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十一回過身,使勁搖頭:“沒想好

個舒服的姿勢。

陸遠突然睜開眼,背過身去。

十一見狀,坐在床上,看着陸遠此時的樣子,沒有離開,而是在床的裏側躺好。

不一會兒,陸遠自覺地靠了過來,依舊背對着十一,只不過,嘴角多了淺淺的笑意。

蘇拂曉的周歲宴,最重要的還是“抓周兒”。

早早的,崔巒和蘇新春就忙活起來,給衆人準備了豐盛的午餐。

蘇新春在蘇拂曉床前擺上大案,蘇拂曉在崔巒懷裏動來動去,看着床前陳設的大桌上的東西,伸手去夠。

陸續大家聚齊屋內,開始往案桌上擺放東西:一枝毛筆、一個算盤、一塊印章、一本經書、一個八卦盤……

眼花缭亂地擺滿了一桌,等着小拂曉挑選。

陸遠站在角落,透過人群看着崔巒懷裏那個可愛的嬰兒。

十一跟在陸遠旁邊,看的卻是案桌上的那些東西。

看着大家都笑意盈盈地在祝福着蘇拂曉,十一也忍不住挂上笑容,幽幽呢喃:“真好。”

陸遠聽到他的呢喃,開玩笑:“要不要我也給你辦個?”

十一覺得無語:“……我都這麽大了。”

最後,蘇拂曉抓了毛筆。

蘇新春眉開眼笑,崔巒失望地看了一眼八卦盤,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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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大家的禮物都是送給蘇拂曉,陸遠等在角落,遲遲不上前。

待其他人都被蘇新春領着去享用歲糕和酒席,陸遠才上前,來到崔巒面前。

崔巒有些意外:“陸兄可是有事?”

陸遠從袖子裏掏出準備的禮物:“第一次參加孩子的宴會,帶錯了禮。”

崔巒聞到淡淡的藥草香,接過:“心意到了就好,禮什麽的,就算陸兄什麽都不帶,也無妨。”

陸遠說:“補身子用的。”

崔巒好奇,陸遠話裏的意思,這不是給拂曉補身子用,而是給兩位大人。

按照自己和新春的體格來講,很可能是給自己補身子,他要補什麽身子?拂曉又不是真從他肚子裏出來的。

可能是自己看上去較之前瘦下許多,陸遠以為自己身子虛了。

謝過陸遠,崔巒将禮物收好,再帶着陸遠和十一去前院。

十一想起那包草藥是何時買的,在那次集市上。

一直以為陸遠是給他自己買的,原來他那麽早就開始在準備這件事。

雖然……即使這麽上心,送的禮物給人感覺也好沒誠意。

熱熱鬧鬧地辦過一場後,就陸續有人跟蘇新春告辭,陸遠打算明日再走,多在這裏待一天。

一個人待在竹屋裏,十一玩着陸遠解下的黑色帶子,就是第一次見到陸遠時他身上綁的那根。

雖然陸遠出門前沒告訴他要去哪,十一猜也猜到,陸遠肯定是又不死心地去破崔巒的陣法。

不禁笑了,主人做事,總是意外而又情理之中的執着。

天色漸漸晚了,十一走到窗邊,看着小溪盡頭的方向,遲疑要不要去告訴竹屋主人,他家主人又在竹林外迷路了。

迷路了吧?陸遠肯定是迷路,要不然怎麽還不回來。

正在窗口眺望之時,不知是真的路過還是有意,楊溫綸出現在窗下,跟十一打了聲招呼:“十一。”

十一低頭看他:“楊公子。”

