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初見葉闌墨

“可這老婆婆就是這麽說的, 明明我們買了票,她們沒有買票, 卻要趕我出去,好兇好兇,叔叔阿姨們, 這火車是她家的?還是她家裏有大官,大家都得聽她的?國家的各項規定是由她定的嗎?”

一頂頂黑帽子使勁往老太太頭上扣, 毫不手軟, 字字句句都是帶毒的刺, 見血封喉。

這種話也只能由不懂世事的小孩子嘴裏說出來。

越天真, 殺傷力越大。

這老太太都想毀人名聲,害人坐牢,那就休怪別人反擊了。

全場靜的出奇,靜的連呼吸聲都能聽到。

大家看老太太的眼神都不對了,你潑就潑吧,但觸及底線就不行了。

重男輕女, 作威作福, 踐踏普通百姓對國家的信任,那絕對不行。

老太太平生潑遍全村無敵手,只有讓別人吃虧的份, 但沒想到,一朝栽在一個孩子的手裏。

她就這麽輕輕一句話,就将老太太推到了百姓的對立面。

她聞聲色變,面容猙獰, “死丫頭,你撒謊……“

安憶情索索發抖,小臉發白,雙手緊緊抱着安學民的脖子,”爸爸,小五害怕。“

安學民心疼的不得了,”別怕,有爸爸在,沒人敢欺負你。“

”爸爸,是不是小五不乖,所以她們罵我?”安憶情眼淚都下來了,“嗚嗚,好難過,小五不是賠錢貨。“

她不是嚎啕大哭,而是壓抑的,眼淚嘩拉拉的順着雪白的臉頰往下流,卻不敢發出哭聲。

弱小,可憐,又無助。

她的哭泣太有感染力,葉元白忍不住大哭起來。

安學民紅了眼眶,雙手發抖,“不哭不哭,小五是爸爸的珍寶,乖孩子,別人說什麽不重要,不要相信,在爸爸心裏,你是獨一無二的寶貝。”

安憶情仰起雪白的小臉,脆弱而又無助的樣子,“爸爸,她們也是女的,為什麽會看不起女的?”

安字民明知她在演戲,但還是心疼的厲害,“她們腦子不好,小五別學她們。”

衆人的心不由自主的偏向他們父女,小孩子是不會騙人的。

老太太氣極敗壞的尖叫,“你們父女全是騙子,乘務員同志,我可以對天發誓,他剛才真的非禮我兒媳婦,要是說謊,讓我天打雷劈。”

“轟隆隆,哐。”安憶情小嘴叭叭,活靈活現的學起雷劈聲。

她學的太逼真,老太太吓的腦袋一片空白,條件反射般的抱住頭。

衆人目瞪口呆,這得多心虛啊,這老太太真是的。

随即爆發轟雷般的笑聲,“哈哈哈。”

“一大把年紀了,還不老實,還發誓呢,丢人現眼。”

“為老不尊,倒打一耙,誣陷好人,還欺負小孩子,怎麽做的出來?“

旅客們七嘴八舌的指責,老太太滿面通紅,又羞又氣。

有人忍不住嘆息,“老人也變壞。”

安憶情一時嘴欠,”是壞人變老了。”

老太太恨死她了,撲過來要揍她,“死丫頭,閉嘴。”

旅客們抓着攔着,不讓她靠近孩子,氣的老太太手腳齊上,抓頭發撕耳朵,潑辣的像瘋子。

旅客們吃了不少虧,越發不待見她,暗暗下黑手抽她,場面一片混亂。

安憶情整個人縮起來,小手捂着眼睛,一副很害怕的樣子。“爸爸,她好可怕,好像老妖婆啊,她是不是要抓小孩子吃掉?”

衆人:……

老太太氣的眼眶通紅,想撕了她的心都有了。

她之前倚老賣老,無往不利,但遇到一個倚小賣小,面上軟萌內裏極度兇殘的安憶情,硬生生的落敗了。

安憶情還在火上澆油,“啊啊,她的眼睛紅了,要變成老妖怪了。”

老太太的腦神經繃斷了,力大無窮掙脫旅客,一巴掌揮過去,室內空間太小,安學民退無可退,只能轉身護住孩子。

巴掌拍中安學民的後背,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起。

安憶情徹底炸毛了,“老妖怪打我爸爸,我就打你孫子。”

她掙紮着下來,毫不客氣的撲向她孫子,氣勢奪人。男孩慫的一逼,欺軟怕硬,都不敢躲閃,被安憶情打了好幾下。

她人小拳頭小,但下手很黑,挑的都是身上肉多的地方。

疼,卻不顯眼。

眼見心愛的孫子吃虧,老太太嗷嗷叫的撲過去,又一次被乘務員和旅客攔住了。

小孩子打架,大人摻和什麽。

你孫子年紀更大,還怕吃虧嗎?

