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周予安捂着臉回到了自己家,跟上了發條似的在客廳暈暈乎乎的轉圈,最後洗了個澡才稍微冷靜了一點,他穿上鵝黃色純棉睡衣,躺床上打滾兒發喜訊。

“徐行,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周予安極力忍住笑意嚴肅道。

徐行不知在哪裏,居然有敲敲打打的聲音,喘着氣懶懶道:“好消息吧。”

“我不是單身狗了!”

“……壞消息呢?”

“你以後就是一只孤獨的單身狗了!”

徐行重重哼了一聲挂斷電話,周予安不以為意,又立即給宋滌新打了一個電話,宋滌新特真誠的祝福了幾句,形象在周予安心中瞬間高大不少。

他翻了個身又在公司大群裏發了二十個最大額度的紅包,“喜結良緣”、“百年好合”、“天作之合”、“永結同心”……最後他實在想不到詞兒了,在最後一個紅包輸入“醫生萬歲”。

折騰許久後,他還是很亢奮,抱着枕頭看了眼時間,才十一點半,鐘弗初應該沒睡吧?于是給他發了條短信。

「男朋友睡了沒有?」

鐘弗初回的很快:「沒有,你早點睡。」

周予安抱着手機傻笑,他從床的西邊滾到東邊,糾結的摳床單,終于鼓起勇氣發送了一行字:「我想和你一起睡覺。」

可一發送出去他又覺得害臊,手忙腳亂的繼續發送:「是那種一動不動的睡覺。」

但鐘弗初卻沒有回複,周予安思索着難道是自己表現的太急切了?可他真的只是想單純的睡一起啊。

他攥着手機盯着屏幕,兩分鐘過去了還是沒有回複,心情跟蹦極似的跌入谷底,正準備關掉手機,手機卻突然震動起來,是鐘弗初的電話!

“出來。” 鐘弗初言簡意赅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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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予安怔了怔才反應過來,噌的從床上跳起,穿上拖鞋往外面跑,兩條腿差點互相絆倒,他打開門,鐘弗初正站在門口,身上穿着睡袍。

“剛才接了一個醫院的……”鐘弗初低頭解釋,話還沒說完眼前的人就撲到了身上,脖子被兩只胳膊緊緊抱住,整個單薄的身子貼了上來。

“我還以為你不理我了。” 周予安踮着腳往鐘弗初脖子鑽,嘴唇蹭了蹭鎖骨,甕聲甕氣的,“你要是不理我,我就……”

鐘弗初聞到了一絲牛乳沐浴露味道,他伸出一只手摟住周予安的腰貼向自己,微側過臉低聲道:“就怎樣?”

“就……少喜歡你百,不,萬分之一好了。” 周予安腳踮不來了,放開胳膊從鐘弗初身上下來。

鐘弗初的手指隔着純棉睡衣稍稍用力捏了下周予安的腰,垂下目光,嘴角帶笑,問道:“那怎麽彌補回來?”

周予安怕癢的掙紮了下,偏頭想了想,笑道:“你親我一下,就可以補回來了。”

鐘弗初摟緊周予安的腰,低頭在他額上吻了下,說:“可以了嗎?”

周予安卻笑着搖了搖頭,說道:“我也要親你的額頭!” 他将雙手搭在鐘弗初肩膀上,努力踮腳想夠到他的額頭,卻怎麽也夠不到,蹦了幾下也不行,心裏後悔長個兒的時候沒多喝牛奶。

但下一秒他的腰被一雙手緊緊抱住,腳尖脫離地面,視野頓時高了許多,鐘弗初把他舉起來了。

他彎起眼睛,在鐘弗初額頭上吧唧印下一個周予安專用章,才被放下來。

“走吧。”鐘弗初說。

“嗯?去哪裏?”周予安沒反應過來。

鐘弗初有些無奈:“你不是說要一起睡覺嗎?”

周予安兀的臉紅了,原來鐘弗初是過來接他去睡覺的?

