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回去就直接倒頭就睡，哪裏還有心思想其他的事情
過，直到後來凱特安靜了下來，他也沒有停下。
什麽話也沒有說，就只是安靜的陪伴着。
帶着點私心和只有自己知道的冷漠。
待在這裏陪着我多好。
“老——”師……露琪爾的聲音塞在了嗓子裏面，剩下的話再也沒吐出來。
金剛石早就聽見了露琪爾的腳步聲，但是卻沒有提醒凱特，凱特聽到露琪爾的聲音，趕緊從金剛石懷裏跳出來頭也沒回的跑了。
“這……”
“沒什麽，只是鬧別扭了。”金剛石收回手，把手攏進寬大的袖子裏面若無其事。
“鬧別扭？怎麽看也不像。”因為看起來，凱特就不像是個會跟別人鬧別扭的性格啊。
明明成熟又穩重。
露琪爾扭頭看着凱特飛快消失的背影，一臉懵的看着金剛石：“老師，我記得倉庫好像還有變石的留存，可以使用嗎？”
“當然可以。”金剛石點點頭：“只是那只是一些碎片，也許并不夠。”
“我想試試看其他的材質能不能和亞歷的體制融合，之前帶回來的貓眼石的碎片也想試試看。”露琪爾說到：“因為貓眼石和變石都是金綠寶石屬，所以兼容性應該會大一些。”
“之前拿回來的那些，質量并不是很好。”金剛石想了想說道：“不太适合亞歷。”
“您說什麽呢？能夠成為寶石人的寶石怎麽可能材質不好呢。”露琪爾對于金剛石所說的話頗有些不解，他們這些寶石人無一不是最優秀的寶石，根本不存在質量不好這種可能性。
但是既然金剛石這麽說了，露琪爾也不會用，只好拜托凱特明天再去緒之濱找一下還有沒有變石了，正好明天輪到自己和凱特組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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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特跑到外面，他跨過水池，在草原上一直跑到了海邊，他扶着海邊的溶洞口的岩石，彎着腰直不起身來。
肚子裏面好像有什麽東西，有什麽東西想從身體裏面湧出來。
凱特扶着牆壁，另一只手抵在肚子上希望能讓自己好受一些。
痛倒是不痛，就是感覺有什麽東西要擠出來一樣。
他一個激靈，張開嘴吐了出來。
那些只是被嚼碎的點心渣滓一股腦的從肚子裏面湧了出來，很快就全部吐了出來。
完全沒有消化，怎麽吃進去的，就怎麽吐了出來。
這個身體，并不能吃東西，那些形狀惡心的食物殘渣只有一點點，凱特用腳踢了沙子把他們埋住了，他猶豫了一下，又去捧了一口海水喝了一口。
然後又不由自主的吐了出來。
無法進食，無法喝水，也不需要空氣，只要陽光就可以生活。
這就是寶石人了吧。
凱特在海邊坐了下來，腿還伸在身前，海水沖刷着砂礫，水面愈來愈高，只到淹沒了凱特的身體。
即使在水裏面也無所謂，只要壓強不超過自己的承受能力也不會死掉。
就連在水中睜開眼睛也不會覺得刺激。
這些平常下意識忽視的細節，現在全部都覺得不對了。
他擡起頭，入目的也是海水。
叮當……
這個聲音是——
咻——啪！
凱特下意識往前沖了兩步，躲過了對着他射出來的箭矢。
今天為什麽會來月人。
凱特站起來之後，水面就只到腰部以上了，像那年冬天一樣，在下午靠近傍晚時，在海邊出現的月人們。
他們對着凱特拉起弓，箭尖上是透綠色的碎片，他們瞄準的目标不是凱特，而是包括凱特在內的一大片地方。
只要他的速度慢一些，就會被射中。
然後碎掉。
☆、破碎
凱特站在海水中, 水沒過腰際，打濕了制服，他身邊沒有武器，而且在水中也并不利于自己的活動。