但架不住人家把自家孩子當成世界中心的狂想,哭哭啼啼的女人也不裝柔弱了,眼冒兇光,抽冷子想揍安憶情,被趙同志攔下了。

他也沒有碰到人家,年輕女人尖叫一聲,“非禮啊,別碰我。”

趙同志沒見過這樣的潑婦,雙手舉高以示避嫌,但就是不肯退開。

安憶情揍的更兇了,打的男孩哇哇大哭,哭的兩個女人心如刀割,大聲怒罵,嘴裏不幹不淨,比糞坑還髒。

聽的大家極度不适,說好的和藹可親的老太太呢?說好的柔弱女人呢?

搞了半天,全是裝的,都什麽妖魔鬼怪啊。

小姑娘罵的沒錯,就是一個老妖婆。

乘務長聞訊趕來,将人都帶走了。

門一關,大家不約而同的舒了一口氣。

安憶情揮了揮紅通通的小手,打人也蠻疼的。

下次打架應該找塊磚頭上。

她嫌下鋪髒了,不肯再坐上去,安學民将女兒托到上鋪,自己動手清理床鋪。

晚上一個人睡,多舒服,不用擔心會壓到孩子。

安憶情盤腿坐在上鋪,雙手托着下巴,“叔叔,你為什麽這麽看着我?”

趙同志眼神灸熱的盯着小姑娘,終于明白,為什麽她能在那麽危險的情況下,安然無恙的脫身。

她太聰明了,而且是個渾然天成的小戲精,能哭能笑,還會裝可憐,審時度勢,幾個大人加在一起都不是她的對手。

她才七歲啊,後生可畏。

“叔叔家裏有一個哥哥,你們做好朋友吧。”

安憶情眨了眨眼睛,這是啥意思?

安學民一聽這話,站直身體防備的看着趙同志,打什麽鬼主意?

葉元白的反應最激烈,“姐姐有我一個好朋友就夠了。”

像争寵的孩子,急的不行,還偷偷瞪了趙同志一眼。

趙同志笑的可慈愛了,“好朋友可以有無數個,小五啊,我家就在申城,到時介紹你們認識,以後也可以通過寫信交流。”

這強力推銷的樣子,安憶情怎麽覺得有些眼熟?

“也行啊。”安憶情覺得多認識一個人,多了解外面的世界,多條路,還是蠻好的。

葉元白哭喪着臉,可憐兮兮的的爬到上鋪,跟安憶情坐在一起,“姐姐,你不愛小白了嗎?”

“噗。”安憶情笑噴了,元白,小白,她怎麽沒想到?

葉元白很懵逼,“姐姐,你笑什麽呀?”

“小白真可愛。”

葉元白的臉色立馬轉陰為晴,喜笑顏開,太好哄了。

趙同志眼珠一轉,“安同志,不對,學民兄弟,我叫趙義,哪天我去向陽島玩,請我吃頓海鮮吧。”

忽如其來的親近,讓安學民受寵若驚,“盡管來,海鮮管夠。”

海邊人家,別的沒有,海鮮吃不完。

趙義一反常态,變的很熱情,一口一聲學民兄弟,叫的親熱極了。

安學民還算清醒,知道是沾了女兒的光,沒辦法,女兒太可愛了。

他也沒想撈好處,落落大方的相處,反而讓人高看一眼。

趙義套了半天的近乎,感覺氣氛差不多了,話風一轉,“學民兄弟,你的女兒太可愛了,我實在是太喜歡了,不如我認她當幹女兒吧。”

安學民是個大方的漢子,唯獨不能忍有人跟他搶女兒,斷然拒絕,“不行。”

“不可以。”安憶情也拒絕了。

幹爹幹女兒什麽的,難聽的要命。

趙義越看她越喜歡,有主見的小機靈鬼,“小五不喜歡趙叔叔嗎?”

安學民緊張的看着女兒,人家條件好,女兒要是認了這門幹親,對她也有好處。

可是,他就是不想跟別人分享女兒的愛。

安憶情仰起小臉,沖他甜甜一笑,“我只有一個爸爸。”

安學民頓時喜笑顏開,女兒最愛他,開心!

