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高三
陸遙幸跟着顧岚進主卧,第一反應是原來林家還是有人睡床,但很快她發現自己的重點不該落在這個上頭。她高中時候就認識顧岚,知道這個女人不好對付,看不慣就上來對着你的屁股打。陸遙幸其實對打屁股不恐懼,但對于做出這個舉動的長輩的身份還是有些忌憚。
顧岚的房間跟她的人一樣,大面積的冷色調,包括被褥桌子衣櫃。東西都擺放的整整齊齊,一絲不茍,林谧這點遺傳她媽,房間幹淨,每個周末自覺打掃衛生。見不得髒東西,看見浴室裏陸遙幸堆着的衣物還會強迫症發作的幫忙洗掉,令陸遙幸一度羞愧的臉紅。
“你今年也快24歲了,放在以前孩子都能串成糖葫蘆。”顧岚說話不喜歡藏掖,開門見山簡約時間,很符合她的雷厲風行。她打量身前靠牆站着的女生,從小就叛逆有想法不服管教,毛病多的數不過來,但跟她家林谧比起來半斤八兩,林谧是那種面上各種不動聲色,心底暗搓搓的逆反,逼急了一樣得走不尋常路。“你有想法也是應該的,畢竟你是成年人,将來要做什麽可以自己決定。”
陸遙幸一聽這開場白,就知道是給陸輝當說客,她面帶微笑,擺出公式化‘我意已決’的姿态。顧岚繼續說:“我倒不是覺得你進公司就比在學校好,畢竟如果真不喜歡,不願意去适應,也很難做好事情。”
“你爸說是他從小順你意願,現在管不住你,覺得你就是不肯走別人安排的路。”顧岚說:“可家人不是別人,不會害你,我不相信你不懂這些道理。我也不見得你多熱衷教師行業,你肯定心底有什麽想法,但是不願意說,我也不強迫你。”
陸遙幸保持沉默。
顧岚讓她坐到邊上:“現在大學生畢業的行情你自己也清楚,別人還在低層搶個崗位,你有搭好的橋梁還不樂意走。你現在的行為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在去三中前,你跟家裏約定好,說實習期結束在下決定是回公司還是幹其他行業,在最後半個月你姑問你,你說要回公司,可一個星期後你突然說要留在三中繼續當老師,陸大小姐你變卦的可真夠快啊!”
以前覺得林谧沒有半點像顧岚,長得不像,連氣質也完全不同。顧岚嚴厲自強又驕傲,林谧松散、不思進取,要是有人說林谧是茅坑裏撿來的,陸遙幸也信!可現在還是覺得有點相似,仔細看時,冷嘲熱諷時候的神态相似度達99%。
陸遙幸走神,被顧岚在後背拍了巴掌,拍得她往前撲了撲,額角皺出個青筋。
女人說:“現在你這個年紀确實不算成熟,但也已經不小了,不是未成年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的莽撞。你做事也該考慮父母,你爸以前那麽拼命,不就是想拿最好的給你們,可他已經不年輕了,以後退休了,你讓他把公司給誰?還是你想把事情全丢給遙遠?醫生說,他這次會從樓梯摔下來不是意外,因為長期疲勞,經常應酬,身體大的小的毛病都跑出來作怪,要是再不好好休息就只能看奇跡了。”
“我這樣說确實有給你壓力的嫌疑,但也希望你掂量着辦。”顧岚推了推眼鏡,語重心長:“你奶奶有意你跟羅家那小子訂婚,你不是不知道吧,以後想要過自己想要的生活,現在就必須拿出點犧牲。最後要是真打算在學校縮着,你爸那頭我給你說,大不了讓遙遠以後辛苦點,畢竟遙遠看上去比你這個當姐的要靠譜,有那個管理者的氣度。”
陸遙幸心底不服氣,剛要說話,顧岚像似看明白她的意思:“你還真不得不服氣,遙遠現在才大二,可寒暑假都會去公司學習幫忙,連那些老人都誇她是潛力股,而你大學裏每次回來不是跟你爸要錢就是打扮的花蝴蝶似的走過場。只會給那些人留下無所事事‘富二代’的印象。別的也不哆嗦,現在離八月份還有段時間,你回去想想吧。”
陸遙幸皺着眉,心知頂嘴讨不到好。她默默的點頭,默默的走出主卧。拉開門就見坐在沙發上挖西瓜的林谧,茶幾上還有一個已經挖幹淨的西瓜,亂七八糟的豬肉脯牛肉幹杏仁核桃諸多零食的殘留物。
陸遙幸粗略計算了下林谧每天攝取的食量以及将來物價的漲勢,忽然發現她那點教師的工資別說給自己買化妝品衣服,連養這只大寵物都困難。将來兩人的關系如果東窗事發,她們被灰溜溜趕出家門,可能要沿街乞讨為生了。
就在她天馬行空之際,林谧走到她跟前說:“腦細胞不夠身體運作卡殼了?”