“我,我先去把家裏的燈關了。”他說完就往屋裏沖去,關上房間的燈,蹬蹬蹬跑出來,和鐘弗初一起去了隔壁。

“咦,那只皮卡丘去哪兒了?”周予安看着鐘弗初空空如也的床,曾經這裏有一只巨大的皮卡丘玩偶。

鐘弗初從衣櫃裏拿出一塊薄毯放在床的另一邊,說道:“你不是嗎?”

周予安呆了呆,背過身悄悄的笑,又發現床頭櫃上正擺着他送給鐘弗初的臺燈,忙摁亮了,蹲着看它搖尾巴。

“看來你不僅沒被排擠,還寵冠後宮啊。”他撐着臉頰小聲道。

鐘弗初剛找出一個枕頭,見周予安蹲那兒嘀咕,走過去揉了揉他的頭發,問道:“這個枕頭可以嗎?”

周予安站起身拿過枕頭,他喜歡軟枕頭,這個有點兒硬,但他現在為愛落枕都可以,于是點頭吹噓道:“安神健腦,清涼解暑,是個好枕頭,我喜歡!”

“那睡覺吧。”鐘弗初關了頂燈,房間裏瞬間只餘下皮卡丘臺燈的暖黃燈光,在黑夜裏緩緩浸染開來。

周予安将自己的枕頭擺在鐘弗初的枕頭旁邊,緊緊挨在一起,才躺到床上,問道:

“可以不關臺燈嗎?”

“可以。” 鐘弗初将薄毯展開蓋在周予安身上,俯身在他嘴角輕輕吻了下,低聲道:“晚安。”

“晚安。” 周予安舔了舔嘴角,笑着閉上眼睛。

兩個人都平躺着,當真是一動不動,一時誰也沒有再說話。

周予安側頭看去,發現鐘弗初已經閉上了眼睛,于是專注的盯着他的側臉看,看他挺拔的鼻梁和緊抿的唇,在朦胧的光線裏依舊有幾分淩厲。

他突然想起住院的第一個晚上,鐘弗初給他做插管時也是離他這般近,不,很遠,那時的鐘弗初離他只有咫尺之隔,但仿佛站在茫茫洪流的對岸,遙不可及。

但現在,他們睡在一張床上,是世界上最親近的距離。

飛揚了一整夜的歡喜,到此時才安然降落。

但胸腔卻依舊悸動不止。

“我好喜歡你啊。”

半夜,周予安在濃稠暖光裏悄聲道。

身旁的人側過身将他摟進懷裏,在他耳邊說:

“我也是。”

徐行接到周予安的炫耀電話時正在滿頭大汗的刨木頭,挂了電話後他用袖子擦了把額頭上的汗,看葉闌正用一把錘子哐哐哐的釘釘子。

“我說葉醫生,買一個木櫃又不貴,我可以現在就買一個過來,何必親自做啊。” 徐行長這麽大就沒幹過木工活,沒想到今晚居然開發了人生新地圖。

葉闌動作利落的釘好一扇櫃門,頭也不轉的說道:“爺爺一直念叨着要把這些老木門做個櫃子,他現在身體吃不消,不如我給他做好,徹底斷了他的念想。”

徐行刨不來了,坐着喘氣,實在不理解鐘牧遠老人家的想法,更不理解葉闌非要在周六這麽好的日子回來做木工的意義。

葉闌瞥他一眼,笑道:“徐先生,你要是覺得累可以回去,我一個人也可以做完。”

今天他一下班就被徐行堵在辦公室門口,變着花樣的要請他吃飯,他葉闌要是還不明白這人目的,就白活三十年了,奈何百般推脫不了,還一路尾随至此,他思索着幹脆讓這人吃點苦頭。

但徐行并未放棄,又開始低頭刨木頭,還大言不慚道:“既然答應了幫你,就要幫到底,不就是木工麽,力氣我還是不缺的。”

他不願被葉闌看扁了去,刨的越發起勁,但很快被葉闌制止:“再刨要穿了,按照我畫的那根線從這裏鋸斷吧。”

徐行聞言放下刨子,拿起鋸子擺足了架勢,但沒想到這鋸子有些不好使,一不留神就鋸歪了。

“……” 葉闌趕走徐行,自己上陣三下五除二的把木板鋸斷了。

徐行站在一旁聳了聳眉毛,問道:“還有……什麽我可以幫忙的嗎?”