趙義羨慕的不行,他也有女兒,但完全不能比啊。

“叔叔會傷心的。”

安憶情捂着心口,一本正經的說道,“沒事,傷着傷着就習慣了。”

趙義:……

安憶情父女越是表現的抗拒,趙義就越熱情,說起話親親熱熱的,像是相識多年的朋友。

看的出來,他是真心的。

人就是這麽矛盾,別人巴着你吧,嫌太low,不想答理。

但人家不主動湊過來,反而覺得對方自尊自愛,是值得一交的人物。

一路上,談天說地,說說笑笑,氣氛融洽,漫長的旅程也不算難熬。

葉元白特別喜歡粘着安憶情,什麽都說,會說自己的爸爸有多忙,自己的媽媽多麽漂亮,哥哥有多疼愛他。

安憶情聽了幾天,對葉家的情況多少了解些,葉父和葉母都是大忙人,整天不着家,家裏就兄弟倆,不過有保姆警衛照顧他們。

這次出事也不知是不是意外,保姆帶他上街買東西,不知怎麽的,就将他一個人拉下了。

不過,葉家人都不是省油的燈,應該會查的水落石出。

安憶情每天要睡十幾個小時,白天精神飽滿,吃的香,不見一絲疲态,讓安學民暗暗松了一口氣。

之前還特別擔心女兒受了磨難,吃了那麽多苦,身體扛不住會病倒。

所以,還是要多賺錢啊,給女兒創造最好的條件。

吃掉最後一個茶葉蛋,旅程也即将到達終點。

“旅客請注意,列車即将到站,此次的終點站北京站,請您提前整理好您的行李,準備下車……”

聽着播音員的聲音,安憶情看向窗外飛駛而過的景色,一雙月牙眼微彎。

北京,我來了。

……

北京火車站,人潮洶湧,出出進進的人流永不停歇。

一對母子站在出站口,翹首以待,神色隐隐有些激動。

女人鳳眼杏臉,身材纖細玲珑,風韻十足,看的出來她年輕時是難得的大美人。

少年也是一雙鳳眼,眼尾微微上挑,神色內斂,眼睛炯炯有神,氣質卓然,在人群中鶴立雞群。

這對母子倆極為招眼,引來無數目光。

忽然,女人的眼睛亮了,“出來了,看,你弟弟出來了。”

少年已經看到了,激動的迎了過去,“小白。”

葉元白被趙同志抱在懷裏,小身體扭成麻花般跟安憶情叽叽咕咕的說話。

他有說不完的話,永不疲倦。

聽到熟悉的聲音,他立馬尖叫一聲,“哥哥!”

他掙紮着下來,飛奔向口兄長,跑的飛快,一邊跑,還一邊大哭,“哥,我想你。”

真是個感情充沛的家夥。

安憶情:……

翠花,俄想你這句話瘋狂彈屏中,恍恍惚惚,紅紅火火。

葉家兄弟倆悲喜交加,劫後重逢,總是感人至深。

葉元白含着熱淚,拖着兩條鼻涕撲向冷雁,“媽媽。”

他抱着媽媽的腿,開心的不得了。

冷雁看着他的鼻涕全擦在自己的褲子上,渾身僵硬,說出來的話也**的,“以後不許出去亂跑,也別再傻乎乎的輕信別人,你要學的聰明點。”

明明是關心的話,但從她嘴裏說出來,就是透着一股讓不舒服的味道。

葉元白神色黯淡了下來,耷拉着腦袋,沒有了之前的喜悅。

葉闌墨微微蹙眉,“媽,小白好不容易回來,你就不要再說他了,他吃了一次虧會學乖的。”

葉元白用力點頭,想讓母親多看他一眼,“我會越來越聰明的,再也不會被人拐走。”

冷雁是個極為冷情的人,不像普通的母親那樣對兒子呵護備至,總是淡淡的,“回家吧。”

葉元白這才想起小夥伴,扭頭看過去,“等一下,姐姐,你快過來,這就是我媽媽,漂亮吧?這是我哥哥,特別厲害,無所不能的。”

在小孩子的眼裏,父兄都是無所不能的大英雄,但哪有這樣的人?

葉闌墨第一眼就看到了粉嫩可愛的小姑娘,紮着兩個小啾啾,黑葡萄般的眼睛亮閃閃的,真好看。

“這是?”

