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實際上,大光門這部片雖然仍在拍攝期,但因為預計準備在國慶檔上映,響應的又是愛國主義題材,所以要提前向上面報備審批。現在已經二月,滿打滿算只有不到八個月時間,要完成餘下拍攝、後期制作、報備審批等等工作,甚至可能被駁要求改動,陳松安只能邊拍攝邊把之前的內容進行整合作以簡單後期,配樂工作同步進行,後期整部拍完後再進行畫面挑選和取舍。

而面前呈現出來的就是相對粗糙的一段影片,五十分鐘左右,能看出畫面已經做了基礎的調節,幾段剪在一起,也很混亂,後面還有兩個主演的戲。

畢竟本來就是看許之圳演技如何的,又都知道陳松安這邊緊迫的情況,大家都沒有在意,看過影片後又回到客廳讨論着這部作品。

不光是讨論,還有建議,後期畫面該往哪方面走,前期和後期的場景塑造也可以從剪輯中下手,以及對故事流暢性所要做出的取舍,哪些可以要哪些可以放棄。

許之圳在旁跟着聽一嘴,時不時點頭輕嘆,也偶爾出聲發言。他們的眼界和思想都是另一個境界,就許之圳而言是個極好的機會,也無人嫌棄他淺薄的知識觀點,只會善意的補充或以一言兩語點撥,讓許之圳恍然大悟。

又忍不住想,真是可惜了,謝北沒來,錯失了個不錯的學習機會,還可以和幾位大導演見面。雖然,他可能也不會多在意這麽一次機會。人家的機遇自然是比他多得多。

他正胡思亂想着,又聽了會他們讨論,連許南凱也加入其中,他雖然對此方面研究不深,但都是藝術行業總歸有欣賞眼光,就着觀者視角去說出自己看法,也是種新鮮觀點的輸出。

又續茶幾次,許之圳吃着陳松安遞給他的巧克力糖,作為全場唯一閑來無事的人,吃了好幾顆巧克力,托着腮在旁邊聽,總算是聊到他了。

陳松安的評價很簡單,青澀稚氣,但正适合這個角色。未雕琢卻有靈性的新人最為難得,他甚是滿意的給予誇贊,日後定有好出路。

他還沒反應過來,許南凱倒是笑着代他道謝,他也随即大大方方的示意過贊了,都是陳叔叔□□的好。

本以為此事便就此翻篇,他們又聊着國內電影市場如今現狀,等到一通電話打來,陳松安說包廂已經定好,可以去吃飯了,坐了一下午的人才起身,紛紛往外走去。

許之圳也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心想着終于可以吃飯了。

沒想到被人碰了碰肩,他一愣,轉過頭去,對上了一雙眼睛。

他認識這位叔叔,下午一直坐在他對面,不算健談,但偶爾的觀點讓他覺得新奇,也很有意思。這群人裏,也就這一位他不是很熟悉,還偷偷拿手機搜了一下。對方叫王清宏,和陳松安一樣是香港人,年輕時就拍電影,有過幾部不錯的電影,一直堅持着港風,不像陳松安一樣有所更改。他當時匆忙,也沒看多少,急急忙忙看完了就關了,擡起頭繼續聽着他們對話。不過王清宏前兩年患病卧床,現在看來估計是好得差不多了,身體看起來還算健朗。

對方沖他笑笑,主動伸出手,“你好,小朋友。之前一直想和你打招呼,不過不太方便。我是王清宏,叫我王伯就好。”

此時大家已走出客廳,屋內只剩他們兩個,許之圳愣了下,随即有些羞赧的伸出手,笑了,“王伯好,我是許之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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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邊走邊說。”

車子坐不下這麽多人,許南凱正想着要不他驅車帶許之圳回去,正倚着車門等着許之圳來,半天沒看到影,下一秒卻看見他和另一人一起走來,看樣子聊着天。

旁邊的女導演笑道,“老陳,看樣子你這位好苗子已經被人瞧上準備收攏了。”

陳松安“啊”了一聲,從副駕探出頭來,看見是王清宏,忍不住笑,“是清宏啊?清宏也有幾年沒拍電影了吧?胃癌好得差不多了吧?”

之前起話的女導演回道,“是,恢複的不錯了,不過後面也不打算拍電影了。都知道,香港電影難起來了,都往大陸走了。”

陳松安笑,“看樣子,他是為他老婆找好苗子呢。”

“那可不,許老師,你可趕緊高興着吧,小許要能上錢荷的電影,那可了不得了。”

許南凱看着他們并行而來的身影,若有所思,又回道,“那就多謝王導吉言了。”

正好坐不下,王清宏主動提出自己開車帶許之圳走。大家自然沒有異議,只是陳松安出聲讓他開慢點,別急,王清宏慢悠悠應了聲,說知道了。而許南凱只給了許之圳一個安穩的眼神,示意他不必擔心。

當王清宏問他“知道錢荷嗎”時,他腦子懵了一下,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錢荷?錢導演?”

