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經靳文禮這麽一說,葉水清又低頭看了看地上的一堆舊書和旁邊一箱子小人兒書,覺得這個路子倒是可行,于是就問靳文禮:“那咱們把這些書都堆到我窗戶下面去,等收拾完倉庫再看看書的定價都是多少,商量商量按幾折賣出去。”
靳文禮沒想到葉水清一口就答應下來,心裏頓時有說不出的高興:“媳婦兒,我以前還以為你是考慮我的想法,才故意說不嫌我擺地攤兒丢人的,沒想到你還真就是和我一條心,都想着能多點兒賺錢,一點兒也不怕別人說閑話。”
“無論什麽時候願意說閑話的人也都會說閑話,管別人說什麽呢,自己能過上好日子,天天都能吃上細糧魚肉才是真本事,你放心吧,只要是你提出來的想法兒,如果能實行我都會去嘗試的。”
“那要是賠了錢呢?”靳文禮笑問。
“哪有什麽買賣是只賺不賠的?賠了想辦法再掙,無非就是再多吃點兒苦呗。”
靳文禮聽了不禁感嘆:“水清,我覺得咱們兩個人就是絕配,你說的這些話還有辦事兒的态度就像和我用一個腦袋似的,真是夫妻同心哪。”
“別美了,趕緊收拾東西去,同心是同心,不過我可和你說啊,你以後別再割你那手腕子了,要是哪天割殘廢了,我可不管你。”
“我這不也是形勢所逼嗎,不這樣做崔必成哪有可能善罷甘休,崔家又哪能輕易放過我爸媽,這事兒以大局為重只能割了。媳婦兒我和你說,其實割的時候也就疼那麽一下子,之後去醫院看傷才叫遭罪,那個王大夫下手可重了,光打破傷風針就疼得很,更不用說縫針的時候了,他肯定是看我不順眼,故意的!”
葉水清看着靳文禮手腕上新舊兩道疤,不禁哆嗦了一下,想想都覺得疼,這人還真是下得去手,一般人割一回吃過苦頭了哪還有勇氣去割第二回 ?
到了“十一”,葉家辦了場熱熱鬧鬧的婚禮,将二兒媳婦張月英娶進了門,總算是又了卻了一樁心事,現在也只剩下一個女兒沒出嫁,當然也是最難辦的。
張月英嫁過來沒幾天,就開始做葉勝志的工作,讓他同意葉水清和靳文禮的事,她倒不是因為收了靳文禮的東西領他的情,而是想着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葉水清嫁了人也就不是葉家的人了,到時是好是壞,是丢人還是現眼也不在這個胡同兒裏頭,要不這麽大一個人在家裏白吃白喝的,工資卻都存了起來,也讓她很是看不順眼,所以葉水清和靳文禮能越快結婚越好,這樣做不但少了一個人的用度,就是葉水清這個小姑子也會感激自己。
葉勝志正逢新婚,熱乎勁兒才剛剛起來,當然是聽自己老婆的話,将張月英的話奉為聖旨,慢慢地對靳文禮開始轉變了态度,不只如此同時還做起了家裏人的工作。
鐘春蘭兩口子其實心裏也知道,以自己閨女現在的名聲,除了靳文禮怕也沒有人家會要了,就連崔必成都打了退堂鼓,更何況是別人呢,思來想去最後終于是心不甘情不願地默許了兩人的事兒。
這下葉水清覺得自己終于解放了,一撲心地将心思放在了做買賣賺錢上面,和靳文禮将書整理好之後又找了個幹爽的地方存放,接着就開始商量賣書的事兒。
“要不咱們半價賣?”葉水清覺得半價賣,這樣有人讨價還價自己也有賺頭兒,反正書是白來的。
靳文禮沒說話,沉思片刻才開口:“我看不能都按一個折扣價錢賣出去,應該先了解下這裏面的情況,我想從明天開始,咱們下班兒後就直接去新華書店,趁現在天兒黑得還不算早,也不是很冷,豁出去一段時間打聽行情。要是都能了解清楚了,這些書本就是無本買賣只賺不賠先不提,就是以後再弄書來賣,也不會吃虧。”
“那你說怎麽打聽?”葉水清對靳文禮的生意頭腦沒有半點懷疑,認真地等着他指點自己。
靳文禮捧過葉水清的臉對嘴親了一口:“我怎麽覺得我現在就像是個幼兒園老師呢,你就這麽聽我的?”
