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穆廖很少會主動回市裏面的大宅,不過金玲親自來電話性質就不一樣了,他們母子兩很奇怪,雖然曾因為股份的事情鬧的不愉快過,但其實心裏還是喜歡對方的。

金玲給他去電話也不會提回不回家的事情,三言兩語也就那麽幾句:“你爸回來了。”

穆廖愣了愣:“什麽時候。”

金玲:“上個星期,帶回來了只成體的鱷龜,被我扔院子裏了。”

穆廖:“……”

穆守恒是位動植物研究保護學家,在穆廖有記憶以來,自己這位父親回家的時間就非常有限,年輕時候還能理解,年紀大了卻仍舊如此,他一直擔心老頭子會不會突然哪一天死在非洲大草原上的某個大象屎坑裏。

“他這次拍了不少照片回來。”金玲的語氣雖淡,卻很平和,“你應該喜歡。”

穆廖從鼻腔裏笑出聲來:“不是我喜歡,是你喜歡吧。”

金玲沒否認,她似乎聽出了些什麽,問道:“你心情不好?”

穆廖不說話。

做母親的當然清楚自己這兒子脾氣是有多爛,但如此直白的表現出來還真是第一次,語氣頗有樂趣:“誰惹你生氣了?”

穆廖撐着太陽穴,他剛下班,拿了車鑰匙進地庫,顯然不想再提這事兒:“沒什麽,工作上的問題。”

金玲意味深長的“嗯哼”了一聲。

穆廖并不想讓這位老祖宗聽出什麽,轉移話題道:“我今晚回來吃飯。”

金玲敷衍的應了一聲:“知道了。”

過了一會兒,老祖宗又忍不住狀似無意的試探了一句:“不會是因為女人吧?”

穆廖:“……”

其實不怪金玲會這麽想,穆廖脾氣雖然爛,但也只是習慣性的惡劣而已,雖然做母親的也很頭痛,自己兒子這種不要臉的根性到底是像誰,但穆廖類似今天這樣失控到接近憤怒的情緒卻很少見,之前一次還是在大二夏令營回來的時候,他的滿怒狀态幾乎持續了一整周,金玲只知道他要找一個人,但最後似乎也是沒能找到。

金玲挂了電話,表情有些高深莫測,穆守恒帶着手套剛從院子裏面回來,看到自己老婆這個表情有些意外:“廖廖回來了?”

金玲回過神來,她朝着穆守恒溫柔的笑了笑:“是啊。”

穆守恒湊到金玲身邊,他剛喂完那只成體的鱷龜,手套上滿是鳝魚的腥味,金玲也不嫌棄,替他摘了手套。

“我聽王媽說你今天燒菜了?”金玲随口問道。

穆守恒笑着道:“難得回家一次,當然要多表現表現。”

金玲瞥了他一眼,倒是沒再說什麽,兩人邊等穆廖邊聊了會兒穆守恒這次去亞馬遜的見聞,沒過多久,就聽見王媽嘹亮的嗓音回蕩在樓下客廳裏。

“廖廖你回來啦!”他們家從來不時興喊什麽少爺小姐,王媽跟長輩一樣,都喊穆廖小名。

穆廖将行服遞給她,客氣道:“王媽。”

金玲和穆守恒從樓上下來,穆廖擡頭,喊了聲“爸媽”。

王媽迎着幾個人往餐廳去,她在大宅幹了二十幾年,穆廖是她看着長大的,對他就像對自己的親兒子一樣:“今天的菜可都是穆先生燒的,廖廖你要多吃點。”

穆廖朝着穆守恒投去目光,後者沖着他點了點頭。

金玲掃了父子兩一眼:“打什麽啞謎呢,吃飯。”

而另一邊,到了晚上的靈白村又熱鬧了起來,忙碌了一天的村民都歸了家,陳竹他們的晚飯還是像第一晚一樣的流水席,除了何賽和何家俊外,陳莫寒也與他們坐在了一張桌子上。

“我之前态度吧,不怎麽好。”何賽還是拿出了第一天喝的酒壇子,他也不拿碗,湊着壇子就是一大口,對着陳竹道,“算是在這兒給您陪個不是。”

範晨哼了一聲,不客氣道:“你對誰态度都不怎麽樣,真要道歉可得喝趴下。”