水一滴一滴的順着發絲流淌下來, 順着脖頸淌進衣領，粘着布料貼在了線條姣好的身體上, 他仰着頭, 那密密麻麻箭矢幾乎将他身邊所有的空地籠罩了。
但是凱特卻一點也不害怕。
甚至有一種“啊，終于要來了的感覺”。
很奇妙不是嗎。
凱特放松了身體, 甚至沒有做出反抗的舉動，他覺得，其實被帶走也不錯的。
去月亮上, 什麽也不用管，也什麽都不用想。
這樣危險的想法凱特甚至沒有覺得什麽不對, 他噗通一聲又躺回水裏，海水又一次充滿了他眼前的世界。
月人的動作停住了，他們面面相觑，似乎并不懂為什麽這個寶石人在見到他們之後沒有反抗逃走, 而是躺在了海裏面，一點反抗的意思都沒有。
他們一時間有點摸不準是不是應該下去看一下，是不是有什麽埋伏。
他們猶豫了一下, 還是拉開了弓箭，瞄準凱特剛才倒下的位置齊刷刷的射了過去。
弓箭劃破空氣紮進海面，激起不小的水花, 凱特沒有動，任由帶着不知名寶石碎片弓箭擊碎他的身體。
頭飛出去了，身體也變成了碎塊，胳膊和手腳都不知道碎了多少塊。
凱特的意識變得模糊，他的眼前甚至出現了已經開始變得模糊不清的家人的面孔。
也許……這次能回來了呢。
凱特碎了一地，海水潮汐帶着一些小的碎片，拉進了海底深處。
“天之角出現了月人！”在學校外面采花的黛雅把手中的花丢掉，然後跑到學校裏面去拿出了自己的武器準備過去，聽見聲音的其他人也趕忙拿了武器開始往那邊跑。
月人順着繩子慢慢的滑下來，他們抱着大大的木碗，在已經确定凱特破碎的時候，他們準備下來采集這個年輕的寶石人的碎片。
海水已經開始慢慢褪去，金黃色的沙灘上已經可以看見反射着瑩潤的蜜金色光澤的碎片。
這個寶石的成色真不錯。
下來采集的月人想着，只是有些碎片沒有辦法帶回來了，去了海洋深處。
不過沒關系，剩下的碎片還有很多，大概還能磨成不少的寶石砂。
數目可觀的月人沒有消失，默默的漂浮在半空中等待着下面的月人把這個輕易得來的戰利品帶回來。
速度最快的黃鑽最先趕到，站在半空中的月人發現了飛速接近的伊爾洛，他們把弓箭對準了伊爾洛，射了出去。
回來吧
上面的月人用寶石人聽不見的聲音呼喚到：這些已經夠了
盡管只收集到了一半，不過，這個收獲已經不錯了，畢竟沒有一個同伴受傷，他們雖然能再次回到月球複生，可是被砍斷也是會疼的。
他們抱着大碗，被上面的同伴拽了上去，飛快地離開了，伊爾洛對着月人用力擲出了自己的刀。
然而那刀根本就趕不及月人逃跑的速度，掉進了海裏，發出了噗通的聲音又歸于平靜。
“有什麽損失嗎？”帕帕拉恰第二個感到，他一邊跑一邊問道。
“……似乎是沒有。”伊爾洛皺着眉看着月人消失。但……總覺得哪裏不對。
是不是忽略了什麽。
除了亞歷和老師之外，幾乎所有人都來了。
不，還有一個。
“凱特呢？！”伊爾洛突然喊到：“誰見到凱特了！”
“凱特？”露琪兒挑挑眉：“他不是下午跑出去了，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不對。”伊爾洛心中的恐慌突然升到了頂點，他突然開始環視四周，面上帶了點驚恐和懼怕。
“他不見了。”
“誰？”
“我找到凱特哥哥了……”黛雅的聲音突然響起，只是裏面帶了點顫抖和不可置信：“月人帶走了凱特哥哥的一部分…”
他們順着黛雅的視線看過去，正好看到了因為潮水褪去而露出來的碎片。
凱特的眼睛掙得大大的，脖子以下已經變成碎塊散落在沙灘各處，發絲擋住了他一部分的面容和碎裂的傷痕。
只不過……
真的碎的很徹底了。
沙灘上露出來的碎片，根本就沒有辦法拼起一個人，月人已經帶走了大部分，剩下的不知道能拼起來多少。
為什麽沒有反抗。
凱特也不知道，但是當他碎掉的時候，他卻有種，好像終于要解脫的感覺。
