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夏禾，不要再說了。”沈時的語氣很輕，在身後拉住了夏禾的手，目光是灰蒙蒙的沉寂。随後看向衛父衛母，壓着低沉沙啞的聲音接着說“叔叔、阿姨……你們看過衛清身上的傷嗎？”沈時捏緊了拳頭，視線落到安安靜靜地，躺在花圈中間的衛清身上。
“她身上的舊傷……一道道刀痕，一圈圈燙疤。我知道，都已經愈合了。”視線漸漸朦胧，這麽多天日日夜夜的哭泣，沈時左眼的視網膜血管再次破裂。現在幾乎與失明無異，衛父衛母現在的神情，沈時大抵是看不清的，因為淚水，這世間都是模糊的……
“可是她心裏面的傷，卻越撕越大……原來言語真的可以殺人，我什麽都不知道，我就殺了衛清。若是我多問她一句，多信她一點，她怎麽會死……”
“沈時……”夏禾拽住沈時的手，看着沈時現在的模樣，夏禾的胸腔随着呼吸而緊張地起伏，好看的眉宇憂心地緊皺。
沈時轉過頭，看了夏禾一眼，目光複雜悲傷又隐忍。輕輕一用力，在夏禾一剎那的驚愕中，掙開了她的手……轉過頭，接着和衛父衛母說
“衛清身上的傷，心上的傷……叔叔、阿姨，你們真的不替她疼嗎？”
衛父衛母聽完了沈時的話，咬緊牙關，他們怎麽會不疼？那可是他們從小捧在手心中長大的小公主，是他們唯一的女兒！現在到了這把年紀，卻活生生得要體會一次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
這種痛太過于悲戚，恍然間，他們二人突然清醒。自己這半輩子，都在固執什麽呢？臉面、名聲、別人的看法，真的有那麽重要嗎？重要到……丢了自己女兒的命才能醒悟？！
女兒沒了，自己竟然還不敢為她讨回公道！這還是父母嗎？！女兒的在天之靈，又哪裏能安心啊！
惡人從來不應該被懼怕，被包庇。或許在讨要公道的那一刻，你還要忍受鍵盤俠的惡意攻擊。盡管會被路上的荊棘刺得傷痕累累，只要你勇敢走，帶着更多的人一起走。
最後定然會讓惡者無路，讓荊棘成香……
——
今年A大大四的畢業典禮缺席二人，畢業照上也空少了兩個人。其中一個是當初的風雲人物，沈時沈會長；另一個沒有太多人能記清她的名字，不過卻都知道是一個自殺了的女孩……
在沈時畢業後的一年中，衛父衛母以綁架罪、□□罪起訴了趙凱棟。等到法院開審當天，看着他們保存下來的，衛清身上的傷疤照片，看着衛清最後被拖走的監控錄像，泣不成聲……
他們的女兒，在那一天該有多絕望啊……
而坐在旁聽席的沈時看着趙凱棟一臉獰笑的面容，手背的青筋都被她死死攥起。僅有的理智壓抑着她，否則她真恨不得活剮了趙凱棟這個禽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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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
最後存留下來的證據，只有衛清的一身傷痕和趙凱棟帶着衛清最後消失的監控錄像。
而對于□□罪，人已死亡，無法定罪……
那一紙懷孕報告單，和那檢驗出來的DNA配對結果，只是被趙凱棟不鹹不淡地解釋道“衛清是我的女朋友，我和她上床，她懷孕，這不是很正常嗎？再說，她是自願的，我怎麽能算□□呢？”
而對于衛清的自殺，趙凱棟更表示與自己無關。沈時聽到趙凱棟的詭辯，整個身子都被氣得發抖，雙目嗜血的猩紅，額角青筋鼓動，蹭得站起身子。然而還未來得及上前，卻又被法警攔住，将她生生摁回到座位。
脖頸的青筋暴起，沈時的理智徹底消失，面容被她憋得血紅，掙紮着法警的束縛，嘶啞聲音大聲怒罵“趙凱棟！你個畜生！！你該死！！”
“肅靜！”法槌敲響，主審法官制止了沈時的怒吼。最後法院一審判決結果，僅僅判處趙凱棟五年零三個月有期徒刑。
在趙凱棟獰笑中，衛父衛母的悲鳴中……
衛清的死亡，似乎和趙凱棟沒有一星半點的關系。
似乎……
她走得理所當然。
在庭審結束後，趙凱棟被帶走時，路過沈時身邊，趙凱棟詭異地笑着“我記得你叫沈時吧？”
看着沈時怒不可遏的模樣，趙凱棟嘴角的笑意更深，有恃無恐的小聲和沈時說“最後，她喊着讓你救她呢。”
“畜生！！”沈時掙開法警的束縛，狠狠踹了趙凱棟一腳，将他生生踢出去數米遠。趙凱棟坐在地上，捂着肚子怪笑“你看監控的時候，沒發現你也在那裏嗎？”
沈時的眸子怔住，她……也在那裏？
