。狹長漆黑的雙眸淡淡地看着眼前的一方深綠色的草地,嘴角抿成直線,淡漠得沒什麽表情。
徐宛兒挽着陳青芒的手,她率先看見了喻欽身旁的楊數,毫不在意潇灑意氣地朝楊數揮了揮手,“老班長,看見你今天的跑步,我仿佛看見了玉兔奔月的矯健身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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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宛兒笑得真心實意,誇獎人誇獎的也別具一格。
楊數扶額,禮貌溫柔回:“謝謝徐同學的誇獎。”
徐宛兒看着楊數這種謙卑溫柔的模樣,就忍不住想去戳破他,想把他的假面給摘下來。
她欲走近挑釁,牽着陳青芒的手想往前走幾步。
他們大概隔了八米,陳青芒對上喻欽的目光,冷淡,像結了一層薄薄的冰,冰冷無遺。
一種平靜的哀傷蔓延開來。
陳青芒邁不開腿,像被釘在了原地,她固執地拉着徐宛兒的手,向她宣示自己不會前去。
徐宛兒見她不願意便也不再前去,她笑着揉了揉陳青芒的臉,柔柔道:“去喝汽水啊。”
陳青芒閉了閉眼,眼簾合上,長長的睫毛在日光下有點點的暖黃色澤,她睜開眼,勉力地笑了笑:“好呀。”
轉身前一秒,陳青芒清楚地看見喻欽身旁竄出一個小姑娘,那個小姑娘給他遞了一封粉紅色的情書。
……
下午是第一場籃球賽,他們班和一班PK。
她們班男生都挺會打籃球的。尤其楊數和喻欽配合得極好,傳球投球,命中率很高。
就連罰球的時候,喻欽都進了一個三分球。
他們班打籃球,橡膠籃球場上都被觀戰的小女生圍得水洩不通,都為帥哥來的。
不過帥哥似乎很冷酷,打球的時候一直板着張臉,沒笑過。
場外尖叫連連,喻欽名聲又遠播了一點,且不知不覺間又加了一個高冷人設上去
比分最後停留在36:16。
他們班完勝一班,得到的分值在總分的基礎上又加了三分。
比賽勝利的歡呼聲,歡笑聲将他們淹沒。
遞水的女生湧了過來,喻欽面無表情地說:“讓開。”氣壓很低,面前的人自動給大佬讓了條路出來。
他沒接任何人的水,大汗淋漓,喉嚨有點癢,心裏悶悶的,像烏雲密布的天空。
雷聲轟隆轟隆,心煩意亂。
陳青芒沒來看他比賽,他知道。
陳青芒在教室裏,透過窗戶看着操場上烏壓壓螞蟻一般的人群,心裏空落落的。
她看了看晴轉陰的天空,雲層厚重,一片霧蒙蒙的慘白。
陳青芒恨自己不痛快,明明勸誡自己不能在他身上浪費時間了,可還是忍不住地要去留意他去關心他,默默的,不留痕跡。
挺賤的。
那天晚上回家的時候,她收到了一個QQ申請,沒有備注,昵稱是一串英文字母:Leviathan,其餘基本信息一概沒有,挺神秘的。
她百度了一下他的昵稱,發現是一種象征邪惡意義的海怪:利維坦。
好奇心驅使她同意了那個申請。三秒後,她收到了對面那個人發的第一條消息。
他說:【你快樂嗎?】
陳青芒忽略他的提問,回:【我不認識你。】
他說:【我們不需要認識。】
陳青芒不打算回複了,讓這個神神秘秘的人躺列吧。她退了QQ,放下手機,站在窗前,安安靜靜地看着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天空只是陰沉,卻并不下雨,雲層是鉛灰色的,顯得有點壓抑。
樓下奶奶菜園裏的向日葵已經開敗了,碩大圓盤上只有粒粒可數的瓜仁,奶白色的,還沒成熟。有一種稚嫩的柔弱感。
這種柔弱感令人聯想到悲傷,她的心被一種密不透風的悲傷包圍,她又回想起今天喻欽看她的那個眼神,很冷淡很受傷。
她難受地用手指扣了扣窗框,沉默二十秒,然後回到書桌前,繼續寫題。
第二天的比賽,賽程同樣緊張,老天爺也出乎意料地賞臉沒有下雨,仍是晴朗的天。
陳青芒的八百米是上午第二個比賽項目,時間安排在九點半,也不必太着急。
班上的同學八點就陸陸續續地下去了,籃球賽,對戰同樣在第一輪比賽裏贏了的四班。
她在教室裏都能隐隐地聽見操場上他們兩個班拉戰的口號。