“你這人是不是有毛病,別人相信你還不行?”
“別人相不相信我,我可不管,我媳婦兒這麽看重我,我心裏才舒坦呢。”面對葉水清全然信任的眼神,靳文禮既得意又自豪,自己喜歡的女人能這樣崇拜自己,這種感覺還真是沒辦法形容。
正美呢,就見葉水清開始瞪自己了,于是立即說道:“咱們分工合作,你負責在書店裏面看看什麽書賣得好,我呢就在外面看那些賣舊書的都是怎麽賣的。”
“行,就這麽辦。”
兩人說幹就一刻也不耽誤,第二天下班兒就直奔新華書店,葉水清進了書店後就覺得兩眼一摸黑,根本不知道從何處下手,前世自己初中畢業後就沒正經讀過一本書,雜志倒是看過一陣子,後來也不愛看了,現在要她在書堆裏看行情可真不是一般的難辦。
“同志,我問下現在什麽書好看?”葉水清跑到人多的地方,找了一個看着就挺老實的男人打聽。
“這個要看你喜歡什麽類型的。”
“我也不知道什麽類型,我就是想了解下哪些書名氣大還好看。”
“哦,你想了解這個啊,那我建議你先看些專業的書籍,比如《古代文學史》、《現代文學史》和《外國文學史》之類的書,這樣你就能對古今中外的文學發展有個詳細的了解,我個人是很喜歡看偵探小說的,不過不好買,現在書店裏只有阿加莎克裏斯蒂寫的幾本,一點兒也不全,你要是感興趣不妨過去看看。”男人很是熱心地給了葉水清不少的建議。
葉水清和那人道了謝,就去找那三本文學史,結果等看到了書才發現哪是什麽三本,而是加起來一共七本,有的分上中下三冊,有的分上下兩冊,和服務員要了一本翻開看了幾頁就看不進去了,但為了賺錢又不能不看,只能買回去慢慢研究,看了看書後面的定價都是一塊三,雖然心疼錢不過這段時間她也受了不少靳文禮行事的熏染,知道有付出才有回報,想要賺錢就不能連本錢都舍不得下,于是咬了咬牙将七本書都拿在了手裏,又去找偵探小說,沒想到這回卻是看了進去。
書店快要關門的時候,靳文禮站在路邊看着抱着一厚摞書出來的葉水清,立即跑了過去将書接了過來:“媳婦兒,你買這些書幹啥?”
“學習呗,我問了明白人,說是這些文學史都看完了就能了解哪些是好書了,我覺得還是買回去看好些,這樣就是忘了也能随時拿出來看看,就是錢花得太多了。”
“那應該買,這個錢必須花,要是以後還有這樣的書就都買了,咱可不費這事兒來回折騰着看。”
将書放在自行車後面的架子上固定好,兩人就一起回了家。
靳文禮厚着臉皮在葉家蹭了飯,又呆了一會兒就想走,卻被葉水清給叫住了:“你等會兒再走。”
“怎麽啦?”
“那個……,你進屋陪我聊會兒天,等我困了再走。”
靳文禮都聽傻了,半天才挨近了葉水清眉開眼笑地說:“媳婦兒,你是不是想我了,其實我也挺想你的,那咱們進去吧,我陪你。”
葉水清一看靳文禮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麽呢,于是沒好氣地踹了他一腳:“你給我正經點兒,我是因為今天在書店裏看了會兒偵探小說,寫得可吓人了,現在一個人呆着有點兒害怕才找你聊天兒的,你可別臭美了?”
“什麽名兒啊,就把你吓成這樣兒?”