他以為王清宏找他是王清宏想收他來拍電影,他還暗自琢磨了下利弊,想着拒絕也不大好,屆時搪塞過去再說。沒想到他提起了錢荷。

剛上路沒多久就開始堵車,王清宏這幾年被磨得脾氣甚好,也不急躁,開了音響,放着一首舒緩的交響樂,同許之圳娓娓道來。

許之圳百度時沒有看清楚,一目十行掃了過去,錯過了關鍵處。他和錢荷是夫婦。錢荷是廣東人,家中豪奢,在那個年代算是廣州當地霸,她喜歡拍攝,喜歡藝術,家中便送她去國外學習。學成歸國後,在家中安排的晚宴上結識了王清宏。當時的王清宏家中不算多富貴,起碼在香港,是排不上名號的。但兩人一見鐘情,錢荷家中也不在意所謂門當戶對,他們寵女兒大過天,只要對方是真心愛慕,由得女兒去罷。

婚後,兩人各自發展電影事業,沉沉浮浮多年,兩人觀念不是完全一致,會有交談建議,但本質上互不幹涉。而事實也證明,錢荷的路是對的,起碼從成績上來說,王清宏自嘲,他連他夫人一個小拇指都趕不上。

王清宏态度好,許之圳也只說,“那是每個人眼光不同,總有人喜歡您的電影。”

王清宏卻笑着搖搖頭,說,“你也知道錢荷這個名字的名氣有多大。不過我高興,我們是一家人,我夫人發展的好,我不如她,我心甘情願也無從反駁,也比誰都高興。前兩年我得了胃癌,夫人特地擱置工作來照顧我,也得虧她,我如今好的七七八八,在內地養病,而她繼續去追逐自己的電影夢。我現在身子骨支撐不了我拍電影了,加之也不想再虧我夫人賺來的錢,幹脆當個閑散養病人,不過也會幫她處理些小事情。也就是我如今找你的目的。”

入夜的北京從不黯淡,各處亮起的霓虹燈,起伏不斷的車燈,重新照亮了整片天空。正堵在高架橋上,想前望去,只見如銀河般的長長車流曲折蜿蜒,震撼又無奈。

王清宏仍在說着,“不知道你有無了解,我夫人最近在籌備一部電影,也是一部民國時期的電影,根據民間傳言而進行加工創作,主人公是一位風塵女子。”

他言簡意赅說了大致劇情,許之圳了然的頓首,他也在網上看見過這位女子的總結故事,大體就是一位江南風塵女子,出身不詳,出名時已是當時的花魁,姿色一絕,一手琵琶彈得絕倫。而真正令她出彩的不是姿色和曲藝,而是她的傳奇愛戀。十幾歲時,她遇上一個年輕書生,斯文又膽怯,一個雨天,機緣巧合下碰到她,一見傾心,卻又止于文人骨氣。于是想幫她贖身。雖然自是沒成功,書生最後也失魂落魄離開了這座小城,但在姑娘的心頭是落下了重重一筆,往後多年都未曾忘記過那個人。之後又遇見了富家子弟的少爺,兩人糾纏一番,未果,家中人不允許他接一個青樓女子回家,命他們斷了往來,送走了他。不久後,傳來消息,小少爺從兵,在戰火中犧牲了。再後來,戰火蔓延至這座小城,她從了一位軍閥。

或許她天生就是從小說中走來的人物,身上極具傳奇色彩。從了這位軍閥後,軍閥年輕,不過四十,曾有亡妻,而她也心中仍挂念着那位戰死的少爺,卻因果下兩人彼此又動了真感情,結了夫婦。

後來戰平又戰起,戰起又戰平,軍閥死于槍下,她卻茍活,不過半百的年紀,心已死,托人輾轉去了國外。

這個故事本由民間傳說而起,後來卻一一證實,又有人尋求了當事人——仍健康活着的老夫人允許,刊登出來,也算是一個新鮮見聞。

許之圳對這個傳聞的印象來自于網上,約莫是高中時候,這個故事又被翻出來火了一遍,常應明同他說的。當時兩人還感慨,真是個傳奇女子,情感經歷之豐富,可見是個絕佳妙人。

當時還有不少小姑娘在下面求這位老太太出個馭男手冊,想知道怎麽能遇上這樣三段戀情,簡直是小說裏出來的。只不過沒想到,現在要被拍成電影了。

他回過神,王清宏已說明來意,他覺得許之圳可以去試試第一個書生的角色,很适合他、

王清宏慢吞吞開着車,毫不着急,和車外風風火火的大都市氣息毫不符合,有一分巧妙的違和感。

“……老陳今天放的這個影片裏,很讓我眼前一亮的就是你和另一個小夥子,謝北。不過謝北名氣大,風頭也大,我夫人只要新人,能請來也不會要。倒是你,氣質很符合,書生的文弱氣息,但又有那股勁在。功底也很紮實,又還沒有完全被開發,靈性也好,很值得來細細琢磨着,打磨你身上其中一面,來飾演這個角色。”

他笑着,彎了眉毛,“你覺得怎麽樣,要不要考慮一下?如果可以——你還在上學是吧?開學前可以見見我夫人,試鏡一下,看看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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