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二天周三,又是大好的天氣。琛城這邊四月底、五月初的天氣有一點不好,就是日夜溫差太大,體質弱的人一入夜就易受涼,感冒不舒服。白天炎陽似火、晃晃昱昱的日頭照得人像是站在烤箱裏一樣,一到晚上,沒了太陽就馬上急轉變涼。昨天晚上,古志賢做完公司的事情後要回家時,就忘了加件外套,走了那麽一路,竟然第二早就有些輕微地感冒了起來。

白天來公司後有點輕微地流鼻水,他一進他的辦公室,就披了件較厚的外套在身上。公司的空調每一層都是由一個總閘控制着,中央溫控,每間房的溫度高低自己做不了主。且因為他們是這樣的寫字樓,又在這麽高層,窗子幾乎是全封閉的,只留一扇極小的透氣窗可任意開合,每一層的換氣還是要靠每個房間天花板上的換氣扇。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除了能給自己多加件衣服,多喝幾杯熱水,也就沒有別的辦法了。他穿上了外套後,還把小透氣窗支開,多少也能多通點風,怕他這間辦公室被他積聚了感冒病菌,到時把他上司或是同事過到了就不大好了。

他對現在的工作已經開始變得滿意起來了,畢竟他是個随遇而安的人,想的也不是很多。他只對現在辦公室的格局有點困惑。一般秘書與上司的辦公室排布應該是秘書在外,上司在內,可是他和郭競寒的反而反了過來。難道不應該是他在外頭,有什麽事或人就可以由他先過濾一遍再或通報郭監制或幫他擋一擋的嗎?不過郭監制好像從沒有想過這個格局問題,或許他有必要什麽時候向他提一提,也許是監制他太忙了,沒有顧及。

郭競寒這天十點到辦公室,坐下後叫古秘書出來彙報一下一天的行程。古志賢出來後,知道他一到辦公室坐下後一定要先喝一杯咖啡,就幫他去茶水間沖了一杯過來,再講了這一天的行程。郭競寒看他穿着與這季節不符的外套,又聽他偶爾輕微地吸吸鼻子,就問他什麽時候感冒的,他回答說是昨天晚上出去搭地鐵忘了披件衣服導致的,還說盡量別與他離得近或同處一室,怕把他給過上了。

郭競寒就說他自己一年到頭也很少感冒,不怕被過上,還說古志賢這樣動辄就染上一些像感冒這樣的小病全是因為他缺乏運動,體質有點差的關系。古志賢想了想,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運動這一塊确實是自己經常忽略的。其實他也知道常運動能增強體質,只是他每每想起要去動一動時,就又會不明所以地就那麽懶下去、提不起勁頭,也許真是因為他做人沒什麽奔頭也沒什麽沖勁,總打算着過一天算一天的關系。

古志賢正在想着這事情,想着不如以後就将爬山、游泳這些提上日程,不為別的,就為了自己的身體健康,也該每周都做足運動。還在想着時,就忽聞郭監制問他:“你要不要一起去游泳或是去健身房?一起運動才比較有動力。”古志賢想都沒想到他會這麽問,一聽到就心裏覺得:沒這個必要吧。

說實在的,他雖說這幾天和這個郭監制一起工作下來,心中是不反感這個人了,可是也完全不想在工作以外的時間和他走得有多近,最好就是工作之外,毫不相幹,所以哪裏還會情願跟這人一起去做運動呢?他回答郭監制:“我還沒想好,我這個人比較懶。我怕我答應了你也做不到,以前我就經常爽朋友邀去一起運動的約。”他不好明擺地拒絕他上司,只能将話說得委婉。接着,看郭監制還想勸他的樣子,就先截住了他的話,說:“監制,我太了解我自己了,可別再勸我了。”

郭競寒聽他這麽說了,就有些悻悻然,點點頭,也不再強求了。

古志賢把工作行程和郭監制核對完全後,就回到了自己辦公室裏,計劃着怎麽落實運動這件事。他在琛城這邊住的是老房子,物業管理之類的事情都不完善,小區內一點可供住戶去鍛煉的公共設施都沒有。最近的話就是他們老東門那邊商場頂層有健身中心,得去辦年卡,好像還挺貴的。最後想想,不如走路和爬山算了,成本又小,又可以曬到太陽,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肘,現在這一身的皮膚也确實有些蒼白。

中午時,他吃完了午餐,回到他的辦公室坐着。郭監制不在外間,古志賢知道他中午時和文強有事商洽,所以他們兩個監制一起到寫字樓附近的商圈裏的餐廳吃午餐去了,餐廳訂位自然是他這個秘書打過去訂的。還沒到下午上班時間,他就拿手機出來,然後随意地倚在椅背上上網。