陸遙幸咬咬牙,不跟小鬼一般見識,踩着拖鞋轉身往房間走。林谧捧着西瓜,抿着唇站在原地,其實她心底知道陸遙幸會去公司,而且是被陸輝派去市裏磨練,只是如果去那裏的話,她們可能就要分開兩地,讓這本就不光明的戀情立刻蒙了距離跟危機。
盡管這兩地便不遠,坐車也就兩個來小時。
陸遙幸見身後沒人跟過來,回頭看就見林谧傻愣在那兒,仔細看這小鬼雖然面無表情,但眼睛裏有擔心,而且好像還看見那龜尾巴在游移不定。于是陸遙幸心軟的決定原諒她的口不擇言,走回去拉着她的手腕回到房間,鎖上房門。
林谧沒等她說話,放下西瓜坐到椅子上,一本正經的問:“這回是決定要走了?什麽時候過去?”
陸遙幸靜默一下,“八月,具體時間還沒決定。”
這話就是說明她心底有決定要走,她不是因為別人三言兩語就放棄初衷的人,只是覺得公司裏沒自由,不如做個老師自在,可是就像顧岚說的那樣,該犧牲就是要犧牲,不然就只能停留在原地。盡管顧岚要是知道那番話給了她将來想包養她女兒的啓發,估計連從窗戶跳下去的心都會有吧。
陸遙幸既然決定了,她就會不擇手段的去做。原本以為林谧又會冷笑一聲拂袖而去,回到房間修煉龜息大法。她正想着要怎麽解釋,畢竟之前她說過要陪她過完高三,這算是剛把感情撩明白就食言了,好像不利于後期發展。再則,小孩子沒放在身邊,總有點不放心。
可等了五分鐘,陸遙幸都沒聽見她甩袖離開的動靜,反而漸漸傳來噼噼啪啪敲擊鍵盤的聲響。随後聽見林谧說:“你們動作快點,下午我帶隊,大概能刷到旁晚。”
陸遙幸:“......”
她原本不敢對上林谧那冷郁的眼神,背對着她坐。可誰知——林谧正跟東方她們在語音打游戲。心底歇斯底裏的靠了一聲,感情就她在哪裏瞎逼個‘千回百轉九曲十八彎’。
陸遙幸氣急敗壞的站起身,拔掉她的耳機摔倒桌上,擡腳踹了一把椅子。那椅子是帶輪子的,給她一踹,打了個三百六十度大旋轉,上邊坐着的人險些摔個狗吃翔。
林谧受驚的擡起頭,陸遙幸二話不說壓着她的肩膀就啃上來。林谧僵坐在原地,直到滑溜溜的東西塞進嘴裏,她才回過神意識道這女人又發情了。
“作死啊,我媽在外面。”林谧推了半天沒推開,看在陸遙幸眼裏就是半推半就,她擡手把跟前的下巴一挑:“門鎖了,你媽以為我給你輔導功課。”
說完,越發色膽包天的坐到她腿上。
“我要舉報你。”林谧蒼白的臉頓時紅彤彤起來,比之菜市場的西紅柿還要西紅柿。
陸遙幸輕描淡寫說:“你有種就去。”
林谧咬咬牙,喉嚨裏的話混血吞,最終沒種的伸手摟住她的腰。
直到門外傳來顧岚的敲門聲,陸遙幸麻利的從她身上跳下來,整理裙擺衣領:“以後我說話時候要認真聽知道嗎?”她眼睛掃過林谧有些腫的唇,傲慢不得了的揚了揚下巴:“下回再這樣,可沒那麽簡單放過你。”
“知道了,煩死人。”林谧耳朵嗡嗡響的轉過身,拿起耳機重新戴上,她腦門上燒得都快冒煙了。覺得這個暑假可能連空調也已經打不到降溫的效果。
暑假開始後第二周,林氏小培訓班正式啓用,還有托李國學的福,林谧借到了四號樓的多媒體教室,有空調也有大屏幕,以及毛孩子眼饞的靠背軟座。
補習的事情最早還不是林谧提出來,是幾個人見林谧成績玩三級跳,別說望其項背,連個她那短搓馬尾都沒瞧見。
他們開始擔心差距太大,将來林谧跑重點班,日子一久她們就玩不起來了,于是,以劉瞳為代表提議,願意以一定的報酬請陸遙幸假期來授課。能考進三中的他們原本就不是笨蛋,只是自制能力差,家裏也沒父母看管就有些蕩漾。眼下林谧陪她們一塊學習,自然沒有猶豫的贊成。
授課內容:題海戰術。每天做大量題目,剛開始還有點來勁,幾天後,東方的活潑就開始壓制不住了,不是摸摸這個就是動動那個。
當爪子摸上林谧的馬尾時,林谧立刻回瞪了一眼:“幹嘛。”
東方嘿嘿笑,縮回手繼續寫題目。可惜沒半分鐘,趁陸遙幸去上廁所,東方直接從後邊軟座翻到林谧身旁:“谧谧,你問問她姐,我們的補習費怎麽算?”
