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自棺中而起的是個男人,一頭墨發散在肩背長可及腰,白玉冠束發,身披月白滾金邊繡袍,腰間別着把一米長的戰刀。

秦修在他背後,瞧不見正臉,之所以說是男的是因為這粽子的個兒實在太高了,要是個女人那活着的時候得多壯啊。

“又是盜墓賊……”陰沉的男中音響起,

秦修的心裏咯噔一聲,偷偷摸摸道:“師兄,粽子會說話嗎?”

粽子似乎沒發現身後的秦修,他臉上帶着一副血紅的鬼面,遮住了口鼻,只露出一雙陰鸷漆黑的瞳子和光潔的額頭,目光在地上亂七八糟的四鎮屍身上一掃,就确定了眼前顧若昀和顧子硯盜墓賊的身份。拇指推在刀柄上,刷地抽刀斬去,身影快如電光。

顧若昀根本來不及從秦修那裏把自己的刺刀拿回來,電光火石間一手推開顧子硯,單腳挑起地上屍鎮的長.槍,格在身前擋下朝自己脖頸劈下來的刀刃。

铿地一聲,火花四濺。

粽子一擊落空反手橫刀拂開,顧若昀握着長.槍的手從未松懈,架開對方的刀刃,快速後退把戰場轉移出寝殿未免傷及顧子硯。

粽子的刀快、準、狠,劃着巨大的光弧橫切,豎斬,招式緊湊強悍,狠狠一劈之下顧若昀手裏的長.槍斷成兩截。

顧若昀在心裏咒罵一聲,借着牆壁反彈橫手揮出一把短刃軍刀,延伸的刀痕在牆上劃出深刻的斬跡。對方立刻持刀格擋,寒光一閃的刀刃流過電般的赫赫殺機。

秦修原本想上去幫個忙,但是一觀戰局,馬上知道這種高手對決自己上去就是個死,沒跑。

他仔細觀察,粽子的那把刀很特別,不是正常的古刀。

刀無镡,看起來只有兩指寬,中間有一道約一指寬的狹長镂空,不止是刀刃,聽兩刀相撞的清脆嗡鳴整把刀都必然極其薄,刀身筆直無弧,仿佛一折就斷,然而與顧若昀對戰時卻可力承萬鈞。

此時兩人打鬥的動靜異常大,顧若昀沒有趁手的武器,明顯有點被壓制住。粽子猛然間運起驚天內勁,一刀斬來,顧若昀堪堪躲過,刀鋒蕩開的戾氣直把墓牆劈成了兩半,無數碎石紛紛落下,在場所有人都是一驚,要不是顧若昀躲得快只怕早已被斬成兩截,血濺當場了。

秦修張大了嘴:“阿西巴!這這這這他媽是拍電視劇呢?”

“刀給我!”顧子硯神色已不複平時的天真單純,此時眼中滿是意欲殺人的戾氣。

秦修不知道他有什麽路數,把他扯進墓室中沒讓他上去給顧若昀添麻煩,又把王小黑塞給他道:“照顧我師兄。”說完拎着刺刀沖進了戰團。

顧若昀的刺刀不知是什麽材質,重得很,秦修拎在手裏想着剛才大粽子那自帶爆破效果的一刀,手心不斷冒冷汗。

這他媽要是中一招不死才怪了!

“霍、霍殷!”秦修大喊一聲。

他沒有靠近任何人,三人形成三角之勢,粽子聞聲竟然真的停下手,轉頭看着秦修,手中的刀并未放下。

秦修一看到對方的臉,吓了一跳,這他媽是粽子麽,劍眉星目,這不就是個大活人麽!

“那啥,你不要誤會,我們不是盜墓賊!”秦修一見對方能聽得進話,立刻急切解釋道:“我們出現在這裏純屬巧合。話說你知道現在是什麽時候嗎?2046,公元2046年,你睡了多久你知道嗎?”

霍殷眸子微虛,閃過刀劍般的清光。

秦修緊張道:“我不知道你信不信,反正情況就是這樣。現在全球被一種病毒……額你可以理解為瘟疫,席卷之後很多人都變成了喪屍……就是跟屍鎮差不多的行屍走肉,我們迫于無奈才到這麽偏僻的地方求生結果不小心掉在你這裏了……”

這種事跟一個大粽子解釋起來廢老勁兒,秦修每說一句話都小心窺着霍殷的神色,但霍殷的口鼻都讓面具擋住,唯一能洩露情緒的眼睛也是波瀾不驚沒有任何反應。

秦修朝顧若昀眨了眨眼,顧若昀幅度微小地搖搖頭,秦修嘆了口氣。

顧子硯帶着王小黑跑過來,緊張地抱着顧若昀的胳膊,“大哥你沒事吧?”

“沒事。”顧若昀除了握刀的虎口給震得發痛,霍殷暫時還沒傷到他。

墓室中一陣靜谧。

良久後,在秦修的翹首期盼中,霍殷一言不發地收刀回鞘,沉默一會後,低聲道:“滾。”

秦修立刻就要拔腿逃命,又忽然想起什麽,尴尬道:“敢問往哪滾?”

全封閉狀态的地宮,能滾到哪去?

