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兩個月後，彎曲的山路上，一輛保姆車正緩慢往前行駛。

晏北看着窗外，表情很淡定，心裏卻翻湧得厲害。

馬上就要再見到那個人了，他還能不能認出自己來？應該認不出了吧？可萬一，他要是認出來了呢？

想到這個可能，晏北心髒猛地一縮，又劇烈跳動起來，幾乎跳到了嗓子眼。

晏北不得不伸手，用力在心口按了按。

“小北哥？”旁邊新來的小助理忽然怯怯地叫了他一聲。

“嗯？”晏北回過頭來，盡量讓自己顯得溫和。

“這部劇的男一，是席影帝吧？”小助理眼裏閃過一抹亮光。

晏北點點頭：“聽說，你是席影帝的粉絲？”

小助理拼命點頭，又補充：“我也是小北哥的粉絲。”

晏北說：“那你跟我去這一趟不虧。”

“我都快高興瘋了。”小助理很興奮，話也多了起來，“我覺得這部劇挺好的啊，為什麽薇姐不開心呢？”

楚薇不開心是因為她之前給晏北談了一部電影，無論是制作團隊還是劇本本身都很好，有很大幾率能爆。但是被晏北給推掉了，然後偷偷接了這部古裝電視劇。用楚薇的話說，“劇本一般，人設沒有亮點”，還是男二，注定撲街。

可對晏北來說，跟那個人比起來，名氣、片酬、票房全都是浮雲。

晏北笑了笑，沒回答小助理的話。有些東西，不需要對別人說明。

車子到了劇組，晏北有點尴尬。他已經盡量控制不要來太早了，但依然是演員裏第一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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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導演蔣伊都有點驚訝，忙親自過來打招呼。

兩人寒暄了一會兒，其他演員也陸續到了，可始終沒看到男一席忱的身影。

蔣伊說了句“開始吧”，晏北一慌，忍不住問道：“不等席影帝了嗎？”

蔣伊說：“他有事耽擱了，要晚一周進組。”

晏北怎麽都沒想到會是這樣，提了很久的心忽然掉下去，卻沒有落到實處的安穩，反而像失重一樣，有瞬間的頭暈目眩心慌氣短。

“第一天就耍大牌？還真以為影帝有多了不起？”

這句話像是一根刺，忽然穿透重重混沌，直接紮在晏北的心上。

一股怒氣怎麽也按捺不住，晏北下意識回頭，看到說這話的人是演女一的袁婷檬。

袁婷檬對晏北感覺挺好的，晏北入行雖然才兩年，但是他無論外形還是演技都無可挑剔，被稱為“娛樂圈貴公子”。資源也好得讓人嫉妒，不少人都猜他有強大的背景，想方設法想和他結交，袁婷檬也不例外。

看到晏北看過來，袁婷檬想對他笑笑，誰知道眼神一接觸，卻硬生生打了個冷顫。晏北眼神很兇狠，那瞬間袁婷檬感覺對方恨不得将自己千刀萬剮。

不敢置信地眨了下眼，晏北已經恢複了優雅從容，袁婷檬有點懷疑剛才是自己的錯覺。

但是，晏北又說了句：“席影帝不是耍大牌，他本來就是大牌，咱們誰都比不上。”

這部劇的演員陣容不算強大，拿過影帝的席忱的确是最大牌。但是，袁婷檬作為投資方欽定的女一，聽了這話心裏自然不爽。

蔣伊也皺了皺眉：“晏公子說的沒錯，不過席忱也是真有很重要的事情才耽擱的，都在一個劇組，也是緣分，我希望大家能互相體諒。”

“晏公子”和“席忱”這兩個稱呼已經表明了導演心裏的親疏關系，晏北有點懊惱，不是因為蔣伊的态度，而是他剛才那句沒經過深思熟慮的話，可能會給席忱招黑。

開機儀式在即，沒有人再多說。

第一天想開個好頭，蔣伊安排了男二向女主表白的一場戲。

這部劇的劇情很簡單，男主是神仙，女主和男二都是凡人。一個神仙殺了凡人，女主和男二想為凡人報仇，但是天庭包庇神仙。男主下凡游歷的時候遇到男二，又愛上女主，決定幫他們讨回公道。故事沒什麽太大的亮點，連電視劇的名字都是直接用的男主的名字——《蒼琅仙君》。

