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左輕彥說了沒兩句話, 就說找齊王有事,先走了。

裴謙默默地,心裏嘆了一口氣, 一直以來對于左輕彥的執着, 突然猶如過往雲煙,像是在做夢一般。

他對左輕彥的傾慕, 一直以來或許只是想要留住對自己好的那種溫暖罷了。想要留住這種關心。

可是現在,他卻将這種關心弄丢了。

裴謙心中難過, 覺得自己的人生一團糟, 像是陷進淤泥中, 不得輕松。

中午的時候,有人送來了一封信,信上沒有署名, 裴謙打開來看,裏面約他申時在福慶酒樓見面。

裴謙蹙着眉頭,想了想,猜不出來這是誰送來的, 問伯勞:“是什麽人送來的?”

伯勞想了想,道:“是一個小孩,七八歲的樣子, 說是替別人送的。”

對方這樣是不想要裴謙知道身份,他心裏有些好奇,于是對伯勞道:“準備馬車,一會過去看看。”

裴謙在福慶酒樓二樓的窗邊定了一個隔間, 随後靜靜地等着來人,他這次出門多帶了幾個護衛,除了伯勞,其他人都守在隔間外面。

隔間外面有各種說話聲,裴謙注意聽了一會,無非就是一些家長裏短,或者誇天吹牛的豪言壯語,并沒有什麽值得注意的。

申時已經到了,卻還是沒有見來人,裴謙心裏漸漸地不高興,懷疑不知道是誰在戲耍自己。

他站起身,剛要對伯勞說要回去,外面卻突然進來了人,是裴謙帶來的護衛,他雙手抱拳,躬身行禮之後道:“公子,外面有人請您去三樓天字號房。”

裴謙又重新坐下,揚了揚下巴,道:“既然約我來這裏,卻又鬼鬼祟祟藏頭露尾,如此沒有誠意,我看還是算了吧。”

護衛身後進來一個人,面容白皙,容貌幹淨,挺直着微微有些駝的背,帶着微微的笑意,對裴謙拱了拱手,道:“二公子,我家主子的身份多有不便,就只能麻煩您上樓了。”

他的聲音故作低沉,卻細細的柔柔的,動作之間帶有着陰柔的儀态,看到他,裴謙猛然明白了他的主子是誰,于是道:“好吧,帶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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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三樓,周圍一片安靜。

那人将裴謙領到天字號房,便道:“公子,請進吧。”

他自己站在門外,擋住了身後的伯勞一行人。

裴謙對伯勞道:“沒事,你們就在這裏等着我。”

推開門進去,是一個高山流水的屏風。裴謙走了進去,拐過屏風,便看到了一個身穿袖口鑲有暗金邊黑服的男人。

看到裴謙,他擡起了頭,眼睛深深的帶着不可侵犯的威嚴。

裴謙頓住腳步,心中微震,站了一會還是跪下行了禮。

“給皇上請安。”

小時候還會跟着裴烨叫他皇伯伯,可是他從來沒有回應過一次,裴謙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很難過,總是眼巴巴的看着他,明明他從來沒對自己笑過一次,裴謙卻不害怕他,總是想和他親近。

別人都笑話他像一個粘糕老是愛粘着別人。

後來知道這是裴烨的獨寵之後,裴謙羨慕嫉妒裴烨,但是不再這樣叫裴墨皇伯伯,反而跟着下人們一起叫他皇上。

裴墨淡淡的看着他,目光帶着威嚴,并沒有要他起來。

裴謙卻并不害怕他,擡起頭來看他。

裴墨手中把玩着那塊墨綠色玉佩,神色不明,久久之後,裴墨才開口道:“你想要什麽?”

在之前,裴謙還要猶豫一下,是想要他給自己和左輕彥賜婚的,但現在卻完全沒有了這個想法。

他擡起頭,明明處于弱勢,卻還是面色平靜,淡然的道:“我想請你為當朝翰林院陳情大人和南陰縣主家的林思文賜婚。”

裴墨把玩着玉佩的手突然頓住,目光深處有着訝異,擡着探究看着裴謙,“你難道不想為自己求點什麽嗎?一個爵位,或者進朝為官的機會。”

裴謙抿着唇,這話的确是說在他的心底了,這些的确是他想要的。

他從小沒進過書院,卻自己在家裏看過了經史子集,熟讀各家兵法,是很想有一番抱負的。

可是因為體弱多病,這些統統成了幻想。

在燕朝,向來是能者居之,尤其是武安帝登基之後,就連繼承爵位也是可以不分嫡長的。

裴謙之前的确是有過這種想法的,可是,他一直長在小院裏,所知道的一切不過是紙上談兵,沒有管理過一兵一卒,又怎麽能夠當得了一府之主,或者治理一方百姓。

雖然想,但是他是有自知之明的。

裴謙道:“這些的确是我想要的,但是我想要的,自然會自己争取,而不是等到別人送到我手上。畢竟這會少了很多樂趣。”

裴墨深深地盯着他,面無表情,甚至有些不愉的意味。

裴謙緊緊地抿着唇角,在這種目光下心中發緊,卻挺直脊背,不願露出一絲一毫的怯弱。

“哼,你膽子倒是很大,不過,就憑你膽敢威脅孤這一點,就可以腦袋搬家了。”

裴謙擡頭看着他,眼尾上揚,帶着一絲俏麗,“皇上一言九鼎,自然不會說話不算數,我又怎麽是威脅您呢?”

