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繼續埋胸

過了兩日,睦野将晾曬幹淨的藥草裝進竹筐封好,這些積攢了一個冬季的藥草将大竹筺子幾乎塞得滿滿當當,他找了塊幹淨的粗布覆蓋在框上,又從屋內拿出一身身鬥笠蓑衣。

眼下天氣雖然見晴,可進城裏需要的時間并不短。路途尚是久遠,做些防範還是好的,哪怕今日無雨,這身鬥笠蓑衣也能遮蔽冷風,做個保暖的用處。

家裏沒有馬,只得将牛拉過來系上車前,藥筺穩妥安置在牛車上。天色尚早,曲溪青披着睦野的外衫出屋,對方正從門外走進來,兩人目光撞了個正着,睦野很快移開,進了竈屋。

曲溪青跟着進去,他軟軟地靠在門上,才起身,柔軟的嗓音透着沙啞,笑吟吟問:“今日要外出麽。”

睦野将要帶在路上填肚子的鍋貼用布包好,他熱了鍋水,一旁的水囊已經裝滿,竈上還有一鍋剛熱好的粥,石臺上擺着炒好的酸豆角和蘿蔔塊,這是今日的早飯。

睦野轉頭看了眼燒水鍋裏剩下的半鍋熱水,對曲溪青說道:“放些冷水進去用作洗漱。”

曲溪青心情大好,嘴角翹得老高,問道:“這是特意留給我的?”

睦野:“……嗯。”

“好好好,我洗。”一連說了三個好,雖然他嫌做人洗漱麻煩,可看到睦野為他做了這些事,他就煩不起來,甚至樂在其中,盡管這很可能只是農夫順手給他留下的而已。

睦野将早飯擺上桌,一轉身險些碰上不知何時在他身後出現的曲溪青。

“哎,木……睦野,我能不能跟你一塊出去,我獨自待在這屋悶得慌。”細長的手指往睦野肩膀撩了一把,曲溪青臉龐挂着剛清洗過的水珠,順着白淨翹挺的鼻尖落下,滴在嫣紅的唇上,他下意識舔幹淨,睦野眸光微動,側身後退兩步。

黑貝吃飽了跑進來,睦野看着它,說道:“黑貝也在。”

曲溪青收回落空的手指,執着地盯着睦野,也不拐彎抹角了,直言道:“我想跟着你。”

睦野:“……”

“你就帶我去吧,我可以化成蛇,不占牛車什麽地方。”

睦野性子寡悶說不出什麽花樣,他動了動唇,最後只能默認了曲溪青的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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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前睦野從木櫃中找出另一件厚些的布衫遞給曲溪青,睦野的衣衫穿了有好些年頭,色澤都褪得差不多了,且布衣老舊又寬大,完全将曲溪青的身形罩住,下擺還拖在地上有餘,有風一吹,衣衫便鼓起來。

曲溪青容貌豔致張揚,罩了睦野的寬舊衣衫,好歹能将他那明豔的氣場壓了一把,顯出幾分柔和。

用完早飯兩人坐上牛車往岳城的方向趕,出村時遇到出門農作的村民,村民看到老好人身邊的曲溪青,有了這身舊衫的襯映,倒沒再把曲溪青誤認為是女子,還有村民問他是不是睦野的遠房親戚。

出村的一路,曲溪青笑意盈盈地和跟他搭話的村民回話,其中好些身強力壯的男人,讓他不由舔了舔嘴。這些壯年男子身上的精陽之氣雖沒有睦野純厚,仔細嗅過去倒也不錯,可惜他們身上的精陽之氣他都不喜歡,不然這一個個的,他鐵定要勾過來,吸幹了精陽之氣。

他曲溪青要麽不吸,一吸就得吸最好的。

一扭頭,剛迎上農夫的目光,這人又馬上不看他了。曲溪青微微翹起嘴角,他挨過身子輕輕碰了一下睦野的肩膀,揶揄道:“你偷看我啊?”

睦野:“……”

曲溪青神色認真,“你偷看我了。”

睦野:“……”嗓子緊了緊,他開口說道:“你不要吸他們的精氣……”

曲溪青輕輕挑唇,“這你都能看出來了?那你再接着猜猜,我還想對你做什麽。”

睦野目光一垂,随即目視前方,不接他的話。曲溪青自讨沒趣,聳聳肩軟骨頭似的躺在牛車上不動了。

牛車出了村,四下都荒涼下來。周遭都是高山,遠峰上終年霧氣奔騰,仰目高望,天地間除了身邊的人與物,一切都朦朦胧胧,微弱的日光穿破疊疊雲霧,照到地面時并沒有什麽暖意。

曲溪青裹緊了身上的舊衫,蛇是冷血動物,他從出門時就感到有些冷。此時或許是受到這寂靜山嶺的環境影響,肌膚起了層細細的疙瘩,似乎更冷了。

牛車走動的噠噠聲回響在這片慌嶺間,曲溪青聽着昏昏欲睡,他往農夫身上靠了靠,遭到對方輕微避開後,他吸了吸鼻子,嗓音有些嗡嗡的,“我冷。”

腳下的鞋不合他的尺寸,睦野給他塞進一層軟幹草,草枝刮在腳心,他全身肌膚都細嫩得不得了,時間久了又癢又有些疼。

睦野目光微動,他把置放在一旁的蓑衣抖開,對曲溪青說道:“披上。”

曲溪青咬着唇笑,“你為我披。”