葉元白噠噠的跑過去将小夥伴拉過來,“這是我親姐,她特別特別特別厲害,她救了我,她叫安憶情,也叫安小五。”

這介紹也是醉醉的。

葉闌墨嘴角抽了抽,蹲下身體,認真的打量安憶情,一雙鳳眼專注而又溫柔,“謝謝你,小妹妹,你很勇敢,也很善良。”

安憶情沖他甜甜一笑,月牙兒彎彎,烏黑的眼睛很亮,仿若眼中盛滿了星光。

“叫我小五吧。”

這是她見過的最好看的少年,劍眉入鬓,鳳眼生威,有着少年人的朝氣,驚豔了時光。

她承認,自己是顏控。

葉闌墨被她的笑容恍了一下,小姑娘笑起來太好看了。

他知道她,但沒想到是這麽小的孩子,還長的這麽軟萌可愛。

冷雁卻一個字都不相信,騙誰呢,這麽小的孩子被人抱在懷裏,走起路都晃晃悠悠,小胳膊小腿小身體,這怎麽可能是救她兒子的人?

現在的人啊,為了上位不擇手段,花樣是越來越多了。

但好歹編一個像樣點的理由吧。

她跟兩人打了個招呼,不熱情,但也沒有失禮。

趙同志早就聽說她的大名,但還是第一次見,不愧是當年文工團的一枝花,氣質長相身段都是萬裏挑一。

只是,這性格……怪不得戰友這些年的升職之路漫長而又曲折。

也罷,這是人家的家事,他管不着。

一行人走出火車站,一輛吉普車已經等在門口。

冷雁拉開車門,拿出一個包裹,放滿了巧克力糕點,還有兩百塊現金。

“安同志,謝謝你們幫了我家孩子,區區薄禮,不成敬意,還請收下。”

說的很客氣,但态度也很鮮明,收了禮就算兩清了。

趙同志愣了一下,眉頭皺了起來。

安學民的臉色一白,更加不自在,“不必,我們不是為了謝禮。”

冷雁神色淡淡的,“應該的,不管真相如何,我都很感激你們将孩子送回來……”

安憶情一聽這話不對了,什麽叫不管真相如何?

難道,還有另外的真相?暗示她在說謊?呵呵。

“媽。”葉闌墨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找補,“安叔叔,您別見怪,我媽不怎麽會說話,你們父女對我們葉家的大恩大德,我們全家人這輩子都不會忘,來了北京就如同到了自家,還請讓我們盡盡地主之誼。”

安學民面色稍霁,“只是一件小事,你們太客氣了。”

他沒指着別人感恩,但,也不希望聽到陰陽怪氣的話。

他家小五的名聲不是任何人能抹黑的。

比起冷雁,葉闌墨的态度得體大方,“安叔叔,我爸這幾天一直念唠着想見兩位,本來親自來接,臨時有事來不了,我爸說了,一定要請你們父女在我家暫住幾天,他晚上回來請你喝酒。”

他謙和有禮,跟他媽冷雁截然不同。

安學民已經覺得沾光了,這一路的車費都是人家出的。

他有自知之明,人家是什麽門第,自家又是什麽門第,高攀不起。

強行拉在一起,誰都不自在。

“不了,我們不去。”

葉闌墨在心裏苦笑一聲,知道他這是心裏有了隔閡,姿态更低了,“安叔叔,我鄭重的請兩位到我家裏做客,還請您答應,家裏一早就準備了飯菜,就等着你們來。”

他不是第一次替他媽善後收拾爛攤子,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見他态度出奇的誠懇,安學民拒絕的話說不出口。

趙同志跟他同行了幾天,略知他的性格,淳樸善良,也老實,沒有什麽功利心。

“學民兄弟,去吧,見一見我那老戰友,他是一個極為爽朗大氣的人。”

兩人熱情的邀請,安學民只好無奈的同意。

而自始至終,冷雁都不置一詞,神色淡淡的。

安憶情看在眼裏,心中暗暗奇怪,對待兒子的救命恩人,這态度正常嗎?

胳膊被扯了兩下,她低下腦袋看了一眼。

葉元白可憐兮兮的看着她,“姐姐,我都叫你好幾聲了,你怎麽不理我呀?”

冷雁冷眼看過來,面色不豫,“小白,不許亂叫,你們年紀差不多,可以直呼對方的名字。”

這極力撇清,是什麽意思?他們安家也沒有攀附之意啊。

安憶情心裏不爽了,故作驚訝的問道,“小白,這是你後媽?她好像不怎麽歡迎你回家呀。”

冷雁的臉色肉眼可見的黑了。

葉元白呆了幾秒,忽然哇的一聲哭了,“那我親媽呢?她去哪裏了?”

其他人:……

作者有話要說:  九點還有一章哈,本章有紅包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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