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又是一個不眠夜,靳祁揚已經連續幾天沒有睡好了。從那天起,只要一閉上眼睛,他腦子裏就是那次的旖旎夢境。加上昨晚兄弟幾人圍坐一起商議對策,回憶舊人往事,心中不免難過。
而當時對方的醉态,不自覺的嬌嗔,甚至無意識的小聲哭泣都在他腦海裏不停回蕩。
可以說他是被最正常的生理反應直接喚醒的。當他看到床單上沾濕的那塊兒,不覺皺起眉頭,一把撤下床單。
煩。
且躁。
他照例把內褲和床單塞進洗衣機裏,親手點了開關,聽到了注水聲才進了浴室洗漱。平時是有阿姨過來打掃浣洗,但這種床單,他寧願親自動手。
花灑下,靳祁揚自嘲,這樣的情況已經很多年沒有過了,如今這算是因禍得福……不治而愈了?
洗漱過後,靳祁揚看了一下床頭的鬧鐘,顯示7:00。
對于周末而言,這個時間有些早。
其實他是疲憊的,并購案花費了他很多精力,又請人去查君然的車禍,那半個月幾乎連軸轉。剛回來那天晚上想去酒吧放松一下,就遇到那事,第二天一大早又被抓回家催婚。
說實話,他整個人都有些麻木。其實他并沒想好要怎麽對待那件事,甚至隐隐有種想掩蓋的沖動。而讓夏綿通過面試,則是他看到程齊送進來的簡歷後,突然萌生的想法。
至于他到底想怎麽做,他自己也不太清楚。
對于這個突然打破他的沉寂的女人,他有些迷茫。
靳祁揚浴袍沒脫就再次躺回去補眠,可翻來覆去始終沒有睡意。
剛好手機傳來了接收郵件的聲音,他幹脆起身進了衣帽間,想用加班來消減此刻內心的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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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氏大樓。
寧靜的周末,通常沒什麽人會來公司加班。除了高層有緊急會議,需要秘書處随同外,秘書處一般都是空無一人的。
而此刻,秘書室裏正有個人蜷縮地趴在桌上,裹着外套睡覺。
窗外的陽光嚣張地灑進辦公室,鋪在她的背上,整個人被曬得暖洋洋的。這份暖意,完全抵消了伏在桌上的不适。辦公室還很安靜,桌上的人睡得更香了。
只是……
咕嚕。
“好餓啊。”趴着的人被饑餓叫醒,迷茫地擡頭看看天,半張小臉被壓得通紅,還帶着些許印記。此時太陽已經高挂了,陽光明媚,“原來雨已經停了。”
胳膊已經枕麻了,小腿也有些酸脹。夏綿雙手杵着桌面艱難地站起來,在辦公室慢慢走了一圈,又去洗漱間用冷水洗了把臉才徹底清醒。
辦公桌上的手機開始震動,是她睡前設的鬧鐘。
昨晚秘書處整體加班,其他人都在十一點就下班了。她也是要走的,但是外面下起了雨,她又沒有傘,只好退回來避雨。
沒想到一待就是一夜。不過她倒沒浪費時間,開了電腦繼續袁主任交給她的任務。獨自工作的效率還是挺高的,她這幾天也摸出些門道,做起來比剛來那周快了很多。
桌面本子上一條條的記錄,正好能印證了她的完成情況。
夏綿伸了個懶腰,徑自泡了杯熱牛奶後,再次坐回桌前。
靳氏的待遇真的很好,每個部門都配有茶水間。為了避免因加班而錯過食堂用餐的員工不餓肚子,茶水間都設有一個專門放置微波食品的架子。
夏綿對吃并不挑剔,只是大清早沒什麽胃口,就只沖了牛奶。而且微波食品雖然方便快捷,但畢竟有些膩,她并不想吃。
“一天之計在于晨,解決民生大事才能更好的工作。”夏綿決定到大廈外面去覓食。她記得樓下街角有個早餐鋪子,不僅有她喜歡的皮蛋瘦肉粥,還有麻團和豆腐腦之類的。
