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紙青蛙
樓澈坐鎮俞中, 十萬大山深處不知多少妖怪。光一個幽山,大大小小的妖怪就不計其數。
幽山花妖?幽山的花妖多了去了, 具體是哪個, 他哪裏會清楚。
沛市作為人氣旺的都市,聚集的多是修為不凡的妖怪,數量則要少許多, 多數都很守規矩,故而沛市的安全度要高于俞中。
黃鼠狼伏在地上,一邊發抖,一邊回答:“小的被劉紅萍的熱油潑了之後逃了出去,被道士抓住, 就在要被剝皮抽筋的時候,花妖出手救了小的。那花妖修為不凡, 小的只得聽從他的指令, 來到劉紅萍家。”
葉謹白道:“花妖還說了什麽?”
黃鼠狼道:“小的、小的不知,不過他的相貌,小的卻記得清清楚楚。”說完細致地描述了花妖的容貌。
裴夙緩緩道:“我看他不知道什麽了。”他心疼葉謹白大病初愈就要處理一攤子陳年舊事,上前遮住劉紅萍的視線, 悄悄握住了葉謹白的手。
觸到皮膚才發現這孩子的手涼得吓人,裴夙看着葉謹白眼底流動的怒氣, 難免動了真怒, 不過黃鼠狼也不知道什麽了,剩下的還是交給樓澈調查,俞中畢竟是樓澈的地界。
樓澈在屋子裏下了除垢淨咒, 原本透着陰冷氣息的房間仿佛驟然亮了許多,打開的窗戶,室外大好的陽光終于真正照了進來。
葉謹白從錢包裏拿出一沓符紙,遞給劉紅萍,細細解釋每一種符紙的用處和用法,劉紅萍一邊聽一邊不斷點頭。
最後,他拿出一個紙青蛙。
對,紙青蛙。
紙青蛙被放在手心,葉謹白忍不住壓了下青蛙,它就在手裏跳了下。
在劉紅萍吃驚的目光下,葉謹白努力鎮定,“就是一個類似于報警器一樣的東西,遇到危險,撕了這個我能感覺到。”畫這張符紙的不是朱砂,而是他的血。
不過小青蛙真的太掉份了。
葉謹白耳根微紅,劉紅萍還沒說什麽,裴夙先忍不住笑了,大約是覺得這麽笑實在太拆小男朋友的臺,他笑了下便抿唇輕咳了一聲。
陸鏡十之前沉默了那麽久,一下沒憋住瘋狂笑起來:“不是,葉哥你那是小青蛙嗎?呱呱呱的那個?哈哈哈,我不是笑話,我就是哈哈哈。”不行了,他嫂子怎麽那麽可愛,小青蛙啊,哈哈哈。
葉謹白脾氣好,被笑了也不生氣,解釋了小青蛙的用處後就往裴夙身後站了點,避開目光,不看一手扶牆一手捂嘴,竭力忍笑的陸鏡十。
完全忘了剛才裴夙也笑他來着。
告別了劉紅萍,陸鏡十出門就蹿到葉謹白面前,扯他的袖子,“哥,葉哥。”
葉謹白疑惑地看着他,“怎麽了?”
陸鏡十還沒開口就又笑了,一邊笑一邊問:“就那個小青蛙,哥你怎麽想起來這麽搞的……”
葉謹白拿出一張空白的符紙,手指翻來繞過,一只小青蛙就停在手心了。他指尖帶了點靈光,在青蛙的後面壓了一下,那青蛙猛地蹦到了陸鏡十肩膀上。
陸鏡十:“?”
葉謹白笑了笑,動了下手指,青蛙再一蹦,就蹲在陸鏡十的頭頂了。
陸鏡十頂着那只黃色的青蛙,默然無語。
葉謹白道:“我只會疊這個,是拿來逗貓的。”
哦,是拿來逗貓的。陸鏡十從頭上拿下紙青蛙,神情木然,片刻後往下一摔,怒道:“我又不是夜回!”
……
樓澈已經派人去調查幽山的所有花妖,這時下屬捧着比他還高的一摞卷宗進來了,陸鏡十看着快到天花板的資料,二話不說掉頭就走,還不忘叮囑:“樓澈你慢慢整理啊,我去看看有沒有什麽吃的。”
那些卷宗積年累月,散發着就不被翻動後的古怪味道,樓澈素來有潔癖,冷着臉看了一會兒,起身拂袖:“送到裴夙房裏去。”
此時,裴夙正在房裏教葉謹白畫新的符,樓澈手下捧着搖搖晃晃的卷宗進來的時候,葉謹白吃了一驚,“要練這麽多張符紙嗎?”
那屬下連忙道:“不是,這是尊主吩咐我們整理出來的幽山所有花妖的卷宗。”
裴夙無奈,“放下吧。”
葉謹白哪好意思為了自己的事情讓裴夙花時間找卷宗,打算和那屬下一人一半将卷宗捧出去慢慢找,被裴夙攔住了。
“先不說我正閑着,就算是我忙,也該緊着你的事情先來。”
最終從最下面找出一份卷宗,是十年前來到幽山定居的一只花妖。
而這只花妖原生在……平山。
葉謹白的手指一頓,目光落在“平山”二字上。
十一年前,他随父母到平山看望外祖一家,不到一個月平山山神身亡。
而花妖則在十年前從平山搬來俞中幽山,從大妖芳故的地界跨到了樓澈的勢力範圍。
稍有實力的妖怪們很少會離開自己的出生地,就算要背井離鄉,也往往不會越過大妖們的界限。
草木類的妖怪們尤其如此,畢竟他們是最容易水土不服的。
六年前他剛搬走,花妖立刻指使黃鼠狼為禍劉紅萍家。
這時間掐得太好了,甚至明确說出他是針對自己的。
由不得葉謹白不多想。
畢竟葉謹白真的不記得和哪位花妖有過舊怨,他根本沒有認識的草木類妖怪,因為觊觎他的多是一些食肉的猛獸或是路數不正的邪修。花妖若是想吃他,也沒必要放他離開初中,大可以找地方直接将他吞了。
來自平山、時間恰好……葉謹白的腦子有點亂。
平山之事是葉謹白壓在心底最不願人見到的傷口,十一年裏,從來沒有愈合過,他甚至會在特殊的時間裏頻頻陷入夢魇,夢裏是山神凝視的眼睛,黑如點漆,所有路過的光都沒能點亮他的眼睛。
裴夙有些擔心,握住他的手。
葉謹白的手攥得非常緊,指尖将掌心壓出一道道紅印,裴夙蹙眉,強行掰開他的手與他十指相扣。
葉謹白這才注意到自己的狀态讓裴夙很擔心,他勉強笑了笑:“沒事,我不害怕。”
他只是非常憤怒,一字一句道:
“假如他是平山災難裏存活下來的妖怪,恨我是應該的,因為我帶走了平山所有的生機。但為什麽不直接來找我?為什麽要傷害無辜善良的人?!”
“誰都不應該因為我受到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