陳莫寒替他說了幾句話:“何賽其實心不壞,只是提防人提防習慣了。”他看向陳竹解釋,“就像你說的,這兒的生态平衡圈也是他一手抓起來的,他對這片山林湖泊就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用生命和心血在保護照顧着。”

陳竹沒說話,她舉起酒碗,與何賽的壇子輕輕碰了碰,沒什麽猶豫的仰起脖子一飲而盡,算是揭過了前面種種。

何賽吓了一跳:“您可別喝多了啊,這真不是我故意灌您的啊。”

桌上的人都被他的這幅賤樣給逗笑了,氣氛不可謂不輕松,而能有現在這樣的結果,陳竹之前是想都不敢想的,畢竟在來之前她壓根不認為檢查會如此順利,與其說是來檢查,倒不如說是陳莫寒給他們上了一課,完美展示了一個成功企業應該是什麽樣子的,領導應該做些什麽。

陳竹檢查過的企業少說也有上百家,或多或少都有些管理的小毛病,或者領導與管理層的小私心和不對付,銀行內部這種吃大鍋飯的,還有支行與分行的勾心鬥角,就更別說私企了,因為見的太多,陳竹和李敬澤都形成了一種習慣,以至于他們以前的檢查更多的是抱着一種看戲的心态。

唯獨這一次。

他們只看到了這群人,對腳下這片富饒沃土的深沉熱愛。

因為熱愛,才有了這林木茂盛的群山峻嶺,清澈美麗的秀水湖,和那從未見過的,閃爍滿天星河的無垠夜空。

陳竹的鼻端充斥着濃濃的酒香和清爽夜晚的風的味道,酒桌上的人已經散了不少,她坐在屋檐下,也沒什麽精力再去管範晨和當地人吃酒聊天,就連李敬澤也喝的挺多,正津津有味的聽着何家俊講他們搞栽培養殖的趣事。

陳莫寒拿着酒碗和酒壇坐到她身邊,陳竹看到了,下意識擺了擺手:“不喝了。”

“不給你。”陳莫寒故意小氣道,“我自己喝。”

陳竹笑了下,她擡頭望着一整個天空的繁星,感慨道:“真的是好久好久沒有見到過了,這樣的夜晚。”

陳莫寒順着她的目光擡頭看,臉上的笑容痞氣十足:“你在這兒天天都能見到,也就不稀奇了。”

“那感覺不一樣。”陳竹晃着腿,她似乎找不出形容詞來,幹脆閉了嘴,專心欣賞。

陳莫寒邊喝酒邊轉頭看她,突然問道:“你成家了嗎?”

陳竹慢半拍才反應過來對方在問自己,她遲鈍的搖了搖頭:“還沒。”

陳莫寒咧開嘴,他的笑容粗糙,但并沒有惡意:“感覺你們城裏人結婚都晚,不論男女。”

“是和你這兒不太一樣。”陳竹收回目光,她看着院子裏跑着的幾個小孩兒,突然模糊的意識到些什麽,微微皺起了眉。

陳莫寒也正好看向那幾個孩子,明顯的,小孩兒們都認識他,呼啦一群全跑了過來,圍在陳莫寒身邊。

“陳老師。”領頭的小姑娘大概已經有七八歲了,聲音還奶氣的很,“我們什麽時候可以上課呀?”

陳竹聽到“上課”兩個字時,有什麽東西在腦海裏一閃而過。

陳莫寒的表情尴尬,他抓着幾個孩子“噓”了幾聲,并沒有正面回答:“叔叔在忙,你們去別的地方玩好不好?”

幾個小孩兒嘟着嘴,表情雖然不樂意,但還是乖乖散了開,陳莫寒背對着陳竹似乎是整理了一下情緒,才回頭,若無其事的問道:“那陳總有對象了嗎?”

陳竹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她坐直了身子,抱着胳膊,這是一個強勢的充滿了審視意味的姿态。

陳莫寒眯了眯眼,他的表情也緊繃了起來。

“我并沒有看到,這裏有任何學校的标志。”陳竹的聲音冷靜,看樣子她又回到了工作狀态下,那個精明強幹,不放過任何問題的個金主管。

她盯着陳莫寒的眼睛,注視着對方任何細微的表情波動,尖銳的問道:“請問,他們是在哪裏上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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