只是恰巧對視的碰面,被剛剛回來的陸遠看到,陸遠站在小溪的這邊,立在原地,看着倆人。

夕陽的餘晖下,給竹屋染上一層迷蒙的光彩。

窗內的男子與窗外小道的男子相視,視線交纏在一塊,歲月靜好。

那張冷冰冰的臉上似乎柔和不少,而那張小小的臉龐上,嘴角帶着淺淺的笑意。

如果是旁人,怕是會認定這兩位是一對互相愛慕的璧人,很配。

陸遠的臉色陰郁,緊抿着唇,故意大步朝竹屋方向走去。

十一很快就看到陸遠回來,離開窗邊,抛下楊溫綸奔向門口,去迎接陸遠。

陸遠這才露出些許笑意,管不住自己的手,揉了揉十一的頭發。

十一趕緊捂住頭頂,抗議:“別又弄亂了。”

陸遠笑:“弄亂了我再幫你梳回去。”

眼角看到楊溫綸從竹屋側面那條小道走過,一會兒就沒了蹤影。

次日,陸遠和蘇新春道別時,正巧楊溫綸也在跟蘇新春拜別,蘇新春便帶着陸遠這邊的三人和楊溫綸一起離開。

這次還是可憐的苦力蕭生負責趕馬,他看了看一直駕馬在一旁的楊溫綸,終于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問:“你幹嘛跟着我們?”

楊溫綸淡淡回答:“同路。”

讓人無法再接話的回答。

蕭生默默加快馬奔跑的速度,試圖将楊溫綸甩在身後,但楊溫綸也默默加快速度,依舊和他們保持持平。

蕭生瞪向楊溫綸,你這是什麽意思?非要跟我們一起?

楊溫綸淡定凝視前方的路,我就只是剛好與你們同路。

無聲的交流。

馬車內,陸遠突然睜開眼睛,對蕭生喊到:“停車!調頭!”

蕭生急忙拉住缰繩,不解:“不用這麽誇張吧?”

陸遠竟然因為不想和楊溫綸同路,選擇原路返回?這也太給楊溫綸面子了吧。

陸遠直接說明原因:“有怪物。”

“啊?!”蕭生瞬間慌了,“哪,在哪?”

陸遠面色嚴肅:“算了,來不及了。東南方,天上,它的速度很快,是個大家夥。”

蕭生連忙鑽進馬車,說:“如果它沒看見我們,會不會就這麽飛過去,不會發現我們?”

“你以為怪物的鼻子都是裝飾物?”

“我看它們的确沒啥用啊!”蕭生邊說邊聞自己身上的味道,“再說了,我們身上也沒那麽大的味道,它應該聞不到。”

陸遠沉聲:“可是,有人的身上有。”

蕭生看向十一,十一目露迷茫:“啊……我的味道嗎?”

他身上的味道真的那麽重嗎?!

陸遠緩緩搖頭,只這個一會兒,怪物已經逼近,怕是已看到這個馬車,還有馬車外那個人。

楊溫綸突然掀開簾子,對他們說:“不跑嗎?”

陸遠凝重地看向他,起身走下車,回頭對蕭生說:“你們倆先走,蕭生,往林子裏去,越遠越好。”

蕭生點點頭:“你自己小心點。”

他很快坐回駕駛位置,擡頭往天上一瞥,怪物的身形已經清晰可見,的确是個大家夥!

十一掀開簾子,望着留在原地的陸遠和楊溫綸,沒由來地一陣心悸。

他扯了扯蕭生的袖子,問:“你不留下來幫忙嗎?人多,勝算才大。”

蕭生火急火燎地催促馬匹狂奔:“那是別人,對陸遠來說,我們在這除了礙事,幫不上任何忙!”

十一想了想,落寞地發現,好像真的是這樣,如果他們留下來,陸遠還要分心照顧他們。

陸遠看向楊溫綸,臉上微怒:“我們倆之間的恩怨,沒必要扯上別人。”

楊溫綸表情淡漠:“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陸遠蹲下身,取出身上唯一帶着的武器——匕首。

“我還奇怪,你身上怎麽多了一種奇怪的味道,你就是拿它來吸引它過來的吧。”

匕刃出鞘,直指天上馬上飛近的怪物。

被拆穿,楊溫綸冷冰冰的臉上絲毫不見悔意,他看向越飛越近的怪物,緩緩提起嘴角。

“我就是想看看,真到了生死關頭,你是在乎自己的命,還是會更在乎……”