劉瞳趴在椅背上,補充說明:“我聽說別的老師假期也開補習班,20人的單科班次,便宜的也要上千塊錢。她姐現在就給咱四個上課,還教理科三門,那些資料好像還是市重點高中弄來的吧,別得把我賣了也不夠付學費。”
林谧愣了下:“這個她到沒說起來。”
她杵着下巴想,本來只是弄點資料費事些,其他的就是給她們講題目,花不了多少時間。每天就半日課程,估計到八月份也來不了。
“補習費?”回去時候,林谧問起來,陸遙幸俯身幫她系安全帶說:“我不是說過嗎,她們的那份全部由你肉償,不用太多就讓我爽到月底。”
林谧拍掉她趁機摸臉的魔爪,鼻梁上立刻皺出個‘滾’字,“平時少看點爛片。”
陸遙幸瞥了林谧一眼,“怎麽,沒爛片你能知道那些事情?”
林谧:“你說話就不能顧忌我是未成年?”
陸遙幸:“哦?現在你倒是希望我把你當做小孩子了?平時還拿奶奶的口吻跟我說話。”
陸大小姐也就占占口頭便宜,片子裏的動作滾瓜爛熟,可惜一直在夢裏實踐。雖然年輕時候也談過戀愛,但那時候牽手次數最多,偶爾抱一抱都是規規矩矩的,她連吻都只是跟人碰碰唇,更多的還是那次稀裏糊塗的在林谧身上實踐。
這人還得便宜賣乖,滿臉嫌棄。
林谧原本打算戴上耳塞默默銷魂,可陸遙幸很狡猾的把話題轉到分別的事情上,她又不得不把耳朵豎起來。
“我大概這周末就走,周一入職,前兩個月适應了到時候應該能周末回來。”可是要花半天在車上,相當于每周只有不到一天能見面,在精細點排除睡覺,能面對面好好說話的時間确實十根腳趾頭也數的過來。這還是最好的情況,沒有突發事件之類。
“哦好。”林谧拖着下巴,半死不活的應聲,眼睛直直的盯着窗外。陸遙幸不滿意的皺眉,好什麽好!“你難道沒什麽想說的?”
林谧無言以對,頓了頓,“一路順風?”
“我謝謝你啊,好,你不說我來說。有事情別憋着,不好跟你媽商量的就給我打電話。缺錢花我可以給你,要是覺得不好意思,以後慢慢還就是。”陸遙幸思維就是有本事随時下流,她把車子停在小區樓下,示意林谧去後座提購物袋。
林谧翻了個白眼,“真麻煩,你不會自己下車在拿。”她把椅背往後方靠,又赤着腳踩在前邊的抽屜上蹬了一蹬。咔——結果用力過猛直接把座椅給搞垮了,她本人一個跟鬥從前座滾到了後座。
林谧:“......”
整個過程快很準以至于陸遙幸都沒反應過來,等回過味,發現她的跑車已經給自己這個後妹玩壞了。她絕望閉了閉眼睛,在睜開眼同時露出兩排白森森的牙齒:“你TM等着給我肉償一輩子吧。”
林谧追着陸遙幸下車,又跑回去想把椅子按回去,發現它的構造跟陸遙幸之前那輛大衆不同,也不知道自己怎麽給玩壞的。林谧心知這回陸遙幸是真生氣了,有些不知所措。跟在她後頭一本正經的說:“一輩子這話可大了,到時候別打臉。”
陸遙幸停頓了一下腳步,回過頭說:“反正,不管将來怎麽,我現在的想法不變。能在一起一天,我就對你好一天。”
林谧愣在原地,她可能也許或許被告白了,在這月黑風高之夜,咳,感覺略有點羞澀。
陸遙幸站在樓道上等她慢吞吞挪上來,目光落在那雙摩擦着褲腿的手上。她暫時把毀車之仇放一放,緩和語氣說:“害羞了?”