“四班四班,非同一般……”
“旌旗飄,戰鼓響,七班把那四班敲……”
聲音很洪亮,很熱烈,足見同學們高漲的熱情。
陳青芒從筆袋裏拿出了前幾天買的耳塞,唔,把耳朵塞住了,他心無旁骛地寫化學。
約一個小時後,教室門被推開,何露回來了。
她看着陳青芒在寫作業,便連忙親昵地走過來拉着她的手,親切道:“老師在催了,八百的下去準備了。”
“青芒,我們一起走,我陪你。”
陳青芒點點頭,她放下筆,和何露一起下去,隐隐約約感到腰很酸,有點痛,她沒多想。
何露把她帶到檢閱的地方,檢閱過程很順利。何露卻看見陳青芒臉色白了,有點慘白。
陳青芒勾着腰,很難受,她應該是姨媽來了。平時的那種痛,她能忍受,但今天就覺得腰都直不起來那種,很疼很疼,隐着疼,不能克服的那種疼。
何露給她借了衛生巾,陳青芒感激地接過。她覺得自己應該跑不了八百了。
便拜托何露幫她問一下班上有沒有願意替補的人,她先去廁所整理一下。
何露信誓旦旦地說,沒問題,包她身上,讓她放心。
但最後的結局是,陳青芒咬着牙,忍着痛跑完了八百米。
她從來沒有見過那樣漫長的跑道,用盡全部力氣,一圈一圈地跑。陳青芒覺得自己堅持不下去了,腰疼得厲害,肚子也疼,喉嚨像灌了刺一樣難受。
腳像灌了鉛,陳青芒覺得自己像是在挑戰極限。
二百米,四百米,五百米……
似乎是永遠都不能到達的終點。
和她同隊的人一個一個地超過她,她聽見場外同學們的加油鼓氣聲,大喊她的名字,就好像她是冠軍。
沖過終點線的那一刻,陳青芒覺得自己快死了。
淚水湧了出來,世界天旋地轉,她腳下一軟,整個人毫無預兆地倒在了暗紅色的跑道上。
她意識模糊,聽見很多刺耳的喊叫聲,沒有過去十秒鐘,她腳下一空,感覺自己被人橫抱着,沖出人群,沖出操場。
她聽見耳邊呼啦啦的風聲,意識混沌的前一秒,想的是,抱着她奔跑的喻欽啊。
眼淚不受抑制地大滴滾落,陳青芒看了慘白的天空一眼,然後疼昏過去。
……
“她流了很多血。”
“醫生,她沒事吧,會失血過多嗎?”
“需不需要輸血?”
夾着焦急的聲音,微微震着她的鼓膜。不知過了多久,陳青芒醒了,睜開眼睛,看見的是雪白的天花板,聽見年輕的女醫生在向誰解釋什麽。
“你不要擔心,你女朋友沒有受什麽外傷。”
“這個不需要擔心會失血過多死亡,你生理課學過嘛,就是那種……”
而後聲音戛然而止,一室沉寂。
過了近半分鐘,陳青芒才聽見那道男聲,輕輕“嗯”了一句。
“吃點止痛藥,紅棗枸杞好好補一下,沒大礙。”
喻欽點了點頭,他付了錢,轉身走到校醫室外面去,摸了摸耳尖,好像有點燙。
“傻逼啊。”他低低啞笑一聲,轉身隔着玻璃窗遠遠地看陳青芒一眼,淡淡看了一會,随後便離開了。
陳青芒睜開眼,看着他筆直挺拔的背影,心裏像被厚重的蜜糖塞滿,又甜又悶。
不及片刻,徐宛兒和何露進來了,宛兒手裏還端着碗紅糖水,一見她醒過來,連忙放下手中的紅糖水,來捂着她的手。
輕柔安慰道:“沒事了。”
何露站在一旁:“芒芒,你知道你今天吓死我了,跑完了直接暈倒在地,還流了很多血,當時我們看的人都吓壞了。”
“還好只是姨媽,不過估計同學們聽了這個也會笑吧。”
“他們知道了嗎?”陳青芒覺得這種事很丢人。
“還沒,估計過不了多久就會知道了吧。”何露答。
陳青芒閉眼,側過身不想再去看她。
明明她囑托了何露幫忙找代替的人,結果她回來的時候,就跟沒事人一樣讓她去跑。還托詞說同學們都不願意。
陳青芒也倔,咬着呀,硬着頭皮,忍着疼就上了,她不想讓何露低看。甚至她現在覺得看見她就很抗拒。
徐宛兒見她不想說話,便對身旁的何露小聲道:“我們先出去吧,先讓青芒休息一會。”
“哦,好。”何露遺憾地嘆口氣,“不領心,就算了,反正我們成績差呗。”
陳青芒聽見這拐彎抹角挖苦的話,心裏很不舒服,如鲠在喉般,沒說出話來。
何露彎腰,掠過陳青芒去拿病床旁她的手機。
恰此時她手機屏幕亮了,是電話來了。
陳青芒一眼瞥見了那個來電顯示的名字:夏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