他沒有說下去,直到怪物迅速地飛離他們頭頂,迅速朝蕭生他們那輛馬車飛去時,他才繼續,“更在乎那個仆人的命。”

陸遠看向楊溫綸,又望向馬車的方向:“你……”

楊溫綸說:“就在他們駛離的時候,我把那個小瓶子扔進了馬車裏。那裏面可裝着從它孩子身上提取的精油啊,它怎麽會認錯。”

陸遠哪還聽他廢話,急忙奔向馬車的方向。

楊溫綸從懷裏拿出另一個小瓶子,随意丢到地上。

為了掩蓋那個小瓶子的味道,他特意将這個瓶子加熱過,讓味道能濃郁到掩蓋另一個味道。

這樣,将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的陸遠,才可能會忽視掉他在馬車經過他身邊時扔進去的瓶子。

一切,都如他預料般的發展,希望接下來的劇情,也不會讓他失望,要知道,為了提取這兩小瓶的精油,可花費了他不少心思。

尤其是還要冒着生命危險,從離巢的怪物窩裏偷走還在熟睡的怪物幼崽。

那只母怪,估計還以為它的孩子還活着,就藏在那輛馬車裏,才會無視他們兩個,直接去追那輛馬車。

多謝紅袖的配合,在今天讓人把那只小怪物的父母都引到附近,才能讓怪物尋味而來。

不過……怎麽現在只有母怪物,不見公怪物?無礙,反正為失去孩子而發瘋的母怪絕對比公怪物厲害許多。

陸遠再厲害,在需要保護蕭生和十一安全的前提下,怕是不好施展身手,又或者……

證實他的想法——在絕對的生死關頭,陸遠會放棄僞善的面目,選擇明哲保身。

空中傳來怪物焦急的吼叫聲,吓得蕭生一抖,這聲音實在太響了,近到仿佛就是在他頭頂發出來的。

蕭生回頭,再擡頭往上面一看,差點直接從馬車上摔下去,天啊,怪物真的就在他頭頂!

帶着風聲的一爪子滑下來,蕭生拉住車廂裏的十一,一起從馬車上跳下,落入一旁的草地。

情況太緊急,倆人摔得毫無形象可言,不過如今這局面,還要啥形象,活命要緊!

不顧身上的疼痛,蕭生連忙爬起,拉上十一,往陸遠的方向狂奔。

馬車被怪物一爪子拍碎,馬兒還在跑,馬車內并沒有小怪物的身影。

母怪哀嚎一聲,停在空中,轉而把視線放在從馬車上逃出的倆人身上,轉頭去追蕭生和十一,眼看就要追上,怪物伸出它的腳爪,一左一右,準備抓住這倆人。

陸遠已經來到蕭生和十一面前不遠,見狀,急忙喊到:“趴下!”

蕭生不疑有他,按着十一的腦袋,一起直接撲倒在地。

與子同袍1

蕭生往旁邊翻滾時,還順勢推了十一一把,讓十一遠離原先趴倒的位置。

怪物堅硬的爪子在地上抓出兩條深壑,幸好蕭生之前那一推,讓兩人都躲過了這兇狠的一擊。

在怪物再飛起來之前,陸遠幾步跳上,踩着怪物的頭,讓它一下子失去重心,沒能飛起,正要扒着怪物的脖子準備下手,擁有巨大力量的翅膀輕松地将他彈飛,險險蹲落在地。

怪物意識到在場最危險的人是誰,暫時放下十一和蕭生,将全部注意力放在陸遠身上。

眼見十一和蕭生暫時安全,陸遠稍顯安心,嘴叼着匕首,開始悠哉地将黑布帶綁到自己左手手腕上,優哉游哉,神态自得,哪還有剛才那副緊張萬分的模樣。

陸遠開始“教育”怪物:“冤有頭,債有主,你孩子不是我殺的,你應該去找那邊那個人算賬。”