什麽都不用想，也不用再去擔心什麽。
他能夠看到伊爾洛他們把他的碎片帶到了學校，也看到露琪兒試圖用僅剩的碎片把凱特拼起來。
然而只能拼起腰部以上的地方，連手都拼不起來。
他還有意識。
凱特睜着眼睛，但是卻動不了，不管哪裏都動不了，眼睛也沒有辦法動，就連眼珠也無法轉動。
就像死了一樣。
露琪兒身邊的盆子裏面的碎片已經全部消耗完畢，但是躺在石臺上的凱特只有腰部以上的部分，露出了漂亮的金色的截面。
“貓眼石不夠。”露琪兒對帕帕拉恰說：“明天去緒之濱找找看有沒有貓眼石。”
“以前不是不是還有從月人那裏帶回了貓眼石的碎片嗎？”帕帕拉恰說到，露琪兒像是想到了什麽，趕緊去了保養室把那些碎的貓眼石帶回來，給凱特拼了起來。
但是不行。
凱特的身體在排斥這些貓眼石。
不應該啊。
都是貓眼石的話，沒道理排斥。
金剛石走下樓梯，他目所能及的地方根本就沒有辦事人的蹤跡，他去隔壁的房間看過了，凱特并沒有回去，其他的寶石人也沒有回來。
他們去哪裏了。
他的心裏不知為何有了淡淡的不好的預感，他心下一動，去了露琪兒那裏，露琪兒這個時候，基本都在醫療室看書的。
如他所料，露琪兒在醫療室。
但是，他完全沒有想到，凱特也在這裏，而且是這樣的形态。
身上的白/粉都被清理完畢，露出了下面蜜金色的本體。
天色還昏暗着，只有露琪爾為了能夠看清，在四周點着水母，帕帕拉恰和伊爾洛還有黛雅在旁邊坐着，其他人已經回去休息了。
金剛老師站在門口，有點不敢相信。
“這是……怎麽回事。”他的聲音比平常低沉了很多，但是露琪爾卻沒有聽出來，他有些緊張，急忙跟金剛老師解釋道：“黛雅發現了有月人出現，我們趕過去的時候，月人已經逃跑了，我們在沙灘裏面發現了凱特的碎片，剩下的應該已經被月人帶到月球去了……抱歉，我們應該更快一點的。”
“……沒關系。”金剛石楞了一下，這才伸手摸了摸露琪爾的頭：“不怪你們。”
……這樣也可以嗎？
睜着眼睛，凱特卻能夠聽到金剛石和露琪爾他們的對話。
即使自己變成了這樣，金剛石也毫不在意，他非常的确定，現在露琪爾和帕帕拉恰對他這麽關心，等過一段時間，如果他醒不過來，他們就會像忘記石榴他們一樣忘記自己。
就連金剛石也是。
聽聲音，哪怕是一點悲傷都沒有。
對于金剛石來說，自己除了曾經有人類的記憶之外好像沒有什麽特別的吧。
甚至對于其他的寶石人來說，他又任性又不聽話，還經常惹事，甚至還把辰砂都弄丢了，自己也這麽沒有用，學習不好，戰鬥也不如帕帕拉恰，感覺是個一無是處的人。
現在連人都稱不上。
“我會去緒之濱找新的貓眼石的！凱特一定會醒過來的。”
“沒關系的。”金剛石似乎只會說這一句話，他看着凱特殘缺的身體，卻突然什麽都不想說了。
他想象過這天什麽時候會來，卻沒想到這麽快。
就只剩這麽一點留在這裏。
只剩下一半的話，怎麽說都醒不過來了，除非補全好身體。
可是貓眼石産量極少，想要補全他的身體，需要成千上百年，或者更長的時間。
“之前凱特曾經帶回來不少的貓眼石吧，就是從月人帶回來的那些。”帕帕拉恰突然說道：“應該能夠補充一點吧，以前帶回來的用不了，那凱特帶回來的那些呢？”
“老師可以嗎？”露琪爾問道“那些貓眼石，應該可以補好到大腿中間的部分。”
“……好。”
金剛石答應了，他看着露琪爾飛快的跑到放碎塊的房間把那些為數不少的貓眼石全部都抱了回來，然後打碎它們打算給凱特拼上。
“我先回去了。”金剛石說道，他轉身，離開了這裏。
凱特聽着金剛石沉重的腳步聲，心頓時就涼了半截。
他的視線中偶爾可以看見露琪爾的臉，也能聽見他們交流的聲音。
眼睛很酸。
露琪爾把凱特腰部以下拼了起來，到大腿根就沒有了材料，他站在凱特頭的旁邊，伸手把凱特的眼皮阖住了。
