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塗靖屹最喜歡他大哥哥,當然分得清楚塗戍平時說話,是真生氣還是假生氣。

塗靖屹頓時就心慌了:“大哥哥……”

塗戍壓抑着怒火,又問了一遍:“誰帶你去相親的?”

塗靖屹吶吶不敢說話。

塗戍把塗靖屹放下來,轉身面對塗靖屹,語氣冷硬道:“小崽兒,你才一百來歲,哥知道你年紀小,容易被人欺騙,哥不怪你,這不是你的錯。但是你要告訴哥,是誰帶你去相親的。”

塗靖屹怎麽敢說實話,他垂着頭,慫了吧唧地說:“是我自己想去的。”

塗戍不為所動,冷聲道:“說實話。”

塗靖屹擡頭:“大哥哥,真的是我自己想去,那個人,那個人他……”

塗靖屹有些不好意思,咬着牙含含糊糊道:“我喜歡那個人,是自己跑去相親的。”

塗戍表情有一瞬間沒繃住,他深吸了一口氣,只覺得自己心情跟吃了坨狗屎一樣:“你說你喜歡誰?”

塗靖屹警惕地看了眼塗戍:“大哥哥,你現在這個樣子,我才不敢告訴你。”

塗戍聲音一下就高了個八度:“我這個樣子?我什麽樣子!”

塗靖屹裝委屈:“你好兇,還吼我。”

塗戍哽了一下,壓低聲音道:“小崽兒,你還小,懂什麽喜不喜歡,肯定是有人引丨誘你去做壞事,告訴哥他是誰,哥幫你教訓他。”

塗靖屹扭頭不看塗戍:“不要,我喜歡他,你不許教訓他。”

塗戍感覺自己老大哥的心髒受到了一萬點沖擊。

冷靜了兩秒,塗戍知道今天肯定得不到結果,無奈道:“剛剛是哥着急了,走吧,咱們進去吃炸雞,然後你願意的話,再和我聊聊你喜……聊聊他是怎麽樣一個人,你們現在到哪一步了。”

塗靖屹狀似傲嬌地點點頭,領着塗戍往裏走,實際上心裏卻不停偷笑。

果然他哥還是最疼他的。

疼歸疼,塗靖屹到最後還是沒肯告訴塗戍,哪怕一點點關于賀琳琅的消息。

兩人的話題也在塗靖屹刻意之下,轉到了明天要演的畢業大戲上。

為了讓塗靖屹有更多時間看本子,他們吃過炸雞後,塗戍就送塗靖屹回了家,再自己離開。

塗靖屹看劇本一向專注,眨眼到了晚上,才想起沒吃晚飯。

外面天都黑了,塗靖屹懶得出門,摸出手機點外賣,點亮屏幕發現自己有條未讀消息。

賀琳琅:導演說今天得拍到十二點,明天才肯給我放假。

這條消息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前發來的了,塗靖屹立馬回複。

塗靖屹:您明天想休息嗎?

賀琳琅秒回:明天你不是畢業大戲嗎,導演說如果今天把明天的戲拍了,就給我假,讓我去看。

塗靖屹:!

塗靖屹:真的嗎!您要來看嗎!!

塗靖屹頓時就從沙發上站起來,雙手捧着手機,眼睛死死盯着屏幕,生怕遲一秒鐘看到賀琳琅的回複。

賀琳琅:恩。

賀琳琅:你歡迎嗎?

塗靖屹沒忍住低聲歡呼起來。

他忍着激動往對面打字。

塗靖屹:當然歡迎!我之前一直不敢邀請您,怕您沒時間,您真是太好了QUQ,我現在好開心好開心啊!

賀琳琅:重要的事情,再忙也要來。

塗靖屹臉一下就紅了,他蹲在沙發上,毛絨絨的大尾巴一把蓋住自己的頭頂,就像要将這個害羞的自己藏起來一般。

塗靖屹:您還在拍戲嗎?

賀琳琅:嗯,導演在給人講戲,我趁機和你聊幾句。

塗靖屹感動得不知怎麽辦好,他一方面心疼賀琳琅那麽晚拍戲,第二天來學校,不知道得多累;另一方面他私心裏又好希望賀琳琅能來看他,就算累也能來。

因為這樣一件本不需要賀琳琅去做的事,仿佛就可以證明,他在賀琳琅心裏其實是有些不同的。

賀琳琅:不說了,導演叫我。

賀琳琅:明天見。

塗靖屹:明天見!