葉闌環視一圈,喊了個小孩拿了砂紙過來,遞給徐行道:“用這個把那邊的木板磨光滑。”

“好嘞。” 徐行心想這個容易,忙不疊拿着砂紙去磨木板了。

葉闌看着他的背影,嘆了口氣。

徐行手上一輕松,嘴上又得閑了,問道:“葉醫生,你們這兒的人都這麽全能麽?” 他簡直不知道還有什麽葉闌不會的了。

葉闌正在挖一個簡易的榫卯,不帶喘氣的說道:“以前園裏條件不好,很多東西都是自己做的,比如你現在坐着的椅子,就是很多年前我和……一個朋友一起做的。”

“……”徐行從椅子上下來,蹲着磨木板,“那下棋呢?是咱爺爺教的嗎?”

葉闌對這人的厚臉皮感到佩服,一邊揮着錘子一邊說道:“我爺爺以前是文大的教授,也算得上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沒事兒就教教我們,所以有的會彈琴,有的會吹笛,我樂感不好,就學了下棋。”

他說完又想起了那一段歲月,雖然園裏條件艱苦,但四季有芬芳,琴笛聲不絕于耳,重要的人還在身邊,心也沒有走遠。

徐行見葉闌出神,就知道他又在想姓鐘的,但人現在已經被他兄弟挖走了,思及此,竟在不爽之外,還有點莫名心疼,他手裏停下砂紙,故作深沉道:

“葉醫生,只有傻瓜才會一直傻乎乎的等,你在原地幹站着,別人已經走了十萬八千裏,所以我勸你幹脆別等了,換個視野,瞧瞧身邊的其他人,沒準兒有更好的呢?”

葉闌目光一沉,沒搭話,而手裏的錘子揮得更重了些。

他只覺得這個不請自來的人實在可惡,總逮着他心裏最疼的地方戳,好像不把他的傷口血淋淋撕開,不親眼見着他落淚就不會善罷甘休。

一時心煩意亂,他沒注意手下的錘子,下一秒砸到了大拇指的指甲上,沉銳的痛意瞬間從指尖通到四肢百骸,但他只是狠狠皺起眉,忍着沒出聲。

但徐行還是察覺到了,立刻放下砂紙大步走過來,一把将葉闌從地上拉起,握住他受傷的手看,指甲沒有脫落,但指甲下已經迅速積起淤血。

“疼嗎?唉一看就疼。”徐行眉毛都快豎起來了,他緊緊抓着葉闌的手,見這人抿着唇一聲不吭,一時心裏又急又疼,忍不住罵道:“你啞巴了?怎麽疼也不叫一聲!”

“不疼,我沒事。”葉闌冷聲道,掙開了徐行的手。

“都他媽疼的手發顫了還不疼,還真覺得自己是鐵人了?你在這兒坐着等我!”

徐行語氣暴躁,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把手砸了,他蠻橫的将葉闌按在椅子上坐下,飛快奔進屋子裏用礦泉水瓶裝了熱水,走出來蹲在葉闌身旁,說道:

“算你運氣好,看這情況也不用拔甲,就先熱敷一下,把淤血給活了。” 他抓住葉闌受傷的大拇指按在熱水瓶上,仿佛自個兒是醫生似的。

葉闌這次居然沒掙紮,沉默的任他抓着。

徐行自作主張的按着人家的手,過了會發現有一滴水落下來,他驚訝的扭頭看去,竟看到葉闌眼睛紅了。

“怎麽了這是?現在才覺得疼了?”徐行收斂了些脾氣,好聲好氣哄道,“要不我給你吹吹?”

他看到葉闌搖了搖頭,水卻越滴越多,像舊檐上的雨,淅淅瀝瀝的落下。

徐行這輩子最見不得美人落淚,那股子火氣早已被澆的不知所蹤,難得輕聲細語道:“那是怎麽了?工作上遇到不順心的事了?被病人家屬欺負了?”

但他一想,以葉闌的本事,估計沒哪個不長眼的病人家屬敢欺負他吧?

他正想問,是不是因為失戀了?就聽葉闌用他從未聽到過的哭腔道:

“我沒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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