“《尼羅河上的慘案》我沒看完,明天繼續去書店要來看看。”
“買回來不就完事兒了。”
進了屋子葉水清坐到炕上,又讓靳文禮坐到凳子上才說:“錢不是那麽花的,好看的書多着呢,我還能都買啊,反正也是每天要去就在書店看呗,不就是臉皮厚點嗎?我現在才發現其實我看書挺快的,不過主要還是書好看,要不是我今天買了書那個服務員肯定不能讓我看那麽半天。”
“那不行,我靳文禮的媳婦兒哪能挨別人的白眼,明天就買,一共多少本全買了,你要是不買我可生氣啊。”
葉水清窩心地笑了笑,那書寫得确實挺有意思的,情節特別勾人,于是點點答應了。
之後靳文禮拿着大茶缸喝着白開水,有一句沒一句地陪着葉水清聊了一個多小時,葉水清開始感覺有些困了:“行了,你走吧。”
“用完就扔啊,媳婦兒,你也太不講究了。”
“不然還能怎麽着,我爸媽就在外屋呢,能讓你進來就已經是開恩了,你還不知足?我現在已經困了,你別在這磨蹭,要是我一會兒又不困了,到時有你好看的。”葉水清将被鋪好,枕頭放好等着靳文禮出去。
“那你睡吧,我可不能影響我媳婦兒休息,書裏寫的都是假的,你不用當真,千萬別害怕啊。”靳文禮在葉水清關門的同時又喊了一句,然後出了葉家院門,樂呵呵地騎車往家走,走到半路時又突然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葉水清和靳文禮一連跑了一個禮拜的書店,總算是弄懂了些皮毛,收獲也不算小,于是靳文禮提議:“媳婦兒,明天咱休息一天不過來了,去看電影兒,好不好?咱們兩個處對象這麽長時間了,電影院一次都沒去過呢。”
“行啊,有什麽好片子嗎?”葉水清也挺樂意放松一下,這些天她一口氣看了好幾本偵探推理小說,弄得心情都不是很好。
“去了你就知道了,保準你愛看。”
見靳文禮擺出一副神秘兮兮地樣子,葉水清也不追問,只等着明天揭曉答案。
“看這個片子啊?”葉水清本想着靳文禮怎麽也能選部愛情片兒和自己一起看,沒想到竟然選了部謀殺的。
“你不是愛看破案的嗎,我特意和人打聽的,看過的人都說這電影兒特別好看!”
人家一心投自己所好,自己可不能不領情,葉水清沒辦法只好笑了笑和靳文禮一起進了電影院。
看書憑的是自我想象,看電影憑的是視覺音效氛圍,葉水清耳邊聽着緊張的音樂,女人的驚聲尖叫再加上血淋淋的畫面,到底還是害怕了,不自覺地往靳文禮身邊靠了靠,後來又用手挽住了他的胳膊,遇到驚險畫面時幹脆直接将頭埋在了靳文禮的肩膀上不去看熒幕。
成了!靳文禮伸手環住葉水清讓她靠在自己懷裏,心裏賊笑:還是自己聰明啊,要不哪會有這樣的美事兒,能讓葉水清主動對自己投懷送抱!
于是邊樂邊往四周看了看,只見也有幾對兒和自己這邊的情景差不多,不禁點了點頭,還是電影院好,黑燈瞎火的誰也管不着誰,凡是帶女朋友來看這部片子的肯定都是腦子靈的!
一場電影下來,靳文禮對葉水清又是摸頭又是貼臉兒又是撫背的安慰,便宜不知占了多少,出來時就跟過年似的樂呵。
“你明知道我看偵探小說看得有點兒害怕了,你還挑這樣的片子讓我看,成心的是不是?”兩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葉水清有些想明白了。
“你是害怕,但不是也愛看嗎,一舉兩得多好啊。”
“呸,我看就你自己一個人是一舉數得,還好意思說呢,今晚上我肯定又睡不着了。”葉水清說着捶了靳文禮一下。
“我陪你聊天兒還不行嗎,等你困了我再走。媳婦兒,我這骨頭硬別打疼了你的手。”靳文禮嬉皮笑臉地握住了葉水清的手。
“不打你能出氣嗎,就會欺負我!”