她在衛清被趙凱棟綁走的那天，竟然也在那裏！？
沈時慌亂地往存着錄像的播放器前走，軟着腿，跪到了地上。戰栗的手，把着周圍的桌子，不顧夏禾的攙扶，一步一步往前爬着……
……果然，在衛清絕望掙紮的那一刻！在她被趙凱棟拖走的那一刻！順着衛清的視線，可以看見轉身走進宿舍樓的自己……
怎麽會這樣……
怎麽會這樣……
只有短短幾米的距離，明明可以救她的距離，自己為什麽不回頭！為什麽不回頭！
對着那一遍一遍重複的視頻，沈時崩潰的沖着那裏面的自己咆哮着 “沈時你回頭！你回頭看看啊！為什麽不回頭！你回頭看啊！！”她瘋魔得像是錯亂的神經病人……
若是這樣……
衛清，那時候，該有多絕望啊！
這樣的沈時，将夏禾的心都拉出來踩踏。夏禾緊緊抱着痛哭嘶吼的沈時，她能明白沈時的自責，能明白沈時的痛苦，所以一遍遍地安慰着“沈時，這不是你的錯。你不要攬在自己身上，你不要這樣。衛清也是不希望你這樣的，沈時你冷靜一下！”
聽到夏禾的聲音，沈時果然安靜了……
突然詭異的安靜了下來……
夏禾猛地意識到不對，推開沈時看着她越發陰沉的面容，心中一顫，狠狠地打了沈時一個耳光“沈時！你在想什麽！”
夏禾的手在發抖，聲音也在發顫，這樣的沈時太陌生了，像是含着恨意赴死而來的人。
沈時的聲音喃喃着“不公平……夏禾，這不公平。衛清死了，趙凱棟為什麽還能活着？他該死的，法律殺不了他，我來殺。我本就欠衛清的，我去還……”
又是狠狠的一巴掌打在了沈時的臉上，夏禾哭出了淚，質問着沈時“那你拿什麽還給我！沈時，你不欠我嗎？”握着沈時的肩膀，咬住下唇，看着沈時呆滞的面容“沈時……你也欠我的，你不能這麽不理智。相信我，趙凱棟會償命的。你好好活着，衛清才會安心，你不能放棄所有人不管……”
說完夏禾緊緊抱住沈時，夏禾現在太怕了，她怕沈時沖動的做出什麽事。這種怕甚至比沈時當初的離開還要強烈。
現在的沈時變了，變得陌生又壓抑……
在一審結束第三天，夏禾讓衛父衛母重新提出了上訴。在二審開庭之前，夏禾立即找到了趙凱棟一直不曾出現的原配妻子。
——
咖啡屋中，看着坐在對面的成熟女人，夏禾端着咖啡淺抿了一口，而後放回了杯碟中。
“林女士，你好。”
“你找我沒用，我不會出賣我丈夫的。”林慧整理着自己的挎包，冷漠無視夏禾的笑意。
夏禾不在意林慧語氣的生硬，視線無意間落到林慧無名指的戒指上，輕笑着“我記得，趙先生的無名指上，是沒有戒指的。”
林慧聽到夏禾的話，身子頓了頓，夏禾沒落下林慧的反應，斂下眸子，眼中露出一閃而過的精明，指腹輕撚着咖啡杯的杯柄“我還記得，趙先生有一個可愛的兒子。那是……和林女士的孩子嗎？”
林慧猛地擡起頭“文文當然是我的孩子！”随後林慧頓住，她看清了對面夏禾妖豔的笑意，這才意識到這個女人有多美。
夏禾勾了勾殷紅的唇角，毫不怯弱地正視着林慧的視線，酥着慵懶的聲音問道“他知道他的父親是□□犯嗎？”
“你要幹什麽！”林慧在一剎那，被夏禾的面容驚豔到。現在聽到夏禾像是威脅的話緊張的繃直了身子。
夏禾端起咖啡杯，又淡淡的抿了一口。嗅着杯中的咖啡濃香，夏禾說“你真可憐。”
擡起目光，看着林慧，夏禾又接着說“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丈夫，包庇着一個□□犯。”看着林慧手背的淤青“還要在孩子的面前裝做家庭美滿，生活幸福。”
林慧的面容在緊張的抖動，夏禾的視線仿佛窺探進了她的心底，她聽到夏禾又問“你有多久沒見到文文了？”
林慧被夏禾一步一步拆穿，與夏禾這短短的幾句對話，就像是自己好不容易高高壘建出來的防禦，被夏禾三言兩語輕易瓦解……
“你想要文文以後知道……他的母親被他引以為傲的父親長期家暴嗎？”
“想要文文，也變得和他父親一樣嗎？”
夏禾最後的這一句話，驚醒了林慧，林慧大聲反駁“不是的！文文不會的！”
夏禾放下咖啡杯，她今天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那你應該怎麽做，我想身為一個母親，你已經明白了。”
林慧看着那個妖嬈通透的女人漸漸離開的背影，她為了一段不可能的愛守護，那這個突如其來的女人，又何嘗不是為了愛來找自己呢？
女人的直覺，夏禾敢一個人單刀赴會，她眼中濃郁的情感、愛意，騙不了任何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