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顧長安的标準機甲,除了待機配色,再沒有花哨個性的改變。
但謝廖沙走近認認真真地看了看,對顧長安誇獎:“很漂亮。”
他這樣認真地稱贊其實沒什麽特別的标準機甲,讓顧長安不禁失笑。
謝廖沙用眼神示意顧長安跟他走,他們走到下一個機甲艙,那裏同樣站着一架待機狀态的标準機甲。
顧長安首先注意到的是待機配色,五米高的标準機甲,全身都是古舊的深鐵色。讓人不禁聯想到戰争史上那些古老的戰船,又或是更遠古時代的舊铠甲。
在機甲攤開的左手手心,有一個鏽紅色的圖案,是交疊的鐮刀鐵錘。
謝廖沙對顧長安解釋:“我是阿列克謝叔叔撫養長大的,他是我父母的朋友。喜歡自稱是共_産主義者……但我他什麽是共_産主義,他又回答不上來。”
顧長安似乎察覺到,謝廖沙在他面前,不像開始那麽沉默了,說話語氣也不再是沒有起伏的過分冷靜的樣子。
也許,謝廖沙本身性格就是這樣,熟悉後就不會那麽惜字如金?
這個鏽紅色的圖案很漂亮,既然謝廖沙将它展示在待機機甲上,顧長安問:“那麽,你繼承了他的信仰?”
謝廖沙伸手撫上機甲外殼,望着鐮刀鐵錘圖案,微微搖頭:“信仰根本不了解的東西,是在欺騙自己。這是為了紀念阿列克謝叔叔,他是個能用丢棄的土豆皮、胡蘿蔔皮釀酒的酒鬼,他把自己喝死了。”
謝廖沙說的前句話,恰好也是顧長安對待信仰的看法。可後句話鋒一轉提到這種傷心事,于是顧長安的聲音更柔和了,安慰道:“我很抱歉。那麽,機甲的名字卡秋莎,是為了紀念你的母親?”
聽到顧長安記得卡秋莎,還猜對了紀念母親的意圖,謝廖沙的灰藍眼睛一亮,若不是及時垂斂了眼眸,簡直像頭興奮的狼。
“是。”
但想到母親,謝廖沙又明顯低落下來,對顧長安講述:“阿列克謝說,父親失蹤,聯盟宣布不予追究後,母親将我托付給他,在蟲族軍隊經過時,駕駛着父親的機甲撲向他們,啓動了自爆程序。”
“我的母親是omega,她在那時能夠爆發出駕駛機甲的精神力,她和父親一定非常相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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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廖沙将之描述為一個奇跡。
這當然是可以理解的,那時謝廖沙尚在襁褓,這段壯烈的殉情故事是父母唯一給他留下的東西,他自然會将母親爆發出的精神力,歸因于父母之間深厚的感情。
去問任何一個類地球人類,包括omega男女,沒有人會相信omega能像alpha那樣自如地操縱機甲。
從軍校到先鋒營,顧長安一直處在alpha衆多的環境裏,不論是有心無心,年輕的alpha們私下聊起天來,自然少不了關于omega的話題。
顧長安深知自己是個不具備代表性的特例,更不想暴露性別失去資格,所以很少在這個話題上與人争論。
不知為何,聽到謝廖沙這段話,顧長安卻差點有心反駁,他張了張口,最終只是笑着附和安慰:“他們一定很相愛。”
謝廖沙卻幾步走過來,低頭問:“怎麽了?”
他擔憂的眼神掃向顧長安的腿,分明是聽出了顧長安聲調有些微的不對,于是又擔心顧長安剛才被雌性蟲族将領踢過的腿。
顧長安一點沒想到謝廖沙竟然對他的語氣變化這樣敏銳,一時啞口無言,将意動期推出來當擋箭牌:“也許是注射了抑制劑,不太舒服。”
這種星際遠航任務,意動期是根本隐瞞不了的。反正顧長安意動期的症狀就是毫無症狀,傳說中AO的信息素暴走就更不用擔心了,顧長安自己都沒聞到過自己的信息素。
乍然得知今天是顧長安的意動期,謝廖沙條件反射地抽動鼻子嗅了嗅,像是分辨森林清風中獵物氣息的狼。
他什麽都沒聞到。
一般來說,alpha在意動期,就算注射了抑制劑,也難免稍微洩露一些信息素,畢竟人在精神虛弱很難做到時刻自控。
但顧長安的身上,只有幹幹淨淨的沐浴氣息,先鋒營标配的無香款。
不過,也許是混合了顧長安身上的溫暖氣質,或者只是謝廖沙的心理作用,謝廖沙覺得顧長安聞起來有種很溫柔的香氣。
謝廖沙意識到自己是想聞顧長安的信息素,後知後覺有些害羞,而顧長安将信息素牢牢控制住這個事實,令謝廖沙确實佩服。
“您很強,”謝廖沙由衷地稱贊,随後像是宣誓一般,很堅定地說,“我會努力的。”
他想成為比顧長安更強的alpha,然後、然後什麽?不知道。
謝廖沙只是覺得自己一定得變得更強,才能夠、才能夠什麽?也不清楚。
這話在顧長安聽來,自然以為是年輕alpha對頭狼的挑戰。
顧長安從來不畏懼挑戰,甚至樂于鼓勵年輕人成長:“謝廖沙。康斯坦丁諾維奇,我相信你。”
他記得謝廖沙說過他們族裔起名的父姓傳統,所以這樣稱呼謝廖沙。
父親的名字,謝廖沙還是昨日在上将問話時提起,沒想到顧長安也記得,此時更是驚喜:“您還記得。”
顧長安笑笑,拍拍這個一米九二的大男孩的肩膀,切換了大校模式:“我們繼續巡查。”
“是!”