“以後……誰輪到去緒之濱就去找找有沒有貓眼石吧。”帕帕拉恰抻了抻脖子說：“只要是金綠寶石都可以拼起來，試試看吧。”
“金綠寶石屬，只有變石和貓眼石吧，亞歷的腿還沒有全部拼完。”
“說的也是……不過亞歷只剩下一只腳了，會比較好拼。”帕帕拉恰愁得慌，他手插進頭發裏面，煩躁的抓了幾把：“這偏偏碎的還是一對兄弟，難辦了。”
金綠寶石都是非常稀有的寶石，更何況凱特和亞歷的組成都是十分珍貴的貓眼石和變石，産出非常的少，能夠連着出生已經是非常稀奇的事情了。
這要連着給兄弟兩個一起拼身體，可以說這是多麽浩大的工程。
凱特眼前的視線不再清晰，而是變成了暗淡的金色。他的意識就像被蒙了一層布變得昏昏沉沉起來，随着視線變得黑暗，他也變的暈沉。
有點困了。
睡一會吧。
就一會。
凱特的意識徹底消失了。
就連別人說話也聽不到，就這麽沉進了黑甜鄉。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的任務算是完成了。
得到了所謂的自由，卻并不是很開心。
畢竟他們只是過去露了一臉，什麽都沒有幫到他。
“不開心嗎？”小狐丸坐在了三日月宗近旁邊，嘆了口氣：“在想什麽？”
盡管三日月宗近臉上還帶着溫柔的笑意，那笑意卻沒有深入眼底，他端着只盛着白開水的杯子，望着杯子底，不知道在想什麽。
“未來人類真的會死嗎？”
“也許會吧，離我們大概很遙遠。”
不只是人會死，他們這些刀劍，也遲早都會被自然所腐蝕，也許真的活不到那個孩子所在的未來。
與其擔心未來，不如擔心眼前。
“我突然想，如果讓那個孩子當審神者怎麽樣。”三日月語出驚人：“小狐丸兄長也不讨厭吧。”
“讨厭倒是不讨厭呢。”小狐丸楞了一下：“重點還是那個孩子願不願意吧，還有大家。”
雖然這麽說，但是怎麽想，那個孩子都不會成為他們的審神者吧。
那個孩子是未來的人，怎麽想也不會來到這裏。
大家這樣依偎在一起生活，不是也不錯麽。
他們對審神者沒有什麽執念，也沒有偏見，他們的審神者只是五年任期滿了然後正常的離開，那位女士對他們不冷不熱，只是作為工作的本分，等她走了，他們本丸也就這麽安置下來，時之政府派下來的審神者也來過幾任，之不過待不了多久就走了，到後來也就擱置了，再也沒有審神者會過來。
時間久了，也就習慣了，哪怕生活條件不是很好。
但是三日月腦子裏面，經常會把那個照片裏的人和親眼見到的人對比。
那個孩子經歷了什麽，他為什麽會從那樣鮮活的樣子變得一片死寂。那短暫的接觸也足以讓三日月宗近稍微了解了一下那個孩子。
那孩子很可愛。
真誠又直率，哪怕時間很短，三日月宗近也覺的那個孩子會是個好孩子。
直覺非常的奇妙。
讓他稱為審神者也不是空穴來風，有的時候他真的會覺得這是個不錯的想法。
果然，老頭子就是任性呢。
貓眼石的産量有多麽的少，露琪爾他們終于是見識到了。
他們收集了十餘年，也沒有修複好凱特的一條腿。
他也一直沒有醒來。
凱特的身體，也一直被裝在長條的木箱裏面，放在醫務室的陽臺上曬着太陽，讓原本身體裏的微小生物能夠進入新的石頭裏面。
奈何這十多年，凱特一次都沒有醒來。
但是他們卻覺得，如果能夠把凱特拼好，是不是他就能醒來了。
雖然這個過程可能會非常的漫長。
他們開始在冬天輪流值班，冬天的貓眼石出現的幾率會大一點，十多年來的月人，竟然再也沒有過貓眼石。
時間過了很久，久到格林伊爾洛露琪爾被帶到了月球，學校裏又陸陸續續來了新人，這個學校被新的寶石人填滿，沉寂的學校慢慢變得熱鬧起來，凱特的身體這才被拼起來。
距離凱特的沉睡，已經過了一千多年。
