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葉裏給了地址, 謝陸嶼來的時候挨個數了顧青池的房子,獨門獨戶的小別墅, 挺好找。
他不知道該怎麽去面對顧青池, 以什麽身份,又以什麽立場,他甚至連葉裏或者小可都不如, 他們至少還能正大光明的去到顧青池身邊。
別墅周圍太空,除了樹木沒什麽東西,謝陸嶼車也不敢停近了,就遠遠停在角落。
但是顧青池那燈一亮,謝陸嶼就看見了, 等到顧青池一個人從別墅裏走出來,謝陸嶼就坐不住了。
換季了, 天太冷, 顧青池的衣服也不記得更換,他總是對時間很模糊,整日懶洋洋的生活着。
謝陸嶼曾經覺得那是他被人寵壞了,喜歡偷懶, 不肯好好照顧自己,要等着別人來替他處理, 現在才知道, 他根本就不是被誰寵壞了,他只是太累了,連好好生活下去就已經很吃力了。
顧青池離謝陸嶼挺遠, 遠遠的只有個人影,看不清面孔,但謝陸嶼知道是他。
顧青池一出現在寒風裏,謝陸嶼就坐不住了,他從車裏出來下意識就要上前去,他把自己的外套帶了出來。
他一手拿着外套,快步追上去,等到靠近了,顧青池就在他前面的時候,謝陸嶼卻不知道該如何去搭話了,兩人一前一後,謝陸嶼就這樣不遠不近的跟随着。
謝陸嶼這些天想了很多,顧青池那份抑郁症診斷證明他翻來覆去看了很多遍,還去咨詢了專業的醫生,他之前只是稍微對抑郁症有點概念,越了解就越覺得擔憂。
而更讓謝陸嶼懊惱的是,他之前察覺了顧青池情緒上的多變,但謝陸嶼并沒有重視,他沒有帶顧青池去尋求醫生的幫助。
謝陸嶼告訴自己,慢慢引導,慢慢鼓勵,會好的,但實際上,他那時候還因為顧青池偶爾脆弱時展現的依賴而沾沾自喜。
他想起來一次就後怕一次,顧青池在深淵邊搖搖欲墜的時候,他卻對此一無所覺。
現在顧青池真真實實的在他眼前,謝陸嶼本來飄飄蕩蕩的心重要稍稍寬慰了些。
顧青池的住處在郊區,沒市裏那麽繁華,但基礎設施完備,幾百米處就有個二十四小時便利店。
風一直沒有停歇,反而有越來越烈的趨勢。
等到顧青池開門進去,後面的謝陸嶼才稍稍放下了心,那裏面總歸是溫暖的,沒有寒風凜凜。
謝陸嶼在門口躊躇了一會兒,等到他鼓起勇氣,要開門進去的時候,正好跟提着一個袋子的顧青池撞上。
顧青池拿着袋子,低着頭,好像有點心不在焉,等到撞上了謝陸嶼,袋子裏裝了幾瓶酒,有點重,顧青池手松了一下,沒有勾住,袋子就從手裏跌了下來。
幾瓶酒,紅的白的什麽樣的都有,瓶裝的酒摔碎了,濺了顧青池一身,在地上暈開一攤水漬,罐裝的啤酒從袋子裏滾了出來,咕嚕嚕滾到了臺階下面。
顧青池的褲子很單薄,酒液一會兒就浸透了布料,小腿有點涼涼的,可能是睡多了的緣故,顧青池今天一直有些遲鈍,直到過了幾秒鐘,他才反應過來。
說話的聲音也輕的幾乎只有氣音,要不是謝陸嶼離他近,根本就聽不到。
“對不起。”
他道了歉,下意識要蹲下去收拾。
被謝陸嶼拉住了。
“不是你的錯,是我的責任,我來。”
謝陸嶼先把外套遞給了顧青池。
他斟酌着找了個理由。
“是我摔了你的酒,弄濕了你的衣服,這是一部分賠償。”
謝陸嶼這麽說,顧青池這才安靜的任由謝陸嶼的外套把他包了起來,謝陸嶼的外套是一件羊毛大衣,大大的,将顧青池整個溫暖的包了起來。
謝陸嶼末了還把扣子給扣上了,确保風吹不進去,扣子原先是用來裝飾的,現在扣上,顯得有點不倫不類。
顧青池沒有拒絕。
謝陸嶼早就知道,顧青池不願意欠別人。
以前謝陸嶼對他好的時候顧青池喜歡別人的關心與寵愛,你給他就接受,并且非常高興,他毫不掩飾自己喜愛被別人寵愛,就像一個拿到糖果的孩子。
因為他以為這是不用付出代價,不用回報的,但當謝陸嶼控訴自己為他做了多少多少事情,并且要求回報的時候,他就會後知後覺的懂得,這原來不是免費的,他立刻就會劃的幹幹淨淨的,并且離的遠遠的。
下次,當謝陸嶼再次拿出糖果來,顧青池就會很謹慎。
但他太貪心了,禁不住誘惑,忍不住就接過糖果,但是馬上又會遞給你自己珍藏的什麽來交換。
便利店裏的店員聽到動靜出來,謝陸嶼跟他交涉了一會兒。
顧青池茫然的站在那裏,被暖和的大衣緊緊包裹着,看着謝陸嶼處理好一切,耳邊是呼呼的風聲,謝陸嶼跟店員的交談似乎遠的聽不見。
謝陸嶼處理完就過去,走到顧青池身邊。
“對不起,摔沒了你的酒,改天給你帶一些新的。”
謝陸嶼看起來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非常真摯。
“另外,你能幫我個忙嗎?我的車半路抛錨,我迷路了,走着走着就到這了,現在回不去,晚上風挺大,有點冷,能在你家住一晚嗎?”