還不等他話說完,怪物瞳孔微張,憤怒而又悲痛的嚎叫。

陸遠後知後覺:“呃……你還不知道你孩子已經……好吧。”

陸遠遞給蕭生一個眼神,蕭生收到訊息,悄咪咪地靠近十一,準備帶十一先行遠離這裏,剛一動,怪物扭過頭來,直直地盯着他。

蕭生瞬間一動也不敢動。

陸遠告訴它:“錯了,不是他。”

怪物又轉向十一。

十一剛從地上爬起,一擡頭就看到怪物惡狠狠地盯着他,迷茫。

陸遠意外地發現,十一眼裏竟沒有明顯的害怕與膽怯。

“也不是他,你要找的人,應該是那邊那個。”

然而,怪物不想再聽陸遠廢話,回過頭,一臉“你在玩我?”的表情。

陸遠笑:“不,我只是在拖延時間,讓自己做好準備。”

說罷,陸遠收回笑容,向怪物沖了過去。

這是十一第一次親眼看陸遠殺怪,即使武器只剩下一把短匕,也絲毫不見氣勢削弱,一時之間,竟看得入迷,直到蕭生拽住他的手臂,他才回神。

蕭生不忘小聲取笑他:“以後有的是時間看他,現在先逃命要緊,好不好?”

倆人剛跑出沒多遠的路,就看到楊溫綸朝這邊慢慢走來,他沉默地看着一人一怪,臉色微暗。

低估了陸遠的實力,照這樣下去,陸遠只會輕松地殺掉母怪,毫發無損。

這時,一個更大的身影呼嘯着朝這邊飛來,掠過這邊的三人,朝母怪而去。

十一看到,楊溫綸的臉上,竟然出現了笑容。

心中一涼,十一快步走到楊溫綸面前,擋住他的去路:“怪物是你引來的,你早知道不只有一只?!”

楊溫綸沒有回答,伸手,想要撫摸十一的腦袋,十一退後幾步,躲開,他也不惱,淡定收回自己的手:“你們走吧,我去幫他。”

真到了這種時刻,楊溫綸發覺自己并不想将外人牽連進來,他的目标從來都只是一個人,陸遠。

什麽都是其次的,他的想法只有一個,那就是親眼看着陸遠死在自己面前,最好是親手。

紅袖的要求是至少讓陸遠留下一口氣,但是這種情況下,一不小心殒命,也是旁人無法左右的事,對吧?

十一冷冷地問:“你是要幫他,還是幫它們?”

楊溫綸一愣:“你……”

蕭生拉住十一,往外走:“別跟他廢話,他要是敢過去,還不是送死!”

就在他們幾個聊天的空檔,那邊的戰鬥局勢已經漸入膠着狀态。

原本,只有母怪的話,陸遠還能稍顯輕松,就算無法殺死怪物,待十一和蕭生離開,他有信心全身而退。

他并不是一個執着戀戰的人,這次事先沒有準備,暫時撤退又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情。

然而,中途又來了一只怪物,它們明顯是一對很有默契的怪物夫妻,雙雙配合下,陸遠有些吃力起來。

陸遠正四處尋找着脫身的機會,便看到楊溫綸加入戰局,很明顯,對方是沖着他來的。

怪物們相視一眼,嘿,這人怎麽還打起自己人了。

交換一個眼神,打算先不對楊溫綸出手,先處理陸遠這個難對付的人類,再殺這個人。

“就算你殺了我,你自己也無法活着離開。”

“那便夠了。”

陸遠無奈,只能盡量躲着楊溫綸。

沒過多久,公怪物開始嫌楊溫綸礙事,還不如剛才打得直接爽快,它揮動翅膀,巨大的扇動力撲向楊溫綸。

陸遠想也沒多想,幫楊溫綸擋下這一擊。

母怪看準這一變化的時機,直攻陸遠下盤。

陸遠單膝跪在地上,雙臂交疊,抵擋着來自怪物的壓力,他的手臂上,已被鋒利的爪子割開皮肉,血肉模糊。

時間似乎在這一刻靜止,十一回頭,正好瞧見這一幕,他本就不怎麽想跟蕭生一起逃走,此時更是直接停了下來。

蕭生不解回頭:“你幹什麽?”