一句小跑下樓買回了早餐,夏綿聞着香噴噴的味道,腳下的步子都比來的時候輕快了許多。剛刷了卡進公司,揣在兜裏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這個時間,估計是劉然她們起床了。夏綿掏出手機,看到上面的名字時,臉上的笑意瞬間全消,整個人頓住。
“小姑娘,你手機響着呢,快接電話啊。”剛剛巡樓回來的保安大哥看到夏綿拿着手機愣神,路過時便提醒了一句。
“啊,知……知道,謝謝大哥。”夏綿握緊手機,謝過保安後低頭走向電梯。
號碼是她媽媽的,她不想接,也不敢接了。
這就是她親媽,要推她進火坑的親媽。
電話長時間未接鈴聲自動挂斷了,夏綿捏緊電話準備搭電梯上樓。但鈴聲再次響起,顯然是對方不死心。
躲,到底不是最好的辦法,有些事只能面對。
夏綿已經沒有食欲了,拎着早餐袋子走向消防通道,随手把袋子放在地上。
“你在哪裏?立刻給我回家。”電話接起時,裏面傳出來沙啞且憤怒的聲音,像是病了一樣。
如果是以前,夏綿會很急切地詢問,可如今除了血緣外的所有,都随着那晚消失殆盡了。
夏綿冷笑:“回家等着你們算計我?”
“我不會再回去的,更不會任你擺布了。”
“你個不孝女,養你二十多年,你就這麽回報我的……”電話裏的聲音戛然而止,電話那頭換成了她許久不曾見過的父親。
夏綿苦笑,又是一個想把她推向深淵的人。
“爸,您不用開口了,我不回去的。”夏綿第一次如此堅定地拒絕別人。
“你惹下的爛攤子,難道還要家人為你扛着?”對方有些怒了,話音裏的激動顯而易見,“小小年紀非要去相親,去就去了中途還傷了人,……”
“爸!”夏綿握着手機的手顫抖,說話的聲音也帶着顫,“你們當我是親生的嗎?”就算不是親生的,也不會這樣颠倒黑白吧。
“媽媽姐姐不喜歡我,您也要向她們一樣惡意中傷我嗎?”
“同樣是女兒,我不求向姐姐那樣被你們捧在手心,只求給我個好臉色。”可是她什麽都沒得到過。
“你當然是我的女兒,可任何人都要為自己做錯的事負責。”父親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嚴厲。
“你們設計我,給我下藥,這是親生父母能做得出來的?”夏綿以前覺得只是媽媽姐姐不喜歡自己,起碼爸爸還好,這件事後,徹底看開了。
“綿綿,這件事已經這樣了,算爸求你。”
“爸,錢真的那麽重要嗎?”比親生你女兒重要嗎?
“夏氏雖小,卻是你爺爺留下來的,一定要保住。”夏綿父親以一種嚴肅卻帶有懇求的聲音,開始了親情攻勢,“你不記得爺爺了嗎?你小時候他報過你的……”
“爸!”下面的話她不想聽了,今後也不會再對所謂的親情有任何希冀了,“我沒想過得到夏家的一分財産。”
“所以,也不會沒有選擇底線的犧牲自己。”
電話被利落地關掉,夏綿最後的一絲幻想随之破滅,身體像被掏空一般,無力地順着消防門滑坐在地上。
為什麽要這麽對她呢?
小時候她被姐姐欺負的時候,父親遇上了會呵斥姐姐幾句,也就是那時起,夏綿覺得父親是愛她的,只是深沉不外露而已。
如今看來,是她想錯了,想多了。
她就是那個随時要被犧牲的人。一個沒人疼愛,沒人理會的棋子。
抽泣地聲音漸漸停止,可眼中的淚卻停不下來。無聲勝有聲,淚反而更多了。整張臉都被淚水浸濕了,浸紅了。
夏綿坐在地上,雙手搭在膝上低着頭。可能是哭得急了,狠了,已經有些暈感了。
突然消防門被推開了,一條純白的手帕遞到眼前。
“擦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