裴墨心中威震,那一瞬間,一模一樣,是她的樣子!

可是眨眼,裴謙低下頭,便什麽都沒有了。

裴墨心中忽然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他看着裴謙,再沒有了一絲熟悉的樣子,裴墨在心中自嘲,是看花眼了,畢竟裴謙是和裴烨有點像的。

裴墨一瞬間索然無味,淡淡的道:“好了,就依你。”

裴謙低頭道:“多謝皇上。”

雖是道謝,卻沒有一絲恭敬,只是在說着例話般。

他跪在地上,瘦瘦弱弱的,裴墨再沒有了和他說話的心思,只是警告他,“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再怎麽用盡手段也沒用。”

“去吧”

裴謙一瞬間心中升起濃濃的不甘,怨憤,為什麽,從小到大你為什麽總是不喜歡我!

明明都是齊王府的孩子,難道就只因為我不是正妻所生,就這般厭惡我嗎?

他藏在袖子裏的雙手緊緊地握緊,咬着下唇,最終還是卸了力氣,這些不是早都知道嗎?

當今聖上最寵愛的是裴烨,從小親自抱着喂飯,讀書,這點連皇子皇女都不能與其相争,自己又算什麽。

跪了太久的腿發麻發痛,在輕微的顫抖着,裴謙咬着牙站起來,面色淡然的慢慢走了出去。

出了房門,伯勞看到他立刻走過來,裴謙暗自緊緊抓着他的手臂,撐着自己才能不被看出異樣。

“公子慢走。”一旁請他們上來的公公低着身子。

一路走出去,直到坐上馬車,裴謙臉上才露出不适。

伯勞為他捏着雙腿,道:“公子難受,就不要強撐着了,直接讓小的背您下來就是,這樣小的看着都難受。”

裴謙用腳輕輕踹了他一下,心裏微暖,卻還要嘴硬,道:“話這麽多。”

回到王府,天色已經暗下去了。

裴謙直接就要回小院,卻有人來請,道:“二公子,夫人請您過去一趟。”

裴謙猛然頓住腳步,沒說話。

他已經很久沒有去過齊王妃杜青青那裏了,甚至有一次裴清因此打了他一頓,說他不孝。

裴謙那時候才九歲,卻是最倔強的時候,虛弱的躺在床上也并不認錯。

裴謙便讓他獨自搬到小院中思過,裴謙只帶了伯勞鹦鹉黃鹂,還有兩個婆子就搬過去了。

寧願這樣也不願進杜青青的院子,更不願叫杜青青母親。裴謙似乎知道他猜到杜青青并不是他母親,便不在強迫他,只叫他搬回去,裴謙也不願意。

之後便不了了之,裴謙沒有在叫過杜青青母親,也不去她那裏。

剛開始的時候,杜青青還派人請過他幾次,被他拒之門外之後,再也沒來過。

府裏上下都在說他不孝,只是因為裴謙兇惡,大家不敢在他面前說。

裴謙淡淡的,那丫鬟卻很害怕,諾諾道:“二公子,不是在夫人的院子,王爺的書房那邊……說是有重要的事情與您說。”

一直到那丫鬟快要跪在地上,裴謙才不看她,道:“我知道了。”

裴謙轉身就走,那丫鬟楞了一下,看到裴謙走的方向是書房的方向,才趕緊跟過去。

裴清的書房在竹園的旁邊,小時候,裴謙經常去的地方就是這裏,裴清只告訴了他不能動的東西,便很放心的讓他想看書的話都可以進來随便看。

裴烨雖然什麽書也都喜歡看,但是更喜歡的是辯法。

而裴謙,喜歡的書比較雜,經史子集,鄉野游記,畫本故事,尤其是兵書更是喜歡。

裴清經常對裴謙将這些書。

轉過一個圓形的花壇,穿過竹橋,前面便是裴清的書房。而叫裴謙過來的丫鬟不知道什麽時候退下了。

裴謙停住腳步,看着前方亮起的燭火,對跟在身後的伯勞道:“你在這裏等我。”

裴清的書房,是不準別人随便進入的。

裴謙很好奇那位齊王妃要和自己說什麽,還非要在這裏說。

他一個人都過去,繞過窗邊才能從門裏走進。

可是走到窗戶底下的時候,裴謙卻聽到裏面說話的聲音,裏面不止杜青青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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