謝陸嶼碰瓷成功,順利跟着顧青池回去。
顧青池離開的時候沒有關燈,房子裏盛滿了燈光,因為已經開始供暖了,也很暖和,本來應該是很溫馨的,但是卻給人一種很冰冷的感覺。
謝陸嶼沒想到那裏是那樣的,除了必須的擺設,幾乎沒有其他多餘的東西,只有地上或者桌子上有時候會散落着顧青池的東西,就像一間樣板房,被人突兀的放上了一些行李。
讓人清晰的意識到,這是房子,這不是家。
顧青池的房子很大,他像個獻寶的孩子,先領謝陸嶼到了客房,好像在說,你看,我也幫上了忙。
“裏面應該有一次性的洗漱用品。”
他說着,先進去查看,等到看到了東西,确認有,才退了出來,顧青池也沒怎麽到客房過,裏面東西也是本來就配上的。
謝陸嶼挺認真的道謝,兩個人都客客氣氣的,仿佛從來沒有擁抱親吻過。
小貍花大概是很久沒見到人了,雖然它對謝陸嶼一直挺不客氣,但它其實蠻喜歡跟謝陸嶼玩兒,還挺興奮的一直在倆人腳下來來回回。
但小貍花挺懂事的,不管它自己什麽作息,只要顧青池關了燈,它就安安靜靜的回自己的貓窩,一聲不吭,不睡的時候就玩自己的小玩具,只今天有點興奮。
晚上還去謝陸嶼房間待了好一會兒,跟謝陸嶼玩了一會兒你丢我撿。
謝陸嶼不明白它一只貓為什麽會喜歡玩你丢我撿,他心裏惦記着顧青池,顧青池現在回了房間,八成已經睡了,謝陸嶼就耐着性子跟小貍花消耗體力,省的它太興奮,去騷擾顧青池。
“你啊你,就天天這麽沒心沒肺,也不好好照顧你爹。”
小貍花玩累了,謝陸嶼才睡下。
謝陸嶼的房間就在顧青池的旁邊,他睡的挺晚,半夜突然醒了,看表是淩晨兩點多,謝陸嶼這些天一直很淺眠,今晚也許是因為顧青池就在他身邊,他稍稍放下了心,還算睡眠質量不錯。
謝陸嶼今天出來那麽久,沒喝過東西,現在有點口幹舌燥,他下樓去喝水,走到樓梯那裏的時候,發現樓下客廳茶幾旁開了一盞小燈,燈光非常微弱,朦朦胧胧的,只照亮了半個沙發。
顧青池穿着睡衣,坐在沙發上,從謝陸嶼這個角度能看到他被燈光勾勒出的側臉。
他就那樣坐着,一動不動,坐了很久很久。
他在樓下坐了多久,謝陸嶼就在樓上注視了他多久。
謝陸嶼就那樣住了下來,他不離開,顧青池也不開口趕他。
這次不用顧青池,謝陸嶼就先自己站在邊界線上。
“你讓我住這,那我其他也不會什麽,就負責三餐來感謝吧。”
“我能買一個花瓶放在桌子上嗎?作為交換,我可以打掃衛生。”
他試探着,一點點給房子裏添置着東西,每天每天,房子都在變得更像一個家,窗簾從深色換成了淺色,白天拉開窗簾,陽光明媚,客廳地上鋪着的軟墊上總是躺着顧青池跟小貍花。
謝陸嶼一點一點靠近顧青池,當有一天,他不經意提起要鑰匙的時候,顧青池看了謝陸嶼一眼,給了謝陸嶼。
謝陸嶼這才松了一口氣,只要顧青池不像以前那樣,說斷的幹幹淨淨就斷的幹幹淨淨,決絕的讓謝陸嶼想去道歉,回到從前的機會都沒有。
現在,重頭再來一遍,謝陸嶼選擇将主動權交到顧青池手裏,他小心翼翼的靠近,希冀這樣能讓顧青池有足夠安全感。
謝陸嶼還一直在跟專業的心理醫生聯系,交流顧青池的情況,但總是有點偏差,診斷又是三年前的,不具有準确性。
就算是行業裏權威的醫生也不敢就靠這點信息貿然下結論,醫生跟謝陸嶼說過好多次,讓謝陸嶼帶着顧青池親自去一趟,但謝陸嶼不清楚情況,一直不敢貿然帶着顧青池去就診。
在跟顧青池生活的日子裏,謝陸嶼從沒發現過顧青池服用過相關藥物或者相關治療,但他的診斷又在那裏,診斷書還是很久之前的。
謝陸嶼懷疑,顧青池排斥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