今天這場戲，是男二看到女主有喜歡男主的苗頭，所以搶先表白。但是因為他平時就一副吊兒郎當的形象，所以女主根本沒當回事，直接拒絕了。

拍攝的時候，晏北微笑着說：“我喜歡你。”

劇本上女主的反應是看了他一眼，就笑着幹別的事去了，臺詞是：“我也喜歡你啊，我還喜歡大黃呢。”

大黃是女主養的一條狗。

可當袁婷檬的眼神和晏北接觸的時候，她忽然覺得挪不開眼，晏北眼睛裏滿滿都是深情，像自己就是他的唯一，她根本做不到殘忍地拒絕。

“咔！”

聽到蔣伊這一聲喊，袁婷檬才反應過來，她剛才把臺詞說成了——“我也喜歡你”，沒有後半句。

她居然在演戲的過程中被晏北迷到走神，就算她演技向來不好，也忍不住羞紅了臉。

周圍的工作人員都在偷笑，這算是很丢人的事情了，畢竟之前袁婷檬還表示過讨厭晏北。

女二初婧更是冷哼一聲，直接離開了片場。

蔣伊将袁婷檬叫到身邊，給她細細講了一遍戲。

袁婷檬紅着臉回去，但這一遍還是沒過，她心裏清楚是怎麽回事，但一看到晏北的眼神就忍不住臉紅，走路都同手同腳，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這一場拍了好幾條，最後勉強過了，蔣伊心累地嘆了口氣。這才剛開始，女主就演成這樣，後面該怎麽辦？

接下來幾天倒是沒什麽大事。

開機第五天，晏北有一場打戲。

被威亞吊上去的時候，他心裏忽然有點不安，這是一種奇怪的直覺。

但是他又沒發現有什麽問題，下面蔣伊喊了開始，晏北只好收斂心神進入狀态。

演妖怪的演員朝他拍了一掌，這裏後期會加特效，晏北按着武指的設計，想象那裏有一團火球，一腳踢了上去，忽然聽到“刺啦”一聲響。

他一時間有點懵，裆下刮過一股熱風，晏北才反應過來是褲子裂了。還不是一點，從前到後，全裂開了。

這大熱的天，古裝本來就保守些，為了涼快，晏北戲服裏面只穿了一條褲衩。拍打戲他又是一身短打扮，連衣擺都沒有，擋也擋不住。

對面演妖怪的演員最先發現，不好意思直接笑，憋得臉都紅了。

晏北急忙夾緊了腿，示意工作人員趕緊将他放下來。

這回丢臉可真丢大發了！饒是晏北向來淡定，這時候也有點崩潰，他只能自我安慰幸好沒挂空檔。

現場的人這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但他們看着晏北的臉色都不敢笑出來，一個個忍得很辛苦。

晏北難得狼狽，但還能強作鎮定，想着把衣服脫下來遮一下，赤膊總比露內褲強吧？同時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幸好席忱還沒進組。

然而這個念頭還沒落下，他就聽到一個戲谑的聲音：“我一直以為晏公子是假正經，沒想到是真奔放！”

晏北差點吓尿，一扭頭就看到背着大背包的影帝先生正盯着他漏風的地方，笑得後槽牙都露出來了。

那目光像一把火，燒得晏北整個人也都快燃起來了。明明剛才已經鎮定下來了，現在卻開始手腳無措。

有人帶頭，工作人員全都不再繃着，現場一片大笑聲。

晏北這時候倒是沒空去管別人，他渾渾噩噩地站在那裏，腦子裏只剩下一團漿糊，靈魂好像都出竅了。

進入娛樂圈兩年，晏北一直沒去找席忱，不是沒有機會，是他希望自己可以變得好一點再去。名氣再大一點，演技再好一點……他希望可以以最完美的姿态出現在席忱面前。

可是，晏北怎麽也想不到，他們會在這樣尴尬的時刻重逢。

晏北定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手腳都像不是自己的，根本動彈不得。

席忱從背包裏掏出一條小毯子，将晏北裹起來，摟着他的肩笑道：“走吧，我送你去更衣室。”

晏北機械地跟着席忱走到更衣室，席忱伸手想把毯子拽回來，晏北終于回過神來了，一把拉住了毯子。

席忱：……

“這都到更衣室了，沒人會看到。”頓了一下，席忱笑道。

晏北按着毯子進了更衣室，說：“我再借一下。”

說完，也不管席忱答不答應，直接把門給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