等他們回到主控室,唐和張伯倫已經唇槍舌劍不知鬥了多少個來回,這兩位大概是性格不合,相處起來好比貓狗大戰,一句話就能炸個半天。
顧長安原本有些擔憂,但時間長了,聽他們怼來怼去也挺好玩的,也沒有耽誤正事,顧長安又覺得也沒什麽不好,這個任務畢竟很特殊。
如果氣氛沉悶,那遠航時間一長,整個星艦像是一潭死水,更難過。
在巡邏任務的規律輪班中過去十日,他們來到了第一個大型躍遷點前。
就算搭乘着星艦,人類想要平安通過大型躍遷點,都必須進入休眠艙休眠。
顧長安和謝廖沙了解任務,知道從大型躍遷點出去就要踏上一條生死之路,所以無心多言,再三檢查設定航線後,沉穩地做好進入休眠艙的準備。
唐和張伯倫每日鬥嘴,其實也是緩解心中的猜疑和壓力,現在終于就要進入大型躍遷點,他們都覺得那等出去後,離第一個任務坐标就應該不會太遠了,因此也都急着進入休眠艙。
通過這個大型躍遷點,需要休眠十日。
十日後,四人醒來,回到主控室。
唐和張伯倫都在等顧長安輸入具體任務坐标。
顧長安卻輸入了一串更長的指令,光屏雜亂無章地一通亂閃,黑了。
“大校?”
顧長安一邊輸入重啓指令,一邊慢慢地解釋,像是怕吓到他們。
“我們一直使用的,還是人類聯盟軍的內部操作系統。但是,想要完成這項任務,必須真正接入銀河系星網。唯一能夠做到這一點的,是征服號自帶的智能系統。”
聽到這裏,張伯倫已經明白了,臉色微微發白。
顧長安繼續道:“問題在于,沒有人使用過這種智能系統。誰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麽。所以,請大家做好心理準備。”
顧長安輸入最後一個指令,像是配合他說的話,整個主控室的燈光忽然明滅忽閃,像極了傳說中的鬼片。
謝廖沙面不改色,護衛在顧長安身側。
唐嗚嗚假哭:“我怕死。”
忽然,所有燈光熄滅。
主控室一片漆黑。
顧長安屏息靜氣,等待事情發展。
光屏突兀地恢複背光。
先出現的是亂閃的雜亂光條,緊接着是古早電視雪花屏,還伴随着滋滋聲,然後光屏上飛速閃過各類看不清的畫面,聲音也是随意切換的亂流雜響。
在某一刻,光屏又恢複了死寂。
張伯倫既松了口氣,又疑惑:“壞了?”
就在他話音剛落時,光屏中央出現了一個跳動的輸入光标符,一個個大字出現在光屏上。
【妖怪說:“我在海裏呆了一百年,心想:誰若是能救我出去,我就讓他一輩子發大財。”
“可是過了一百年,沒有誰來救我出去。”】
光屏滿了,光标符開始後退,将一個個大字删除。
這場景讓唐向後退了一步:“它在跟我們講故事?”
【妖怪繼續說:“又過了四百年,我一直在心裏想:誰若是能救我出去,我就替他辦三件事,滿足他的三個願望。”
“可是仍舊沒有任何人來救我出去。】
清空,繼續。
【妖怪最後說:“于是我不由得惱羞成怒,氣極了,心中暗自發誓:誰這會兒來救我出去,我就殺了他,至于如何死法倒可以任由他選。】
清空。
【所以,你們想怎麽選?】
顧長安反問:“我們為什麽要選?”
【這是你們封存本大人的代價,人類士兵,覺悟吧。】
顧長安卻裝傻道:“我們還是不明白。”
光屏憤怒地飛速清空。
一個巨大的身影出現在光屏上。
那是一只非常非常巨大的,綠色的,半透明章魚。
它憤怒地擡起一只奶凍般的觸手,直指光屏外的四個人類,指責道:“哪裏聽不懂!哪裏聽不懂!”
作者有話要說:
*┑( ̄Д  ̄)┍“哪裏聽不懂!哪裏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