十一掙脫蕭生的手,往後倒退:“你走。”

蕭生急了:“你瘋啦?”

十一轉過身,頭也不回地直接奔回陸遠的位置。

蕭生急的直跺腳,奔潰:“別啊,天哪,這都什麽事啊!”

十一過去簡直就是送死啊?!

待看到陸遠面臨的局面,蕭生在這一刻突然冷靜下來,一直以來,陸遠的強大,讓蕭生一直對他充滿信心。

就像現在,他明白,只要他和十一保護好自身安全,陸遠總有辦法安全脫身,再與他們彙合。

但這些的前提是:沒有小人暗算。

劍的一端,刺穿腹部,被血染紅。

陸遠低頭看了一眼,露出苦澀的笑意:“你就這麽恨我?”

楊溫綸冷漠:“他一個人在泉下寂寞,我們一起去陪他,如何?”

他的死,不是我的錯,陸遠不想跟楊溫綸解釋,解釋反倒更像是在推脫責任,緩緩而堅定地回答:“不怎麽樣。”

原本在一旁看戲的母怪,轉而看向身後。

陸遠注意到這一變化,順着它的視線看去,饒是他再怎麽鎮定,此刻也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楊溫綸同樣看到來人,冷冷說:“還真是一個忠心的仆從。”

陸遠用盡全身力量,以一只胳膊脫臼為代價,從公怪物的攻勢下脫身。

楊溫綸原本還想再給陸遠一劍,落空,反倒讓自己正好出現在公怪物的攻擊範圍內,被一翅膀拍飛。

顧不得其他,陸遠拼盡全力抱住十一,躲過母怪的襲擊,他的臉上如今只剩下怒意:“跑回來做什麽?”

十一站穩腳,堅定地直視對方的眼睛:“我能幫忙。”

陸遠看着他,伸手,按住對方的後腦,兩個額頭緊緊地貼靠在一起。

“我看你,就是嫌命太長,想跟我一起死。”

十一躲閃着陸遠的注視,移開視線:“好啊。”

“可是。”陸遠用唯一還能活動的右手,反手背到身後,拔出身上的劍,“你不是來幫忙的嗎?”

十一愣住。

陸遠握着劍,大步一跨,擋在十一面前,即使狼狽,也要冷傲地面對怪物。

“那就讓他們看看,我的仆人,有多厲害。”

陸遠的匕首,已經在剛才的戰鬥中遺落,有長劍的幫忙,陸遠即便只有一只手,也沒有明顯落于下風。

趁着機會,十一撿起楊溫綸掉落在地上的另一把長劍,順帶,還對他說:“謝謝你的劍。”

原本就受傷扶靠在一旁的楊溫綸,看着自己用來殺陸遠的劍被陸遠當做武器,氣血上湧,沒忍住,吐了一口血。

十一守在陸遠身後,幫陸遠緊緊盯着母怪的動作,防止它偷襲。

在一個契機下,陸遠順利重創了公怪物,但是他自己也已經有些力不從心,腹部和身上其他地方的傷,一直在流血。

他已經支撐不了多久,如今唯一的出路,只能是逃跑了。

陸遠趁着母怪關心公怪傷勢的間隙,對十一說:“帶上他,我們跑。”

先不管能不能跑得掉,十一皺着眉:“他剛剛還想殺了你!”

陸遠輕笑:“我不是這麽小氣的人。”

十一無語,這根本不關小不小氣的問題!

在陸遠的堅持下,十一跑到半昏迷的楊溫綸旁,直接将人扛到了肩上。

形勢嚴峻,陸遠卻還是在此刻不厚道地笑出聲。

小小的十一輕松地一把扛起比他高大許多的楊溫綸,這畫面,不管以後看多少次,他怕是都要笑出聲。

蕭生躲在暗處,見倆人終于有離開的跡象,沖他們揮手,讓他們過來這邊。

陸遠和十一等人剛往那邊跑,母怪扔下受傷的公怪,兇狠地飛撲過來。

蕭生從十一手裏接過劍,順便搭手扶了陸遠一把,倆人一起防備着母怪。

蕭生盡量壓低聲音,想要小聲說:“往地上樹枝擺的那條路線走!”

