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沈時的家門被敲響，蓋上木盒，沈時收拾了一下情緒。站起身走向玄關，推開門後發現是衛父衛母。
“叔叔、阿姨？”對于衛父衛母的突然到訪，沈時有些錯愕，随後讓開身子，聲音雖清淡卻不失禮貌地開口“請進。”
衛父、衛母站在門口沒有要動的意思，衛父搖搖頭勉強笑着說“沈時啊，我們就不進去了。”衛母在衛父身後擤了擤鼻子，抹了一把淚。沈時聽見聲音向後看，這才發現，衛母的手上還死死地抱着一個盒子。
瞳孔一縮，沈時的心向下沉了沉，這個盒子。她太過于熟悉……那裏睡着衛清的骨灰。
沈時的手有些抖，本就還有些濕潤的眼睛，呆愣着落下淚……
在衛清平反的一年多，衛父、衛母一直都未曾給衛清下葬。如今趙凱棟死了，一切也該結束了。可是現在衛父、衛母的舉動，卻又有些讓人不明所以。
“叔叔……阿姨……你們這是……”
衛父的聲音也有些哽咽，緊握着垂在身側的手，強忍着喑啞道“我們看了衛清的日記，沈時啊……雖然很不應該，但是叔叔阿姨拜托你，求你帶着衛清去一趟她想去的地方吧……叔叔阿姨不想讓她，再帶着遺憾離開……”
手中被接過衛清的骨灰，沈時木然的愣在原地。捧着骨灰的指骨因為用力而失了血色，沈時看着衛父衛母對自己深深地鞠躬，看着他們斑白的發、佝偻的腰，因為衛清，他們在這一年多迅速老去……
沈時木讷地杵在原地，心中是五味雜陳……
這一趟，不管該不該，她似乎都必須要走了……
最終沈時獨自一人訂了去K城的票，在通往K 城的火車上，人很少。一整節車廂，只有零零散散的三四人。
沈時坐在靠窗的位置，手中捧着的骨灰盒冰冷又咯手。
還記得上一次，她和衛清一同出來旅游，是在高三剛畢業的那年暑假。這才一轉眼，竟然已經過去了五年多。
那時在火車上，衛清靠在沈時的肩膀，就那麽安安靜靜的睡着，沈時不敢動，哪怕肩膀發麻，也硬生生的挺着。
現在……衛清依舊睡着，睡在沈時的懷裏，沈時依舊沒動，像是怕驚擾她熟睡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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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時看着車窗外面變化的風景，她很喜歡坐在窗邊，喜歡靜靜地盯着外面飛馳而過的景色，這樣時間久了，會有種心曠神怡的感覺。而衛清和沈時一樣，她也很喜歡靠窗的位置。因此和衛清在一起同行，沈時再也不會選擇這個位置。
這一次，卻是個例外……
感受着火車上熟悉的感覺，似乎這趟依舊是她和衛清的一次普通的出游。列車緩緩進站，沈時像是習慣，下意識地輕喚了一聲“衛清，我們到了。”
話說出口，身邊卻很寂靜……本就空蕩蕩的車廂，沒有人回複沈時的話。恍然間，沈時心中鈍痛，這才想起來，那個總是喜歡在列車上睡覺的女孩，現在自己叫不醒了……
沈時咽了咽嘴中的苦澀，苦笑着“……沒關系，你再睡一會。你現在很輕，我可以帶你走。”沈時紅着眼睛，忍住了淚，抱着懷中的骨灰盒下了車。
K城不大，卻有一處名叫塔敏查幹的沙漠，這個沙漠被稱作“八百裏瀚海”。
塔敏查幹，蒙語，‘魔鬼’或‘地獄’。從名字裏足矣看出這片沙海的恐怖，不過在現代旅游開發下，卻也變成了一處旅游區。
沈時坐着出租車，一路來到了沙漠的入口處。此時才不過下午三點，十月份，沙漠內并不熱，反而刮着淩冽寒冷的風。風裏夾雜着沙子，吹得沈時睜不開眼。
內蒙古當地的人都裹着頭巾，在獨自交流時，會說着自己本地的蒙古語。他們看見沈時後，用着帶有口音的普通話問道“需要沙漠摩托嗎？”
沈時搖了搖頭，抱緊了衛清的骨灰盒依靠步行，繼續往裏面走着。流軟的沙子，每一腳都會向下陷入幾分，沈時的腳越走越沉，鞋中都灌進了沙子。
不過她沒有停，依舊抱着衛清的骨灰往裏面深入……
不知走了多遠，背後是沈時留下來的一串腳印，而前後左右只能看見金色的沙子。沈時爬上了沙丘，往沙丘上爬的時候，行一步退半步，走得每一步都異常的艱難。再加上裹着沙子的寒風，沈時的呼吸都有些不能自主。