秦修心力交瘁。

好在霍殷沒有諸多刁難這三個不請自來的不明人士,握着刀壓根不用手電照明,摸黑就進了墓道,往他們的來路走去。三個人跟在霍殷身後,秦修把刺刀還給顧若昀。

走到墓道盡頭,秦修剛要提醒他千斤閘的事,卻見霍殷抽刀一揮,狂魔般殺伐強決秦修的視線都追不上他揮刀的速度,只看到刀刃的光弧一閃而過,刀回鞘,千斤閘在他面前轟然倒塌。

秦修:“……”

顧若昀:“……”

霍殷跨過千斤閘,站在水潭邊仰頭往上看了看,看到了他們掉下來的洞口,他轉頭看着秦修。

秦修道:“沒騙你吧,我們真是不小心掉下來的。不過你來這裏,也上不去啊。”

霍殷的每個舉動都令人咋舌,他沉默不言,觀察了一下周圍的墓牆,運起內勁忽然一掌轟去。排山倒海的破壞力掀起無數灰塵,秦修和顧子硯都忍不住咳嗽起來,涕淚橫流,唯有顧若昀靜靜站着看事态發展。

地宮讓霍殷這一掌轟出巨大的豁口,外頭焦糖色的日光傾瀉進來,有風吹過,灰塵逐漸在風中彌散,秦修打着噴嚏目瞪口呆。眼前視線開闊,地上斷壁殘垣,猶如地震現場。

“啊!貓咪!”顧子硯叫出聲,踩着斷裂的墓牆去追王小黑。

王小黑重見天日似乎很興奮,幾下就竄沒影了,也不管它師弟了。

王小黑一跑就形成了連鎖反應,顧子硯去追它,顧若昀去追顧子硯,剩下秦修跟霍殷大眼瞪小眼。

“走吧。”霍殷淡淡道。

秦修是真的想離開這裏,往前走了兩步,一腳陷進泥土裏,立刻跳出來踩着一旁的石塊抖了抖腳上的泥。他擡頭,看到霍殷還站在原處,一身白衣纖毫不染,遺世獨立,眸中黯淡無光。

秦修不知道霍殷在想什麽,沉睡上千年,驟然間覺醒,身邊環境早已失去記憶裏的影子,連自己活下去的意義都找不到,秦修扪心自問,如果換成自己,還真有種自殺的沖動。

“謝謝你。”秦修說,這一聲謝謝異常真摯,“雖然我這麽問不太好,但你的墓已經毀了,你打算回去嗎?”

霍殷沒有說話,目光很安靜,面具下不知是什麽表情。

秦修下墓不多,見過墓主人被一些不入流的盜墓賊從棺材裏擡出來随便扔地上糟蹋過的場面。師傅是正宗的摸金校尉,一向遵守入墓只摸一分財的規矩,拿個一兩件明器就撤,不破壞墓主人的安息。他見過幹屍也見過濕屍,起屍的粽子也見過,但霍殷這種真真正正複活過來的,尚是第一次。

這一刻秦修心裏湧起一股異樣的情緒,他面對着霍殷,背後是逐漸一點點被黑暗吞噬的殘陽,他向霍殷伸出手,口氣輕緩到近乎溫柔的地步:“一起來吧,雖然現在外面滿目瘡痍,危機四伏,但你應該出來看一眼……你屬于現在的世界。”

霍殷持續沉默着,秦修也堅持地伸着手。

盡管面無表情,但秦修就是能看到霍殷眼裏閃過一瞬間煙花般絢爛的興奮情緒,就那麽一閃,秦修笑了,仿佛感知到霍殷心中翻動的浪潮。

“來呀。”秦修笑道。

霍殷沒再猶疑,他抓住秦修的手,秦修用力往前跑,将一只千年大粽子給拽出了墓穴。

最後一抹光線消失在天際,黑夜來臨,樹林中更是一絲光亮都沒有,大小顧連帶叛徒王小黑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秦修心裏一陣阿西巴大罵不止,也不知道那倆人是心寬還是故意的,就這麽把自己丢下了,這幸虧霍殷沒有攻擊性,否則秦修化作厲鬼也不會饒了他們。

霍殷很沉默寡言,基本不說話,只是默默地跟着秦修走,在秦修因為看不清路差點被樹藤絆倒的情況下會搭把手扶他一下。

“哎,霍殷,你是真的在裏面躺了那麽久啊?”秦修一腳深一腳淺地走在前頭,好奇問道:“你是怎麽……翹的?為什麽會葬在這種地方?”

霍殷聲音低沉:“不知道,忘了。”

秦修輕輕哦了一聲,也沒再細問,仔細想想霍殷睡了那麽久,記憶出現紊亂也不是沒可能,他又道:“那你是誰你還記得嗎?你哪個朝代的?”

霍殷還是那句話,“不知道,忘了。”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我父親,好像叫蘇欠。”

“蘇欠?那你怎麽姓霍?”秦修随口一問,忽然想到什麽般剎住腳,驚訝地喃道:“千年前炎朝霍是皇家姓氏,好像出過一個蘇姓的男皇後……”噫,這腦洞好像有點略大。秦修否定地搖搖頭,霍殷要是炎朝的皇子怎麽可能會葬在這種地方而且是以兇墓下葬,皇子應該葬在皇陵啊,再說了難道古人攻克男男生子技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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