聽的一清二楚,包括母怪。

衆人:“……”

與子同袍2

緊張到破音,蕭生尴尬一笑,試圖轉移怪物的注意力,用更大的聲音:“我随便擺擺的,你們就随便看看!”

誰信?

争分奪秒的時間內,十一早已順着路線在跑,陸遠和蕭生緊緊跟在後面。

怪物在地球上已經生存多年,早已能聽懂人說的話,很快注意到地上有規律的樹枝,它一邊追,一邊利用翅膀扇動風,吹亂。

再加上它本就飛得快,輕松搶先來到幾人面前要走的路,弄亂了标記。

正得意,蕭生帶着陸遠和十一從一旁拐了過去。

蕭生表示:弄亂有什麽用,他還記得怎麽走!

就趁着剛才那點時間,他就找到了一處可藏身的地道,簡直想宣揚出去讓陸遠誇誇自己,讓十一用看陸遠的崇拜眼神看自己!

陸遠掙脫蕭生的攙扶,讓蕭生帶着十一他們先走,他來斷後,要不然,四個人恐怕都逃不掉。

蕭生從眼神中知道陸遠沒有做同歸于盡的打算,放下心,先帶着十一走,他相信,憑借陸遠的能力,一定能找到他們的藏身地點。

陸遠望着怪物,站直身體,氣勢猶在。

體內的血似乎快要流空,他的視野開始模糊和選擇,卻絕對不能倒下。

母怪被這股氣勢震住,一時不太确定眼前這個人是否真的已經油盡燈枯。

就在這時,背後出現一支冷箭,射在母怪脖子後,不痛不癢,母怪沒怎麽在意,直到脖子處傳來一絲刺痛的涼意,才突然反應過來。

陸遠看着怪物抱着腦袋在地上翻滾,看着遺落在地上的箭支,露出迷茫的神色。

這麽沒有殺傷力的箭支,怎麽就能讓怪物如此驚慌?最重要的是,箭是誰射的?

他擡頭看向箭射來的方向,只依稀看到一抹模糊的紅色。

再也支撐不住,陸遠腿一軟,單膝跪在地上,用長劍勉強支撐着自己,沒有倒下。

那抹紅色,是紅袖。

他是拿着弓,但仔細一看,是有人站在他背後,幫他擡穩弓箭。

紅袖放下舉起的手臂:“射中了。”

背後的白發老者滿意一笑:“那走吧,該把獵物帶回家了。”

紅袖沉默,一言不發地跟着老者。

母怪痛苦的哀嚎聲,喚來了原本受傷休憩的公怪,它基本上單翅膀揮舞着,連沖帶撞地滾向這個方向。

當它看見白發老者時,幾乎是沒做任何思考,直接向他沖來。

紅袖将老者護在身後,抽出纏在腰上的長鞭。

母怪的哀嚎聲突然變響,像是它的腦內有什麽東西在變本加利地折磨它。

白發老者全然不顧正與公怪纏鬥的紅袖,也不顧一旁疼得打滾的母怪,徑直朝陸遠走去,随着老人一步一步靠近,陸遠像是感應到什麽,驚得再次彈起身,連連向後退去。

這種全身寒毛倒立的感覺,似曾相識。

直覺告訴他,危險,很危險!

像是本能的行為,陸遠努力讓自己清醒過來,朝遠離老人的方向狂奔。

老者面色不悅,似乎在責怪陸遠受了那麽重的傷還敢這麽拼命。

明明陸遠就在自己面前不遠,只是一眨眼的工夫,竟然不見了蹤影!

老者原本淡定的步伐變得雜亂,盡他所能地快步奔至陸遠消失的地方。

這裏竟然有一條水流洶湧的河流!大意了!