而凱特沉睡的地方，也從醫療室轉移到了金剛石的房間，就放在那扇占據了整片牆壁的窗戶邊，上面蓋着水晶，凱特就這麽在裏面沉睡着。
露琪爾給凱特塗了粉，一直放在裏面，可是哪怕他的身體已經拼好了，露琪爾也沒有見到凱特醒來的樣子就被帶到了月球去，他和伊爾洛組隊的時候，和伊爾洛被一起帶走了。
後來又是格林，現在和凱特同期的，只剩下黛雅，帕帕拉恰和亞歷了。
亞歷像是忘記了自己的弟弟一樣，天天沉浸在月人的資料裏面研究着月人，學校裏的寶石人，也從一只手就數的過來，變成了十多個個。
可是記得凱特的，已經非常的少了。
凱特一直都沒有醒。
金剛石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坐在放着凱特沉睡的木箱邊的窗臺上看着他，隔着玻璃用目光觸碰着凱特，但是他從來沒有伸出手碰碰他，一次都沒有。
他在白天，還是那個寵愛寶石人，擔負着責任的金剛老師。
只有在晚上，才會作為金剛石存在着。
他偶爾也會低聲對着凱特說着什麽，也許是凱特一直睡着的關系，金剛石也會說一些以前的事情。
比如第一個寶石人誕生的時候發生的事，再比如他為人類的靈魂月人祈禱的事情。
但是他從來沒有說過和貓眼石相關的話。
可能是覺得他真的能夠醒過來，所以才不去回想。
想些什麽呢？好像也沒有什麽記憶深刻的事情，算起來不過是細水長流，甚至細細想來，相處的時間也不多，更多的時間，凱特一直在工作巡邏學習，鮮少會有單獨相處的時間吧。
他看着凱特，伸出手隔着水晶描摹着凱特的面孔。
快點醒過來吧。
要等不了了。
月亮從未變過，在晚上彌漫着清冷的月光，那月光照進窗子裏面，拉出了長長的影子，金剛石垂着頭，手虛扶着木板，似乎在沉思着什麽。
良久，他好像是下了什麽決定，他脫下了僧袍，露出了自己堅實的肌肉，上身的衣物松松垮垮的挂在腰間，他看着自己比凱特的臉還要大一圈的手掌，攥起了拳頭。
他挪開了水晶板，讓凱特重新暴露在空氣當中。
金剛石小心翼翼的把凱特抱了出來，讓他靠在自己懷裏。這種久違的滿足感一瞬間填滿了金剛石的心髒，卻又迅速的褪去，變成了更加空虛的缥缈。
僅僅只是身體是不行的。
他希望能夠見到那個清醒着的懂事又好奇的孩子，偶爾會對他撒嬌，害羞的時候也非常可愛。
哪怕是他哭着質問自己的時候，也希望能夠再一次的見到。
咔嚓。
金剛石把凱特的衣服脫了下來，露出下面赤|裸的身體，他用手把凱特胸|部以下的白粉擦掉了，露出了下面斑駁的身體。
那下面沒有微小生物。
金剛石摸索着凱特的腰部，在接口處用力，把露琪爾和帕帕拉恰他們辛辛苦苦收集起來的貓眼石拆了下來丢在一邊，然後用力的拗斷了自己的左臂。
臂膀的斷口處是晶瑩的透明晶體，但是缺了胳膊的左肩，卻開始緩慢的生長出短茬，竟然是自己長出了手臂。
可是金剛石卻嫌棄長得實在是太慢，又斬下了自己的腿，這才滿意的勾起了嘴角。
這些應該就夠了。
一整個晚上，金剛石都在做這件事。
他把原來屬于自己身體上的寶石弄碎，一點一點的用單手接在凱特的身上，而凱特，從胸口以下，就從蜜金色的柔軟金色，變成了像黛雅似的透明晶體。
等到天亮了，金剛石的手腳也已經全部長出來了。
他穿好衣服，去拿了白|粉，又給凱特塗好了身體，這才把自己處理好。
他又把凱特放回在了棺材裏面，放到陽光充足的地方，靜靜等待着奇跡的發生。
他還是輸了。
金剛石用一千多年的時間說服自己不要去在意他，不要去想他，努力的把凱特當成普通的寶石人對待，就像那些被帶到月球的寶石人一樣，壓在心底不去想起。
然而他還是失敗了。
他根本就沒有辦法忍受他不在身邊的日子，哪怕能見到他，可是那種空虛卻不斷地蠶食着他的內心。
可是這和被帶到月球又是不一樣的。