沒一會兒,就收到偉仔語音,他翻了一個白眼。繼偉仔第一次說那個什麽城裏的有些吧裏有人能幫人當衆口X之後,他又再說過幾次,看來是很想勸服自己去那裏放縱一下。他收這種語音都收煩了,這回看到有語音來,自然就當成又是什麽不正經的。雖然只有他一個人在辦公室裏坐着,他也不敢開揚聲器,只敢改成聽筒模式聽。原來這次偉仔是說他明天下午大學裏才有課,今天已經和朋友到了琛城,要在這裏夜店瘋一個通宵,說他兩點時就能到他公司樓下,要他下樓去拿些東西。

古志賢回複了一條語音,問:“你要拿什麽給我?”不過一直得不到偉仔的回複。古志賢接下去上班的那一個小時裏間或就會想到偉仔最近是不是玩太瘋了,偉仔不跟哥哥文強坦白現狀,可是他是知道偉仔實情的,是不是有必要說一說他,要他多少收斂一些,如果不是什麽有真感情的人,不如不要深入接觸了。不過他知道偉仔以前如果不是談了半年的男朋友是不會做那種事的,只是不知道他現在變沒變。

有時候古志賢就在想,這個圈子一點真心都沒有,大家在還年輕的時候都玩得那麽兇,能怎麽兇就怎麽兇,簡直是将身抛在一種水深火熱當中死命無所顧忌地玩,是不是因為百分之七十的人一定最終會找女人結婚的,那不如在沒有婚姻束縛前,先玩到盡興。結了婚後仍然是可以找以前的男朋友開房,只是多少有了家庭關系那一層綁着,有時候做一做,心裏還能有種悲涼的感覺湧上來,會懷念還年少時和自己看得順眼的男人糾纏在一張床上時的那種“誰都管不到我這一刻”的感覺。

古志賢不想這樣玩,他也不想偉仔這樣玩,可是他自己畢竟不是什麽過來人,也不是什麽情感贏家,他只知道自己不想那樣一味胡纏般地活着,可是他也并不能肯定走哪條路就一定是對的,走哪條就一定是不對的,萬一圈中主流價值觀才是最現實最正确的,也未可知。于是他就沒有了那麽一種把握與底氣支持他去對偉仔這個小弟說教一番。他自己還人浮于世、随境浮沉着,雖沒有堕于流俗,可也确實是活得有些不切實際的。

工作到了快兩點,外間的郭監制還沒有回來,應該是還在和文強在那間商圈中的餐廳裏談着事情。據文強說事情很重要,那應該是要像這樣談久一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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偉仔挺準時地發來一條語音:“賢哥,我到了。你快下來嘛。”古志賢脫了外套就出辦公室,搭電梯下樓去了,到了一層,遠遠就看到在寫字樓底樓那一整面牆般寬的透明自動門外站着的偉仔,竟然是女生打扮,比來來往往的琛城寫字樓OL還多了幾分洋氣。走近一看,換了一種妝,化了韓式的無辜眼、一字眉。頭上那頂假發太真了,因為是真人發絲做的假發,不像是用尼龍絲那種做的一看就是假的,而且偉仔本身留短發,上面再戴一頂假發的話,很容易服貼,不像長頭發的人還得打摩絲束好頭發再戴,且怎麽戴都不如短發的人戴得服貼。這頂假發是古志賢今年一月份買給偉仔的生日禮物,也不便宜,超過三千五百塊,偉仔極喜歡。

或許這一刻真是被偉仔的無辜眼無辜到了,古志賢有這麽一瞬間尤其心疼他,只想叫他別再吃那種藥了,就讓身體自然地、健康地活着就好,況且他本身就大眼睛、尖下巴,又沒什麽體毛,這樣還非要吃藥又何苦。

剛在心疼着他,看着他一雙眼,似水杏般朝着自己眨啊眨,就見他下一秒由斜挎的小包中拿出三張動作片給自己,說:“你不喜歡日本的那種,嫌零號都和女人一樣,哪,這裏是本土的,零號也很陽光。你拿去好好學習學習。”古志賢呆住,現在的情況是——他站在自己公司樓下,人來人往,他被一位“索到爆”的靓女硬塞進懷裏三張男男小光碟。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接了可怎麽拿回辦公室,不接又怕拉拉扯扯叫熟人看見,橫生事端。

不過,這些暫時不是重點,重點是:“等等,小偉,我記得我從來沒跟你說過我是零,你怎麽就那麽确信,好像次次跟我一說起這種事時,都把我當成零看。”他說得很小聲,離偉仔的耳朵又近。偉仔噗嗤笑,還作樣打了他一下,說:“賢哥,麻煩你回家照一下鏡子,看下自己身上哪一塊像一個壹號。”古志賢有些窘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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