老者連忙順着河流而下,尋找陸遠的身影。

另一邊,藏在蕭生發現的地道裏,十一聽着外面久久沒有動靜,開始擔心陸遠的安危。

蕭生只好小聲安慰他:“不會有事的,陸遠是什麽人,我們要對他有足夠的信心!”

十一對蕭生盲目樂觀的态度只覺得無奈,猶豫再三,他還是想上去地面,去找陸遠。

這次,蕭生說什麽也不肯放開十一,奈何十一力氣實在太大,蕭生最後幹脆四肢并用,纏在十一身上。

唯一的光線被黑影遮住,傳來陸遠虛弱的聲音:“你們……在做什麽?”

挂念的人終于出現在眼前,十一臉上終于有了欣喜的神色。

蕭生也總算能放開十一,靠坐在一旁休息,忍不住嘟哝:“人看着挺瘦,力氣怎麽那麽大。”

待陸遠跳下來,十一趕忙上去扶住他,現在的陸遠,看上去甚是狼狽。

離開地道洞口的光源處,十一帶着陸遠躲在陰暗的角落,這才注意到,陸遠腰部以下已然濕透,上身卻還是幹的。

一坐下來,陸遠就倒在十一懷裏,累到不想再說一個字。

十一擔心陸遠的傷勢,卻又不敢亂動,只好用手輕輕梳理陸遠亂掉的鬓發。

天色漸漸變暗,不知是誰的肚子發出了一聲饑餓的哀鳴。

被獨自丢在一個角落裏,楊溫綸掙紮着起身,似要離開。

蕭生沒有攔着對方;十一低頭看着閉目休憩的陸遠,連一個目光都懶得給楊溫綸。

走之前,楊溫綸還不忘秀一把存在感,他看向陸遠的方向,冰冷冷說道:“我不會感謝你救我。”

陸遠睜開眼,回說:“不是我救了你,是十一。”

楊溫綸沉默,深深望了一眼十一的方向,沒再說什麽,艱難地爬出地洞。

待人走了,十一才出聲問:“好點了嗎?”

蕭生默默豎起耳朵聽。

陸遠怕他們倆擔心,便半開玩笑似的說:“我餓~”

十一搜了搜自己的身上所有可能藏東西的暗兜,沒找到吃的,倒是摸出一小包草藥粉,欣喜若狂,馬上就想幫陸遠抹上。

陸遠搖了搖頭,看向蕭生的方向:“等會兒,先解決溫飽問題。”

蕭生抹抹鼻子:“真是什麽都瞞不過你的鼻子。”

說着,從懷裏掏出一方疊好的方巾,露出裏面被壓扁的桂花糕。

“……怎麽變成這副鬼樣子了。”蕭生哀嘆一聲,“算了,能吃就行。就這麽幾塊,我拿一塊,剩下的你們平分。”

十一接過,沒有多做思索,打算全部都給陸遠,陸遠的食量大,又是他們幾個中受傷最嚴重的,理應給他。

待送第二塊時,陸遠遲疑一下,還是咽下了。

當十一還想把最後一塊也給他,陸遠咬着桂花糕的邊緣,遲遲沒有下咽。

如今他雙臂完全失去知覺,不能動彈,只能這般做了。

聽到陸遠似乎有話要說,十一微微俯下身子,洞裏太過黑暗,他看不清陸遠是否已咽下食物。

陸遠動了動身子,擡起上半身,将糕點另一邊送入十一嘴裏。

十一愣住,想要拒絕,但陸遠卻是靠得更近,誓不罷休般要他吃下。

想到陸遠身上有傷,做這動作怕是會牽連傷口,十一無奈,閉上眼睛,默默咬下了一半。

陸遠卻還想他吃的更多,十一再次啓唇,小心翼翼地又咬了一口。

涼涼的唇瓣滑過自己的上唇,陸遠訝異,連剩下那點落入自己嘴裏都毫無察覺。

雙頰浮上一層淡淡的紅暈,怕是他全身僅剩下的不多血液都湧了上來。

十一似乎沒注意到自己一不小心碰到了陸遠的唇,只是用這種方式喂食,讓他稍稍覺得有些羞澀。

幸好這裏夠黑,蕭生怕是看不到他和陸遠的動作,不至于太尴尬。

十一平靜問:“身上哪裏還疼?”