蓑衣繞到曲溪青後背展開,睦野仔細将每一處都撫平,完完整整給他披上蓑衣禦寒。

“你不冷麽?”曲溪青說話間伸手覆上睦野的手背,農夫體魄強健,明明穿得并不十分厚實,肌膚卻溫熱,如同火爐一般。睦野的溫度叫他留戀不已,正欲把那手掌往那溫熱的手心塞,睦野就抽回了手,坐到前面架牛車了。

牛車走了三個時辰,總算到了岳城鏡內。

入了城,街市上絡繹不絕人群熙攘,出來趕集的小販早早就搭好了攤,有賣吃食的,賣陶瓷的,賣布匹的,耍雜的,應有盡有,擠滿了長長的街道,各式攤鋪飄來的氣味很快将曲溪青從夢中驚擾。

他從牛車上爬起來,迷迷糊糊地瞪着陌生的地方。清醒後他上前輕輕扯了扯睦野的衣角,鼻子轉向氣味飄來的方向,問道:“何物這麽香?”

睦野回頭看了他一眼,“過會兒去吃些東西。”

睦野牽着牛車一路往城裏最大藥鋪的方向走,藥鋪在東市,離這兒不算遠,集市上人多,牛車走得慢悠悠的,曲溪青半躺在上面,時不時有人将目光停在他身上,露出驚豔的神色。

穿過最密集的地段,人群總算沒那麽擁擠。牛蹄踏在石板路中,發出一陣陣清脆而有規律的噠噠聲,曲溪青支起下巴跟随牛蹄聲輕輕晃着腦袋,他凝視睦野的背影,心情甚是愉悅。

拐過石巷,眼前突然敞亮,福來藥鋪的大牌匾映入眼簾。

睦野把牛車系在一邊的石墩上,走到牛車後把裝着藥草的大竹筐小心卸下。

曲溪青搭着睦野的肩從車上輕盈躍下,可惜他高估了自己,還沒站穩,一股軟麻從腰往下襲來,往後仰身眼看就要跌落。

腰肢一緊,睦野一手提着竹筐,一手牢牢把他圈穩,力道大了些,身體相互抵着,一個高大穩健,一個纖長如竹,還很軟。

睦野很快把手松開,曲溪青笑而不語,跟在睦野身後朝藥鋪裏走。

藥鋪的老板和夥計對睦野早就眼熟,幾年時間睦野時常将山裏挖到的藥草送到這邊賣,他摘來的草藥都是極為有用的,因此老板給他的價錢也算不錯,并且承諾只要是他帶來的藥草,藥鋪都全部買完,老板還曾經暗示睦野可以采摘更多,他們出的起也願意給他那份錢。

來時空蕩蕩的錢袋子很快裝得鼓囔囔的,他們出了藥鋪,睦野解開牽繩拉着牛車,曲溪青盯着錢袋子,問:“這就完事了?”

睦野輕微點頭,曲溪青上牛車後,他牽着牛車往西市走。西市販賣的東西都是生活上所需的物品,還有各種吃食,沿途過去熱熱鬧鬧的一片,小孩們走街串巷,你追我趕。

“啊,停下——”曲溪青睜大了眼,指着小攤販擺賣的小雞,毛絨絨的小雞嫩嫩叫出聲,吃起來口感定極為新鮮。

睦野朝雞攤望去一眼,家中還有十多只老母雞,有幾只已經開始孵蛋,此時并不需要再買幼雞回去。睦野沒當回事,以為是曲溪青好奇。可馬車還沒走出太遠,身後突然傳來攤販的叫嚷。

“我的雞誰偷了!”

睦野扭頭,曲溪青正捧着幾只幼雞仔對他露出得意的笑。

“木頭,這小雞可好吃了,我——”

睦野制止道:“還回去。”

曲溪青抱緊了雞仔,不解問:“為什麽?我又沒有拿完他的雞。”

睦野眼一閉,張開又道:“這是別人的。”

“可我拿了不就是我的嗎?”

睦野沈默,他牽着牛車往回趕,那攤販看到曲溪青抱着的幼雞仔,指着他怒瞪:“就是你偷了我的雞?!你跟我去見官!”

睦野拿出錢袋子,問道:“多少錢。”

攤販回道:“三只,六文!”

曲溪青見睦野掏出剛買藥草得來的錢,立馬不幹了。他把幼雞仔還回去,“我不要了不要了,木頭你在做什麽?!”

他知道這些錢是睦野辛苦采集藥草換來的,幾只小雞得要錢換的話,那他寧肯不要了。

攤販不耐道:“到底買不買!”

曲溪青兇巴巴的吼回去,“不買!”

攤販:“……”

睦野:“……”

在西市走了半個多時辰,最後睦野還是給曲溪青買了雙新鞋子,看到他腳上的刮痕,眉頭不着痕跡輕皺,道:“回去敷些藥草。”

穿上新鞋子的曲溪青臉上笑意沒停過,回去的路上他不停問睦野是不是喜歡他了,途中自然又是對着空氣說話,自言自語久了便悶悶的睡了。

沈默的情況一直持續到晚上休息,曲溪青白日睡久了,夜裏毫無睡意。

距離睦野睡下過了半個時辰,他盯着農夫的背影,想也沒想便化回蛇爬下床。

鑽進睦野溫熱的胸膛,蛇舒服得蜷在裏頭,蛇信子吐出,掃過睦野的唇。借着暗淡的光,它似乎看到睦野微擰着眉頭。

睡得不舒服麽?

蛇這般想後,往農夫嘴裏吐進一股淡淡煙霧,催他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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