陸遙幸啧啧嘴,想不到她家姑娘原來是這麽的純情,以前還以為是淡泊到看破紅塵了。
林谧這下反應及時的露出陰冷的笑:“害羞?笑話,跟我告白的又不是沒有過,你是最沒有情調的。”
陸遙幸笑了笑:“你是指情書?還是玫瑰花?”
林谧還真半仰着腦袋回憶起來,說實話,她就是逞口舌之快,哪有人跟她告白?除了前端時間那輕描淡寫的情書,就是小時候的同桌,經常會給她送面包牛奶,如果那算是表達某種喜愛的話。
“算了,你說害羞了,我就原諒你。”正直又清甜的說着調戲的話。居然有人能這麽腦殘,林谧腳下一拐,護着牆壁站穩,腦袋裏快速盤算,最後決定小不忍則亂大謀,她不溫不火說:“害羞了,行吧。”
林谧推開門,見陸遙幸四下找拖鞋,她連忙走遠了點,再低低的說:“你拖鞋在我房間陽臺上曬,我幫你去拿。”
陸遙幸盯着她兩秒,林谧投降:“早上起來在客廳穿錯你的棉拖鞋,不小心踩進水裏,于是它就......”轉身乖巧的跑去房間拿鞋,“不過,我都洗幹淨了,絕對不沾染任何氣息。”
等了半天,沒有想象中的暴怒,陸遙幸在林谧詫異的目光裏踩着拖鞋走進客廳,在沙發坐下後,雙□□疊成完美的弧度。她偏頭看着林谧:“說實話,我以前是不是老對你發火?以後不會了,你不用這樣小心。”
林谧愣在原地,見她不像是在開玩笑,神情認真,于是嘴皮子一掀:“原來你還有個優點,叫做自知之明。”
陸遙幸差點把持不住身上的匪氣,要搬起茶幾砸人。
林谧把書包扔到沙發上,例行要蹲在陽臺上給綠烏龜喂食。沙發後的嚕嚕聽見動靜立刻爬起來,跳上小板凳想往水裏伸貓爪。
可惜,陸遙幸自己做主給她‘閨女’的‘未過門婆娘’換了個巨大的水池,它發現把臉貼在玻璃上貼出變形也伸不進去後,于是決定放棄的跳下板凳,選擇趴在烏龜旁邊繼續睡覺。
林谧喂完龜,又捋一把嚕嚕的皮毛,這才轉過身,卻發現陸遙幸正安靜的在看自己。她拆開一袋牛肉幹,撕下一大片叼在嘴裏,低頭從書包裏翻出文具說:“怎麽了?”
“哦,沒什麽,”陸遙幸淡定的眨巴眼睛,“我就想你high的時候是不是也這樣面癱着臉,畢竟不會笑又不會臉紅,這種臉部神經薄弱的人,生理學上不知道是不是也比較薄弱。說不定連high的幾率也很低。”
林谧神經斷了三根,抄起抱枕舉過頭頂。陸遙幸飛速湊近她的臉,趁機咬走牛肉幹。随即聽見身後總算有點生氣的聲音在喊:“......無恥!下三濫!猥亵未成年!”
陸遙幸舔了舔嘴唇上的肉末:“我怎麽了我,不就是想象你很高興的樣子嘛,你說實話,是不是把high理解成別的了?小孩子這樣可不太好哦。果然,網絡對青少年的影響力是把雙刃劍,它讓你早熟的同時,也讓你不純潔。”
暑假在兩人互掐互怼裏過去對半,七月末的時候,陸遙幸收拾行李滾去公司,頭兩個星期雖然很不适應,但她那張說起人話抹了蜜的嘴很快就俘獲了人心。
所以據說混得還不錯!林谧對她在公司不擔心,雖然幼稚點,但不是單純,憑她的手段和臉皮,其實适應了商場,絕對是個精英人才。
她覺得要擔心的是自己,現在越來越覺得自己病了,悲春傷秋的覺得她們就像兩株不見光的植物。夜裏爬起來上廁所的時候,就要在隔壁門口站一站。明明才一個月而已,居然生出了要抱着她的被子睡覺之變态想法。
而這種病就是蔓延周身的毒素,讓林谧一整個月份都伴着‘心底期待可嘴上說不出口’的既朦胧又細膩的情緒,随後迎來了她又一次的高三。
作者有話要說:
心虛的作者撓頭讪讪笑:我又回來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