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陳竹給穆廖發完消息後,整個人緊繃了一天的神經終于放松下來,她扔了手機,躺在剛燒的炕上重新翻了一遍飲水廠的材料。範晨剛洗完澡,哼着歌進了房間,她邊擦頭邊坐到陳竹身邊,看到對方的臉時驚了下。
“陳總你的臉怎麽破了?”範晨忍不住伸手去碰了碰。
陳竹似乎才想起來,不怎麽在意的随口說了句:“沒事。”
範晨:“這是臉诶,怎麽可能沒事。”她下炕去穿拖鞋,“我去找李師傅拿創口貼和消毒水。”
陳竹很想說不用了,但是看對方這架勢明顯說了也不會聽。
李敬澤帶的醫療箱被範晨整個兒拿了過來,短短兩天,沒想到這玩兒意倒成了對陳竹來說最有用的東西,暈車靠它,臉受傷了也靠它。
範晨拿了消毒棉給陳竹把傷口上的血漬擦幹淨,又拿了透氣創口貼,小心翼翼的貼上:“希望不要留疤,看着挺淺的。”
陳竹倒是挺無所謂:“不會的。”
範晨看了她一眼:“今天一個大白天也沒見着有碰到什麽,怎麽就受傷了呢?”
“……”陳竹也不知道怎麽說,總不能真告訴她是陳莫寒摔了酒碗劃破的吧,只好轉移話題道,“明天就要和飲水廠訂貸款的合同條款了,早點睡吧。”
範晨一臉狐疑,不過也沒再多問,乖乖上了炕躺着。
話是這麽說,但陳竹躺在床上了也不是能馬上就睡着了的。
她給穆廖發消息的時候其實是猶豫的,雖然對陳莫寒有所隐瞞的态度不認同,但內心裏陳竹清楚自己仍舊偏向了靈白村這一方,與其說她相信自己的判斷和眼光,不如說她更相信陳莫寒和飲水廠的實力,她在這兒看到了一個成功企業該有的樣子,不論風險還是利益,她相信,這兒的一切都不會讓她失望。
只不過,陳竹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在決定,她背後還有整個DW銀行,而銀行,并不是慈善家。
金融市場瞬息萬變,誰都不能保證一個企業能夠毫發無損一帆風順的走到最後,決策者一個小小的失誤或者投資,都會為未來的發展埋下無法預估的損失,當然,也可能帶來一次死而複生的機會。
陳莫寒現在也許有可能拿廠房偶爾的來充當孩子們的教育資源,也許一間廠房的确無法影響整個廠的周轉和利潤,最起碼近幾年甚至十幾年陳竹都無需擔心他企業的還貸問題,但之後陳莫寒如果想要建造希望小學呢?他如果拿到款項後第一件事并不是擴容廠房,而是去做了慈善,這個裏面所造成的風險又該由誰來承擔?
這的确是一件從人格上來說,都無比偉大的事情,但人格的偉大,卻往往是與利益相沖突的。
陳竹并不想做那個殘忍而自私的人,但有時候,她又不得不這麽做。
給穆廖發的消息內容裏,陳竹極盡所能的為陳莫寒站了臺,當然這個臺也肯定是真實的,廠的規模,優質的環境,她想編也沒辦法編的毫無破綻,而廠房當學校這件事她也如實告知了對方,只不過在與陳莫寒面前表現的不近人情相反,她向穆廖分析了對方利潤上的優勢,也表達了自己認同陳莫寒實力的自信,一間廠的利用問題并不會影響他們還貸的穩定性。
陳竹在黑暗裏翻了個身,幹脆又翻出手機來看了一遍自己發的內容,她大概從來沒有用過如此感性的詞句來與領導談論公事,以至于穆廖的回答非常言簡意赅。
“我會考慮你的意見。”穆廖之後又發了一條,“明天再說。”
陳竹的目光落在“明天再說”這四個字上,她已經許久沒有在工作上左右為難過了,但每次只要有不确定的時候,穆廖總是能站在她的背後,哪怕只是說了“明天再說”這四個字,她也會打從心底的相信對方。
正發着呆,旁邊已經睡着的範晨翻了個身,陳竹側頭看了看,就聽見小姑娘嘴裏又嘟囔了一句夢話:“臉上不能留疤……那麽好看……”
陳竹:“……”
因為臉上有傷又貼了創可貼的緣故,大清早陳竹起來後也只能用清水洗了把臉,底妝幹脆就不打了,整個人素面朝天的去了院子裏準備吃早飯。
李敬澤呆呆的咬着一半的饅頭,看着陳竹的目光很是不可思議。
“應該沒那麽倒胃口吧。”陳竹打了個招呼,“我睡的有些晚,黑眼圈是不是很重?”
李敬澤咽下了嘴裏的幹糧,趕忙道:“沒有沒有。”他真心誠意道,“看上去真沒那麽糟。”
陳竹笑了下,她只當對方是礙着她領導身份做的安慰,也沒什麽包袱,坐下來和李敬澤一起吃飯,範晨又是全套都弄好了才肯出來,看到什麽都沒弄的陳竹好生羨慕。
“領導你底子真好。”範晨湊近了看陳竹的臉,“眼睛皮膚都好好看啊。”
陳竹并不信她:“你什麽時候嘴那麽甜了。”
範晨:“嗳,我說真的,昨晚我就一直想着你這臉可千萬不能留疤,要不然太可惜了。”
“……”陳竹心想怪不得你連夢話都在說這個。
李敬澤也注意到了她臉上的創口貼,擔心道:“沒事吧?”
陳竹摸了下貼着的位子:“沒事,就一個小劃傷,放着不管都會自己好。”
李敬澤和範晨一樣,也不怎麽贊同陳竹這種無所謂的态度,還想繼續說些什麽,就看見何賽從門口走了進來。
“我們馬上吃完了。”陳竹以為他是等不及進來催人的。
沒想,何賽只是撇了撇嘴,他指了指院門口:“你們領導來了。”
範晨一臉的茫然:“領導?”
李敬澤眯着眼看向走進來的人,他有些近視,等看清來人的臉時,整個人的狀态都不好了。
陳竹手裏的筷子舉在半空中,她呆呆的看着一身西裝革履,光鮮亮麗的穆廖走到自己面前,等她反應過來時,第一個下意識動作就是低頭看了看身上還沒來得及換掉的老舊白色體恤和運動短褲……
陳竹:“……”為什麽每次遇到穆廖她都是這麽狼狽的姿态啊?!關鍵是她還是素顏啊!!
穆廖心情似乎不錯,氣色上更是完全沒有一點連夜奔波的疲态,他看着陳竹慢慢将臉埋下去,一副恨不得整個腦袋浸到豆漿碗裏的架勢。
陳竹只覺得臉上一熱,穆廖居然捏着她下巴硬逼着對方擡起了頭。
陳竹:“……”
穆廖彎下腰,仔細打量了着她的臉。
李敬澤硬着頭皮打斷道:“那個副行……”
只聽“嘶啦”一聲,陳竹頓覺得左臉頰一涼,創口貼居然直接就被穆廖這麽硬生生的撕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