他會慶幸他還有一部分留了下來，還有能夠挽回的餘地，還賭得起。
只是，如果他整個人都走了呢。
會沖到月球上把他帶回來嗎？
大概不會吧。
畢竟，自己就是這樣一個殘忍的人。
金剛石看着凱特沐浴在陽光中的身影，沒忍住露出了一絲輕松。
他什麽時候能醒過來呢。
“老師，要開會了。”黛雅在門口叫道。
“我知道了。”金剛石收回自己的視線，站起身來，跟在黛雅後面走了。凱特睜開了眼睛，透過水晶望着蒼白的天花板，伸出手想要推開，卻發現自己根本就控制不了這個身體。
而且好累。
又想睡覺了。
陽光這麽好……那就再睡一會吧。
像清醒時一樣，凱特沒有任何變化的又睡了過去。
金剛石結束了會議回到房間，意料之中的沒有醒來，他盤腿坐在自己的墊子上，開始日常的閉目養神。
今天輪到亞歷在學校裏面值班。
他難得從資料裏面抽出身來找到了金剛石。他站在門口，有點猶豫要不要進去。
“亞歷？進來吧，有什麽事嗎？”
“我……我想看看凱特。”
怎麽會突然想起來看凱特呢，明明已經好久沒有見過面，就連探望都沒有。但是金剛石還是點了點頭，亞歷颠颠的跑過去，趴在棺材旁邊看着凱特沉睡的面孔。
“老師，凱特還能醒過來嗎？”亞歷問道。
“快了。”金剛石安慰他：“只是可能會再睡一會。”
只是那個一會，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也許是今天，明天，也有可能是今年，明年，一百年之後，一千年之後。
“這個冬天輪到我巡邏了嗎。”
“也許是吧。”金剛石說道。
“我不會睡着的。”亞歷趴在水晶板上說：“我要是再不來看凱特，大概就會忘了他了。”
被忘記那是一件多麽讓人心寒的事情，明明大家都一起經歷過不少事情了，但是如果只是因為沉睡就要被遺忘的話，那不是太過殘忍了嗎？
“我是不會忘記凱特的，伊爾洛他們都不在了，記得他的，就只剩我們幾個了，如果連我們都忘記凱特，等他醒來的時候，那該多麽孤單。”
可是，不過一千年的時間，就已經足夠凱特的存在消失在時間的洪流當中了。
除了他們幾個，沒人知道他。
如果有一天，就連自己和黛雅帕帕拉恰他們都不在了，那凱特的存在，是不是就徹底消失了。
他不一定會醒過來，但是等他醒過來，整個世界都變了。
他會醒的。
金剛石也有些不太确定，她做了自己的努力，但是會不會醒過來，就連自己也沒有辦法确定。
但是只要能醒過來，那就很好了。
他有無限的時間可以等待着。
區別只是……能否等下去。
他等不下去，所以做了點事，希望可以讓他醒過來。
學校裏裏面又歸于平靜。
靜悄悄的，像每一個白天一樣，醒着的，就只有那麽幾個。
日子依舊一天天的過着，跨過了春夏秋冬，迎來了新一年的春天。
金剛石例行的把凱特抱出來放在外面曬太陽，他躺在窗臺上，一動不動，像個漂亮的人形娃娃，他的下半身比上半身要堅硬很多，和石英的臺面碰撞發出了輕微的響聲。
金剛石的動作已經很輕微了，但是凱特卻還是感覺到了，他的眉頭皺了起來，被金剛石握着的腰扭了一下，在金剛石驚喜的眼神中，又睡了過去。
這種讓人難以言語的感覺……
他嘆了一口氣，把凱特放好，坐在了凱特的身邊。
已經有意識的話，等到他醒來應該已經不遠了。
可是，金剛石等這一天，又等了大半年。
已經入秋，天氣變涼，寶石人對于天氣沒什麽感覺，只是冬天就要來了，光照強度要變弱了，他們的行動就會受到限制會非常的累。
只要等冬天第一場雪下了，他們就會進入冬眠。
凱特這次醒來，就沒有擋在他頭頂的玻璃了，他迷迷糊糊的伸出手，扶着箱子邊緣撐着沉重的身體坐了起來，他趴在邊沿上，只露出了頭和小半個肩膀。
這是哪兒？
他不是應該在床上睡覺麽？
這裏是哪裏？