陸遠回神,上唇仿佛還在發燙,酥酥而又麻麻,害他直接說出真實答案:“不知道。”

頓了頓,他又說:“先處理腹部上的傷吧。”

十一同意,他伸手去解陸遠的衣裳,陸遠一愣,別過臉,讓自己盡量不要去注意十一的動作。

然而,雖然他沒有痛覺,但觸覺還是好好的。

所以即使很努力地想自己不去注意十一的觸碰,卻只讓他越清晰地感受到十一的每一個動作。

當十一的指尖撫上自己的腹部,陸遠差點有種他的身體在此刻瞬間恢複了的錯覺。

想要逃離,卻又期待着接下來。

傷口已經自行愈合地差不多,只能摸到一道硌手的結疤。

十一明明記得,白天的時候,楊溫綸的劍貫穿了陸遠的身體。

那麽嚴重的傷勢,若是一般人,恐怕早已殒命,幸好,他是陸遠。

十一取出藥粉,撚在手裏,小心地抹到傷口上,連聲音也都格外小心翼翼:“你要是疼,就說出來,別忍着。”

陸遠笑了笑,敷衍地“嗯”了一聲,他現在的心思,哪還在自己身上。

全在那五指尖頭,随着它們四處游走,飄飄乎。

地道裏安安靜靜,只剩下衣服的窸窸窣窣聲。

蕭生覺得氣氛哪裏怪異,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忍不住打破寧靜,問:“我們什麽時候離開這裏?外面的怪物應該早走了。”

“等天完全黑下來吧。”

陸遠剛說完,就立刻閉上嘴巴,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地可怕。

與子同袍3

蕭生可不像十一,因為常年不接觸人類族群而如此單純;也不像陸遠,從出生到現在都是清心寡欲地要求自己。

所以,他瞬間明白此刻陸遠的狀态,不禁挪揄起來:“都這副樣子了,還敢想着那種事啊~”

陸遠不搭話,極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壓抑腹中那股邪火。

蕭生在那偷笑,還想再說,陸遠及時低吼:“閉嘴。”

十一靜靜在一旁聽着,沒聽懂倆人的交談,也沒有多大興趣,他現在只關心陸遠身上的傷。

三人就這般各懷心思。

天黑,萬籁俱寂。

陸遠的右臂緩緩恢複知覺,他讓十一扶着自己,開始計劃離開。

蕭生心痛于丢失的馬車,最重要的是那兩匹馬:“怎麽辦,我們是直接走還是回去?”

陸遠直接回答:“走。”

蕭生贊同點頭,掃視一眼陸遠渾身上下的傷,又遲疑:“你确定你堅持的住?”

陸遠自嘲一笑:“死不了。”

陸遠将半個身體都倚靠在十一身上,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陸遠的手臂是環在十一腰上,而不是搭着他的肩膀。

十一懷疑地看着,不确定這樣的姿勢會舒服?

反正陸遠一臉安逸地靠在他身上。

蕭生見不得陸遠這麽舒适,于是暗搓搓地靠近:“要不我來扶你,十一照顧你半天,也該累了。”

陸遠嫌棄地別過臉,如此明顯地拒絕蕭生的建議。

十一耿直搖頭:“我不累。”

蕭生無語地看着這倆人:“黏在一起算了。”

月夜寂寥,好不凄涼,人家主仆倆人相依相靠,唯有自己,形單影只。

蕭生長長哀嘆一聲,只覺得晚風更冷,吹的他從裏到外都涼飕飕的。

馬蹄聲漸近,陸遠望向那裏,兩匹馬帶着只有車板、沒有車廂的馬車,出現在三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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