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裴謙之後繼續讓伯勞關注庚三的動靜,可是從那天之後,庚三就像是消失了似的,再也沒有出現在燕京城中。
裴謙想到庚三的大胡子,那是假的,便想到很有可能“王永富”這個名字也是假的,甚至他的一系列身份都是假的。
已經三天了,伯勞在燕京沒有還找到庚三,裴謙便讓他将人手都收回,不用再去找了。
似乎心裏篤定庚三會回來找他。
之後裴謙也沒有功夫去管這件事了。
那天和左輕彥争吵過後,兩人再也沒有說過話。
左輕彥偶爾來齊王府,也只是在裴烨那邊坐坐,并不來裴謙的院子。
而裴謙心裏,想到那天見過的那名女子,心裏便十分的提不起精神,整個人蔫蔫的,甚至連書都不想看。
他就待在自己的院子裏,坐在閣樓上的窗戶邊,看着天邊的雲彩發呆。
鹦鹉将藥端上來,放到裴謙旁邊的小桌上,還沒來得及叮囑讓裴謙趁熱喝,裴謙就側過身将藥碗端起來,仰頭喝光了。
鹦鹉驚呆了似的,趕緊将藥碗接過來,然後拿起蜜餞遞給裴謙,道:“快吃點蜜餞,去去苦味。”
以往裴謙喝一次藥,都要磨好久,沒有哪次像這次般幹脆利落。
可是鹦鹉卻為自家主子心疼,從小到大,裴謙和的大碗小碗的藥就從沒有斷過,可是即便這樣,也不見他身體好轉。
裴謙眉眼淡漠,沒有去看鹦鹉的欲言又止,對她擺擺手,讓她下去。
剛才聽到左輕彥又來王府了,去的還是大公子那邊。裴謙表面上依然沒什麽反應,只是內心裏不斷地湧上來酸楚。
他自己十分唾棄自己現在的樣子,覺得身為一個男子,就應該心胸寬廣,像書中寫的那樣,仗馬江湖,快意恩仇。不去計較情長情短,和得與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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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自己卻做不到,他腦海中不斷地閃現着左輕彥和他争吵時的樣子,左輕彥皺着眉頭,眼神冷冽,像是從來不曾認識自己,毅然轉身離去。
裴謙眸子暗了暗。
又想到,他和那名女子溫情脈脈,是自己從來沒有見過的樣子,那般體貼入微,那般輕聲細語。
他所見過的左輕彥,一直都是鄰家哥哥的樣子,對他關心并且有耐心。但是也僅此而已了。
或許他們兩個一輩子只能這樣了,我對你默默地關心,你将我當做好兄弟。
裴謙想要不管不顧告訴左輕彥自己喜歡他。就像是林思文那般,喜歡陳情,便不顧世人的眼光,死纏爛打也要纏住他。
可是他不敢,他害怕說了,左輕彥會徹底不理他。那他那時候該怎麽辦呢。
裴謙眉頭緊蹙,心底裏郁結的一團悶氣無法釋放。整個人的臉色都更加蒼白了。
他不想妥協去向左輕彥道歉,可是又對兩人的現狀感到煩躁,想,你既然都來齊王府了,卻不來我這裏,是徹底不想見到我嗎?
你們所有人都喜歡裴烨,他才華好,脾氣好,性格好,甚至身體健康,相處起來可以不用擔驚受怕。
而我什麽都不如裴烨。
裴謙越想越難過,交着下唇,硬生生将眼裏的淚花憋回去。
馬上進入五月了,裴謙和裴烨的生辰也快要到了。兩人并不是同一天生的,但是為了方便,每年都将生辰放在一塊,在裴烨生辰的那一天一起來過。
小的時候不懂事,裴謙也并不覺得有什麽,可是長大了,慢慢地就開始在意起從前不會在意的事情了。
王府裏最近在收拾打掃,這次的生辰是比較重要的。是裴謙和裴烨兩人的成人禮。
裴謙看着府裏上下一片熱鬧,心裏更加不快,便每天走出府去外面,一待能待一整天。
……
裴謙出門向來是不喜歡後面跟着過多的人,總是覺得這樣像是街霸,随時準備搶個民女公子之類的。
但是因為庚三,裴謙這次出門除了伯勞,還多帶了兩個人。
他在府裏待得煩悶,看到為了祝生辰而裝扮喜慶的王府,心裏便忍不住想要嘲諷,甚至無緣無故就想要發火,便出來散散心。
漫無目的的走在街上,路過街角的一家酒樓時,裴謙停了下來。
酒樓靠窗戶的桌子,坐着一位華服公子。他的桌前擺了好幾壇酒,手裏還端着酒杯不斷地仰頭在大口喝。但是喝一半灑一半,前面的衣襟都已濕了大半。
林思文?
想到他和陳情之間的事情,裴謙便走進酒館,坐在了林思文對面。
伯勞和其它兩人坐在裴謙身後的桌邊,随時關注着裴謙這邊的動靜。
林思文應該是已經喝了很久了,桌上的酒壇已經空了大半。他醉眼朦胧的看着裴謙眨了眨眼睛,只看到是一個清冷的俊公子,他頓了下,将手裏的酒杯扔到一邊,趴在桌子上看着裴謙,嘴裏喃喃道:“陳大人?”
看着裴謙,突然眼角滑下了眼淚,悄無聲息的。林思文自己像是沒有意識到,只是認真的看着裴謙,不斷的低聲說着:“陳情……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裴謙怔怔的望着他,一時間被這種巨大的悲傷和低到塵埃裏的感情籠罩住了。甚至心底也升起陣陣酸澀。
他無法理解這種執着追求甚至不顧自尊的低到泥漿中的情感。
裴謙自己,是把自尊看得比性命還要重要的。
就像這一次和左輕彥吵架,他不認為自己有錯,便堅持自己,不會為了求得他人的認同而否定自己的想法。
他寧願魚死網破,也不會像林思文這樣,讓人看不起。
可是他又為林思文的感情感到心痛,心理怨恨起那位陳情大人。
看着林思文這樣,他生出一種恨鐵不成鋼的心情,将桌上的酒壇拿起,走到林思文身邊,将裏面的酒水順着林思文的頭頂倒下。
林思文反應慢半拍的閉着眼睛,也不躲閃。
裴謙慢慢的将酒壇中的酒倒完,然後将酒壇扔到桌子上,面容冷清的看着林思文。
林思文摸了一把臉上的酒水,他的頭發臉上濕漉漉的一片,也不氣惱,擡起頭來看裴謙,這才發現對方不是陳情。
他溫潤的眸子盛着水花,可憐巴巴的看着裴謙,道:“你幹什麽呀?”
裴謙一愣,也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麽了,只是看林思文這樣要死不活的樣子礙眼,一點不像自己認識的那個又傻又開心的林思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