“你掐我擰我都行啊,這樣兒你不累,我還特別疼,多省事兒啊。”
葉水清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擡手在靳文禮腰上掐了一下兒也沒使勁兒,這下把靳文禮美得都快上天了:“哎,我媳婦兒不但人長得漂亮還特別溫柔,我以後可享福喽!”
一路說說笑笑靳文禮和葉水清一起回了葉家,鐘春蘭看着一起進屋的兩人直嘆氣,葉傳義便說:“既然都答應了,就別再擺臉色了,年輕人在一起聊聊天兒也沒什麽。”
“我是認了,可總得讓我緩一段時間吧,我還能立馬兒就變得歡天喜地的啊。”鐘春蘭說完就去了廚房做水去。
“行啦,都七點半了,你回家吧。”葉水清看了眼牆上挂的鐘,開始催促靳文禮回家。
“你又不困,我走了,你要是害怕了怎麽辦,我再等會兒。”靳文禮是能多賴一會兒就多賴一會兒。
“那你再呆十分鐘,不能再晚了,要不我爸媽也睡不了覺。”
“行,七點四十我就走。”
“水清啊,水清,你們快出來!”還沒過兩分鐘呢,葉水清就聽母親在外面喊自己,語氣很是着急,于是和靳文禮對視一眼就快步走了出去。
“媽,怎麽了?”葉水清剛問完就見院子裏還站着一個男的,看歲數已經不小了,也不知道是什麽人。
“爸,你怎麽來了?”靳文禮吃了一驚,走上前問自己父親。
這人是靳文禮的父親?葉水清吃驚之餘,有些弄不懂靳文禮的父親為什麽這時候會跑到自己家來。
“文禮,你趕緊和我走。”靳冠祥臉色異常嚴肅。
“爸,出什麽事兒了。”靳文禮心也懸了起來,父親這麽急的找到葉家來,別是家裏出了什麽事。
靳冠祥方才已經和鐘春蘭說了,這會兒自然也不會避諱葉水清,反正早晚也能知道,于是皺着眉說:“肖月波晚上去咱們家問你和水清的事兒是不是真定下來了,我和你媽就說差不多應該是定了,結果這丫頭當場就哭了,勸也勸不住。剛才他弟弟又跑咱家去了,說他姐在家要割腕自殺,他爸媽想求你過去勸勸!”
靳文禮聽完人立即就放松了下來:“爸,您也太實誠了,要自殺和自殺是一回事兒嗎?我去了有什麽用,我又不能娶她,反倒是更刺激她。”
“他弟弟說,肖月波指名兒要見你,你好歹過去露個面兒啊!”
靳文禮回頭看了眼沉默不語的葉水清說:“我去也行,但水清必須和我一起去,水清不去我也不去。”
葉水清一愣,不知道怎麽矛頭又轉到自己身上來了,鐘春蘭不認倒黴都不行,人家閨女都是談個一年半載的戀愛就順順當當地結婚,怎麽輪到自己女兒身上就比臺上唱的大戲事兒都多呢!
“水清啊,不管這事兒是真是假,也不能拿人命開玩笑,讓你大哥和你們一起過去吧。”
“那行,我聽媽的安排。”葉水清見大哥也從屋裏出來了,知道他是聽到了動靜。
聽我的你就不應該和靳文這個混混處對象!鐘春蘭暗地裏瞪了女兒一眼,又看着他們出了大門才心煩意亂地關門進了屋子。
“一會兒到了後街,我先在外面站着,我怕我跟你進去事情會更難辦。”葉水清出了門就和靳文禮商量。
靳文禮滿不在乎地哼了一聲兒:“不用,你就和我一起進去!割腕自殺?這是和我學呢,要論割腕這檔子事兒,爺爺我就是她肖月波的祖宗,我倒要瞧瞧她能玩兒出什麽花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