到了那處沙丘的最高處，沈時抱着衛清的骨灰靜靜地坐着。窸窣的雲間停着十字白光的太陽。過了太久太久，雲都在向後退，那輪太陽終于下了山……沙漠的金黃似乎染上了天，而那太陽也落進了茫茫沙海。
光芒褪去，一切歸于寂靜。
突然間，一陣異常狂躁的風，吹倒了沈時，同時也吹翻了一直靜靜停着的、睡着的衛清……
灰白的骨灰，伴着這陣風，散在了沙漠裏……
沈時心髒滞停，一瞬間崩潰地往前爬“衛清，別走！衛清！回來！！衛清……”将混在沙中的骨灰裝回盒內，她試圖用手抓住衛清飛揚的骨灰，拼盡全力一遍遍求着……
……在漫天飛揚的沙子中，沈時一點點絕望着，掙紮着、痛哭着、祈求着、愧疚着。
轟隆的越野車趕到，夏禾打開車門，從副駕駛急忙跳下來，頂着風跑到沈時身邊。
她順着腳印一路而來，遠遠就看着沈時跪在沙子裏，無助的抓着沙子，抓着飛揚的骨灰……在沙中尋找着殘留的骨灰，一捧捧的往自己懷中攬。
夏禾爬上沙丘，抓住了沈時的手“沈時，放衛清走吧。”
說不定，這陣風，就是衛清最後希望離開的方式……
衛清從未對沈時說過愛，可是最後，她對沈時所做的一切，沒有一件事不說明她深愛沈時……
夏禾抱住沈時，讓她躲在自己懷中哭。其實，現在她們的這段感情，不幸福的，不開心的何止是自己……
沈時那般執着、倔強的一個人，因為這場意外，她被迫放棄了自己的原則。盡管沈時心中愛着自己，不假的愛着自己，可是……讓現在這樣的她和自己在一起，沈時的心中又怎麽會好受？
“沈時……別哭了，別哭了……好好送衛清，別讓她離開前還要看着你哭。”夏禾順着沈時的脊背，噙着淚，一遍遍安撫着沈時的情緒。
這場風，似乎如夏禾所說，一瞬間溫柔了下來。不再似剛剛那般淩冽，和夏禾一起，溫柔、極盡溫柔的安撫着沈時……
沙漠的日落徹底消失，最後在這場風中，衛清也徹底的離開了……
兩人随着越野車出了沙漠，下了沙漠旅游所用的越野車，夏禾的車孤零零的停在沙漠外面。
在得知沈時獨自離開去沙漠後，夏禾立即從民宿出發，她擔憂沈時在沙漠中出現危險，怕沈時只留下自己……
這一路她開着車，心中恐慌，油門幾乎都要踩到了底。只為了不停地追攆着那輛高速行駛的火車……
索性，她趕上了。
——
在K城，兩人找了一家賓館住下。吃完飯，兩人都沒有說話。洗淨一身的塵埃和沙子，最後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
而躺在床上的沈時卻在不停地發抖，沈時心中的糾結、痛苦，沒有誰能夠感同身受。她愛夏禾，可是她永遠對不起夏禾……心中的那道坎，她無論多用力，都攀爬不過。
夏禾則在旁邊陪着沈時，一直靜靜地抱着沈時。讓她盡可能在自己懷中汲取溫暖，一直到周圍都黑下來。沈時的呼吸也平穩下來，夏禾才在漆黑的夜中，輕輕吻了吻沈時的額頭，啞着濕潤的聲音道“小正經，別折磨自己了……我放過你，也放過我……”
說完這句話，一滴晶瑩的淚，自夏禾的眼角滑到枕頭上。抱着懷中的沈時，心中盡管充滿了不舍……盡管做出這個決定後，她一定會後悔……可是，她不得不如此。
以前她不明白，相互愛着的兩個人，為什麽最後不可以在一起。曾經以為‘身不由己’只是借口，現在她終于懂了，也懂了衛清最後為何選擇離開。
在沈時心中，她再也沒辦法和衛清比，斯人已逝，說再多也沒有用。但是衛清最後對沈時的愛，她卻不得不佩服。
一個人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明明深愛着另一個人，還毅然的選擇離開？
因為衛清知道自己的留下，會傷害沈時，會折磨沈時。
同樣，夏禾現在也明白了，自己強留下沈時，最後折磨的也是所有人……
夏禾将頭靠近沈時的肩胛，小正經……你也哄哄我，就哄我這一次。不然，以後你可就沒機會了……
沈時，你這個小騙子，我還沒等到，你說一句愛我，還沒等到，你說過的娶我……
不過這些都沒關系了……
我知道這些都不是你的本意，你的心中也備受折磨。
輕輕撫摸着沈時睡着的面容，夏禾說“沈時，我愛你……”
作者有話要說：哎呀，忘記寫作話了，明天五月五斷更節。
不是為了斷更而設置的節日，是為了保護作者權益，對閱文不平等合同的一個抗議。
只是希望廣大讀者，記得一下這個日子。謝謝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