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過了不知道多久, 薄衍沖紀顏擡擡下巴，悠悠道：“我沒有看不起主播的意思。”
這句話出口, 紀顏心裏一緊，霎時間眼皮就耷拉下去。
後半句話一定是——但我就是覺得直播是個xx的行業。
紀顏深吸一口氣，想讓自己趕緊有一個心理準備, 不至于太難過。
畢竟薄衍已經是老年人了，思想保守一些乃至冥頑不化都是正常的。
自己作為年輕人，應該讓着他，不要因為這種小事計較。
紀顏認認真真地說服自己, 可是還是抑制不住地好難過, 甚至連笑都勉強笑不出來了。
然後她聽見薄衍緩緩說出後半句：“但我覺得，你做主播可惜了。”
紀顏：“？？？”
聽聽這個教授說的是人話嗎？
為何如此的難以理解？
紀顏深吸一口氣，艱難地問：“你這是什麽意思？”
薄衍瞥她一眼, 淡淡道：“你唱歌跳舞都比那些主播厲害多了, 何必非要跟他們在一起。”
紀顏：“？？？”
您這話是認真的嗎？
雖然她有時候的确有點自戀, 但對自己的水平還是有清醒的認知的。
歌舞她會，她學過練過，也拿過大大小小的證書和獎，但說比他們都厲害……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紀顏試圖解釋：“不不不，小舅舅你高估我了。你看那個姜穎, 人家從小參加舞蹈比賽, 從來都是冠軍，現在火了，正在參加選秀節目, 好多人pick她，眼看就要c位出道了！”
她垂下眼眸，有些許沮喪：“我哪裏比得過她啊。”
夜色裏，小姑娘在寒風中微微瑟縮着，小小的一只，看起來有些可憐。
像是一只耷拉着耳朵的兔子，讓人想去抱一抱。
薄衍不動聲色地轉身替她擋住風，淡淡道：“你還很年輕。”
紀顏聽得滿臉黑線。
這句話是說姜穎老嗎？
雖然人家的确二十多了，但也比他這個老男人年輕啊！
不過好歹是鼓勵，紀也就厚着臉皮笑眯眯接受了：“多謝小舅舅誇獎。”
薄衍勾起一個笑來，不鹹不淡道：“所以你要好好考，考到好大學，做個主播也有競争力。”
紀顏一拍大腿，得，又被繞進去了。
她下意識杠：“小舅舅，其實呢，主播主要是看臉的。”
薄衍瞥她一眼，紀顏乖乖噤聲，不敢再說話。
夜色中，少女散着長發，面容姣好，眉眼精致，紅唇柔軟，整張臉仿佛是造物主認認真真塑造的，好看得不得了。
放在哪裏，都是會吸引無數人回頭的類型。
饒是他對女色不甚了解，也不妨礙他得出結論——如果紀顏去做主播，小火一把肯定沒有問題。
哪怕什麽都不做，就坐在哪兒聊聊天，都會吸一大波顏粉，輕輕松松上首頁推薦。
“啧。”薄衍忽然感覺有點不爽，但又說不出自己哪裏不舒服。
過了半晌，薄衍才緩緩說出幾個字：“腹有詩書氣自華。”
生硬別扭得很，扭頭就重新上了車，一點不帶猶豫的。
紀顏跟過去坐車，心裏惴惴不安，但卻莫名有些好笑。
小舅舅這是又生氣了？
似乎他每次生氣的時候，整個人都會變得很幼稚，跟平日高嶺之花的模樣完全不一樣。
甚至幼稚得有點可愛。
紀顏舒舒服服坐在車後座上，大人一樣拍拍薄衍的肩膀，笑眯眯地安慰他：“放心吧，小舅舅，我會好好學習的。”
薄衍冷哼一聲，自顧自騎着車，沒有說什麽。
紀顏只聽見車鈴清脆地叮鈴鈴響了一聲。
前面路上沒有車，根本沒有打鈴的必要。
那麽這聲鈴就是回應她的。
賭氣一樣。
紀顏忍不住捂嘴偷笑，別扭的小舅舅好可愛啊。
于是小姑娘來勁了，開始逗他：“小舅舅，要是将來我做主播，你會不會給我打賞啊？”
薄衍這次回答很快：“想得美。”
“……”紀顏委屈，“小舅舅，你好冷酷無情啊。”
薄衍又不說話了。
“你不打賞的話，那我就要餓死了。”紀顏的聲音軟軟嬌嬌的，有着幾分撒嬌似的意味。
過了半天，紀顏聽到前面的男人悶悶回應：“還不至于。”
以她的顏值和舞技，餓死還是比較難的。
紀顏忍不住在他背後撲哧笑出來。
教授先生不愧是教授先生，說話永遠那麽客觀嚴謹。
她咽了咽口水，笑眼彎彎地逗他：“小舅舅，要是我以後餓死了，來你家裏蹭飯好不好呀？”
前面紅燈，薄衍一個急剎車。