塗靖屹捧着手機,臉上的笑意怎麽都壓不住,他倒在沙發上,興奮地滾來滾去,一向柔順的頭發都被滾得亂糟糟。

好一會兒才停下動作幸福地走神。

第二天塗靖屹醒的很早,他們的戲一共要演六場,分成四天,前二天在下午和傍晚分別有一場,後兩天則都是在晚七點有一場。

塗靖屹只參加第一天的兩場,和第二天的下午場,後面三場由另一位同學參演。

今天他們會再次進行帶妝彩排,塗靖屹在家裏調整好狀态後,便出發去了學校。

一開始彩排起來,整個後臺前臺都兵荒馬亂,塗靖屹根本沒時間休息,以至于快到下午開場時,他都沒碰過手機,更沒找到機會問他大哥哥和賀琳琅是否到了現場。

塗靖屹不知道的是,他心心念念的兩個人,此時正在緊鄰着彼此,端坐在第二排正中。

也是巧合,塗戍的票是塗靖屹給的,而賀琳琅的票是李民恩導演送的。

賀琳琅本來不想坐那麽顯眼的位置,他來看戲只是為了塗靖屹,坐這樣的位置一旦被發現,又免不了麻煩事。

可他們學校的大戲位置監控很嚴格,一票一座,賀琳琅來得時候,發現角落不起眼的位置,都已經被人占了。

沒辦法,他只好帶着帽子口罩坐到了第二排正中。

有意思的是,他身邊的男性,也和他一樣在劇場裏還戴副墨鏡,嘴裏叼着一根沒點燃的煙。

狀似帥氣,實則裝逼。

賀琳琅苦中作樂,心道倆傻逼湊一塊兒了,這下不引人注意都不可能。

等開場的時候最無聊,賀琳琅給塗靖屹發了兩條消息,都沒收到回複便不再繼續發。

他也經歷過大戲,知道現在塗靖屹沒空,只能等到他登臺的時候,看有沒有機會發現彼此。

賀琳琅不愛玩手機,加上昨晚上睡得晚,幹脆就着墨鏡,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沒休息兩分鐘,他身邊的男子估計也是無聊,湊過來說:“你也是家裏有小孩兒要表演嗎?”

賀琳琅想到塗靖屹那副乖巧的模樣,兀自勾起嘴角,自家小孩嗎?賀琳琅沉吟兩秒後,點了點頭:“恩。”

坐賀琳琅身邊的正是塗戍,他此時語氣驕傲道:“也是,家裏小崽兒在學校的最後一場戲,怎麽都得來看看,我家那個今兒也要上臺。”

賀琳琅其實并不習慣和陌生人這樣閑聊,于是禮貌地笑笑後,打算單方面切斷話題。

不想塗戍并不打算結束對話,他下巴一揚,示意賀琳琅看劇場入口的方向:“看,左數第二塊牌子上那個,就是我家小崽兒,俊吧?”

賀琳琅本打算敷衍地側頭撇一眼,可當他看清楚第二塊牌上的人時,免不了愣住。

“……塗靖屹?”賀琳琅問。

塗戍嗯了聲,那海報牌上有名字,塗戍不奇怪賀琳琅能喊出來塗靖屹的名字:“我家小崽兒是男孩,這次要反串演出,可厲害了。”

賀琳琅有些驚訝,他沒想到居然和塗靖屹的家人坐都了一起。

這下賀琳琅免不了開始認真起來,他扭頭打量塗戍,發現對方露出來的鼻子和嘴巴,确實和塗靖屹有些許相似,但是這個人整體氣質和塗靖屹差得太多,也不怪賀琳琅一開始完全沒察覺。

“确實很厲害……你是他的?”賀琳琅問。

塗戍得到“陌生人”對自家弟弟的認可,滿意道:“我是他大哥。”

賀琳琅點頭:“這樣啊。”

塗家大哥塗戍,賀琳琅聽說過他,但是從沒見過。

是只和施戈差不多級別的大妖怪,很強。

說話間,戲劇也開始了,兩人沒再繼續對話,專心看向舞臺。

他并沒有打算這時候和塗戍相認,相親關系遇上對方的親屬,多多少少在賀琳琅這兒,還是有些尴尬。

倒不如專心看戲。

《關漢卿》這場戲很精彩,賀琳琅在讀書時期也曾演過,他當時演的角色是關漢卿,現在看着這群學弟學妹們演戲,久違地懷念起自己大學的時光。

《關漢卿》第一場講的是整個故事的起因,關漢卿目睹朱小蘭因反抗欺丨辱被行死刑,心生憤慨,私下了解朱小蘭冤案的全過程。

到第二場,塗靖屹才正式亮相。

頂燈亮起,塗靖屹所飾演的朱簾秀,斜斜靠在家中欄杆旁,聽關漢卿義憤填膺地與她講朱小蘭的故事。

賀琳琅明顯聽見周圍四下響起壓不住的驚呼聲。

別說他們,賀琳琅自己都忍不住驚嘆。

一身肅靜的白衣,裝點着些許優雅的紋路,柔順如潑墨的長發垂在纖細的腰肢,遙遙看去,似是不盈一握。

最驚豔衆人的,還是那如池中青蓮一般,遺世而獨立的氣質,與那張淡抹脂紅後,更加奪目的面容。

太美了,只是坐在那裏,還沒開口,就已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這邊關漢卿說完朱小蘭一事,背着手憤慨,自己無力拔刀相助,只有一支無用的筆杆。

賀琳琅看向塗靖屹,只見他微微一笑,身子從之前斜斜的姿态擺正,起身徐徐走向關漢卿開口道:“漢卿,你的筆利如鋼刀,你的戲叫奸人膽喪,何不将朱小蘭這段案情,搬到舞臺上?*”

賀琳琅呼吸一窒,塗靖屹為了演好朱簾秀,竟用了僞音。

輕靈到不可思議。

有一瞬間,賀琳琅都在懷疑塗靖屹到底是百靈鳥妖,還是狐貍妖。

舞臺上,關漢卿決定了要為朱小蘭寫戲,并為其命名為《窦娥冤》,但苦于這樣的戲,等同于直面奸臣,非常危險,定然找不到人擔綱。

朱簾秀挺身而出,直言:“我早已習慣行于風火浪尖,你敢寫,我便敢演。*”

賀琳琅看得認真,一直到塗靖屹一幕結束離開舞臺時,才将将回神。

超出賀琳琅預期,塗靖屹演得非常好,演技稍有青澀,但該有的情感一點都不少,眼神動作包括小表情都處理得很完美。

站在舞臺上,耀眼得時常讓賀琳琅忘了他是誰,只記得他是那個正直勇敢的朱簾秀。

作者有話要說:  *:均出自話劇與豫劇《關漢卿》,臺詞稍有調整。

感謝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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