他睜開眼睛，入目的是空曠的大殿和慘白的牆壁，凱特亂七八糟的腦子裏面漸漸的清醒。他甩了甩沉重的腦袋，撐着身體從這個地方坐了起來。
這裏……
好像哪裏不對？
這裏不是他那個雖然不大但是卻很溫馨的家裏，也沒有自己擺了整個書架的獎杯，更沒有自己不久前才更換的新的藍色的窗簾。
空曠寂靜，毫無人氣。
他的腦子裏其實還是亂糟糟的，平常會被人稱贊的聰慧的腦袋亂成了一鍋粥，哪怕現在開始清醒了，卻依然搞不懂現在是怎麽回事。
不僅頭昏昏沉沉的，而且渾身沒有力氣，就連睜開眼睛都要廢好大的勁，下半身簡直就不像是自己的，沉重的像是假肢似的。
他的确開始懷疑什麽了
伸到面前的手，也不是自己的。
這只手皮膚蒼白，手型修長完美，指甲是漂亮的蜜金色，只是看着就頗為漂亮精致了。
但是這并不是自己那只手。
他低下頭，就連身上穿着的衣服也不是自己臨睡時穿着的普通的棉質睡衣，而是白襯衫和闊腿的背帶超短褲這種娘們兮兮的衣服。
所以，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啊！
啪嗒！
有什麽聲音落地的脆響，沒等凱特反應過來，他就被埋在了一大片紅色裏面。
“凱特！你終于醒了！”帕帕拉恰緊緊抱住凱特，把凱特的臉壓在自己的胸口，手緊緊的攥着凱特的腰部，帶了點哭腔：“過了這麽久你終于肯醒了。”
……哈？
他到底在說什麽。
抱住自己的這個人胸膛硬邦邦的，自己撞在他身上也不是普通的肉感，而是兩塊互相撞擊在一起的石頭碰在一起的堅硬的感覺。
有點微妙。
到底發生了什麽？
凱特的手在空中抓了兩下，最後抓着帕帕拉恰的襯衫把他扯開了：“雖然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不過……我認識你嗎？”
“……哈？！”帕帕拉恰被拉開，他聽着凱特的話，下意識的睜大了眼睛：“凱特你是不是碰壞了腦……”他話還沒說完，就想起了什麽，停下了話頭。
凱特失去了大半的身體，忘記了很多事情也是應該的。
只是他竟然忘記了自己這件事比較讓人難過罷了。
“我叫帕帕拉恰、”帕帕拉恰笑了起來自我介紹道：“是蓮花剛玉，你曾經的同伴。”
“帕帕拉恰？蓮花剛玉？”凱特皺着眉：“那我是誰？”
這下子，就連帕帕拉恰的臉色都不太好了。
他竟然忘記了自己是誰。
凱特眼中的迷茫做不得假，是真的毫不知情的好奇和懷疑。
忘記了別人也就算了，為什麽凱特會忘記自己呢？
難道是因為失去了身體碎片嗎，可是，真的要這麽說的話……那他腦子裏還記得什麽呢？就連自己是誰都忘記了。
“凱特，你看我。”帕帕拉恰捧着凱特的臉，細細的端詳着：“你還記得誰啊。”
“我哥哥……爸爸媽媽？”
“你竟然還記得亞歷啊。”帕帕拉恰皺着眉：“你真的不認識我嗎？”
“亞歷是誰？”
“你哥哥啊！”
“我哥哥？我哥哥叫艾庫美亞。”
“艾庫美亞是誰，你的哥哥叫亞歷山大。”
“亞歷山大是誰，亞歷山大大帝嗎？”
帕帕拉恰完全聽不懂凱特在說什麽，他四處看了看，然後趴在窗臺上往外面找什麽人。
“……你在幹嘛？”凱特看着這個非常爽朗的小姐姐，一臉懵。
“找老師，他一定知道是怎麽回事、”帕帕拉恰遠遠的看到了金剛石比其他人都要高的身影，連忙高聲喊道：“老師！！凱特醒了！”
金剛石身邊站着一個嬌小的身影，他有着綠色的長發，看起來有些害羞。
“老師？”
“你們哥哥醒過來了。”金剛石有些驚喜，他拍了拍身邊的那個孩子的頭，加快了速度回到學校。
這一切的事情都發生的非常的快，凱特有點反應不及，以金剛石的速度就已經到了一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