于是紀顏這句話剛剛出口，整個人又一下子往前傾倒，臉頰貼在了薄衍的背脊上。
男人的背堅實而溫熱，隔着一層西裝，靠着觸感很好。
就在紀顏臉貼上來的一瞬間，薄衍一下子僵了僵，握車把的手有幾分不穩。
少女的面頰柔軟而富有彈性，有些許重量，但卻感覺很安心。
風中甚至還隐約能嗅到她發絲的香甜氣息。
不用回頭，薄衍就可以想象出少女笑眼彎彎的模樣，像一只小狐貍，時刻戲精附體。
偏偏很可愛。
薄衍一時間忘了要回答什麽，半天沒開口。
只聽見小姑娘在背後不依不饒道：“小舅舅，你怎麽不回答我呀？”
紀顏一擠眼睛，作出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情：“小舅舅，莫非你忍心眼睜睜看着我餓死嗎？”
薄衍：“……”
“傻不傻。”過了不知道多久，薄衍淡淡道，“這種問題也要問。”
紀顏一下子笑成一朵花：“小舅舅的意思是不會不管我咯？”
那副問詢到底的模樣，跟死活追問男朋友“你到底愛不愛我”的女孩子簡直一模一樣。
薄衍無奈，沉沉應了一聲：“嗯。”
紀顏笑得越發燦爛了，歡呼道：“我就知道小舅舅肯定不會不管我的！”
得意洋洋的，比中了五百萬還要開心。
“啧。”薄衍瞥她，“就這點出息。”
紀顏理直氣壯地點頭：“沒錯，我就是沒出息。”
然後她粲然一笑，認認真真道：“所以你要努力有出息，免得到時候我們一起餓死哦！”
薄衍一時怔住。
從小到大，很多人跟他說過要他以後有出息。
他是高材生，是全村人的希望，是父母半輩子的寄托。
很多人或真心或假意地希望他有出息，誇他有出息。
他微微颔首，但卻并沒有放在心裏。
因為他們只是為了他們自己，并不是在意他有沒有出息，而是在意他們會得到什麽好處。
就連他的父母……薄衍垂下眼睑，不願再多想。
而就在元宵節的這天，他從身後那個天真無邪的小姑娘口中，聽見了最為真摯的祝福。
她只是有口無心地開個玩笑，但卻絲毫不摻雜私心。
她是真心希望他有出息，而不是能給她帶來些什麽。
純粹又熱烈，像是春天的太陽。
過了很久很久，薄衍才緩緩點頭：“好。”
我會有出息的。
乖，我們都不會餓死的。
＊
晚上到家的時候，已經挺晚了。
紀顏聞着窗外傳來的飯香，忍不住舔舔嘴唇，摸着空蕩蕩的肚子，期盼地看向薄衍。
薄衍正站在冰箱前，打開冰箱看了一眼，面無表情道：“忘記買菜了。”
紀顏：“？？？”
菜這種東西還能忘記？
“今天心思太亂，一時間就忘了。”薄衍淡淡道，說得毫無情緒波動。
也不說是為什麽太亂。
紀顏聞言，則是怔了怔。
他為什麽太亂呢？
今天是開學第一天，他說有點不習慣……
是因為有一點點想念她嗎？
紀顏喝着加了蜂蜜的牛奶，感受着一點點甜味在口中化開，柔滑順爽。
也在心裏慢慢化開。
紀顏開口，聲音柔和了許多：“好吧小舅舅，那我們晚上吃什麽？”
薄衍默不作聲地在冰箱裏翻找起來，找了半天，找到一袋湯圓。
記不清是什麽時候買的了，小小的團子，七彩的餡，卡通的包裝尤為可愛。
紀顏啧啧感嘆：“家裏居然還有湯圓！”
元宵節吃湯圓，倒也算是應景。
薄衍把一袋湯圓煮了，盛給紀顏一大碗，自己卻安安靜靜地坐在對面，面前空空蕩蕩。
紀顏嚼着湯圓，含混不清地問他：“小舅舅，你不吃嗎？”
薄衍搖搖頭，淡淡道：“太甜。”
湯圓好是好，可惜餡太甜，吃多了齁嗓子，不适合他。
紀顏惋惜地看着碗裏的湯圓。
一碗清湯裏，一個個小團子白白胖胖，小鴨子一樣在湯裏翻滾着，看着頗為可愛。
輕輕咬傷一口，七彩的餡就在舌尖化開，甜甜的，配上軟糯的皮，一口一個，可好吃了。
紀顏有些不甘心地問：“你真的不吃？”
薄衍堅決地搖頭，一副死也不會吃的表情。
“你吃一個試試？就一個，不會很甜的。”紀顏放緩了語氣，柔聲蠱惑他，哄小孩子一樣。
說着，自己噔噔噔跑到廚房另外拿了一個幹淨的勺子，從碗裏挑了一個不太甜口味的，拿勺子舀起來，舉到薄衍嘴邊。
“你嘗嘗？”
少女眼神中帶着期盼，嘴角挂着笑，顯然是很希望他嘗一嘗。
作者有話要說： 老板們，多多留言！超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