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陽光
第二天上班的唐榕拿出那部粉色手機的時候,看見的人都忍不住笑了,弄得唐榕無奈萬分。
有同事調侃道:“喲,小唐,不會是和你女朋友拿反了吧?”
唐榕尴尬笑道:“一個朋友送的,他故意的。”
沒過多久,經理的秘書就進來了,她說部門現在馬上要派一個人去和合作公司的人簽一個緊急的合同,合同的相關事項還要協商一下。
秘書直接道:“小唐,你認識蘇經理,要不你去吧?”
剩下的人都知道蘇經理才不是什麽特別好說話的人,現在不是自告奮勇的時候。唐榕只能當個出頭鳥,說他馬上就去。
唐榕來的時候蘇澄正在等着他們公司派人來,他擡頭一見是唐榕,微微撇了撇嘴,讓秘書出去。
唐榕把合同文件放在蘇澄辦公桌上:“趕緊簽了吧。”
蘇澄:“他們是故意讓你來的嗎?”
唐榕聳聳肩:“也許吧,他們都知道你和我關系好。”
蘇澄覺得他們要是認為讓唐榕來他就可以在工作上的事情讓步的話還是太天真了,反而因為唐榕是他男朋友他還不用顧及什麽禮節不禮節的。
蘇澄果然沒有因為唐榕和自己的關系就手下留情,合同每個地方都要挑刺,像是要把唐榕他們公司給壓榨到不能再壓榨。
唐榕最後和蘇澄吵起來了,他們還是第一次不是因為感情上的事情吵架,吵架的聲音外面辦公室都清晰可聞。
最後,合同還是簽了,蘇澄放下筆的一剎那,唐榕長出了一口氣,收起文件道:“謝謝了,蘇經理。”
他還是第一次覺得和蘇澄吵完架之後心情沒有不愉快,反而還挺舒暢的。
唐榕:“對了,上次那個服務商平臺效果不錯,注冊客戶超過預期了,今晚有個慶功宴,你要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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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澄:“你在嗎?”
“我當然要在啊。”
蘇澄點點頭,唐榕道:“那你七點的時候到宏星酒店宴會廳就行。”
晚上七點,蘇澄如約到了宏星酒店,唐榕的公司包下了宴會大廳,此時慶功宴正要開始。
唐榕似乎正在忙着和幾個大老板說話,蘇澄坐在了一旁的賓客席上,不遠處有個穿着這次活動吉祥物玩偶套裝的工作人員在分發餐前零食。
不一會兒唐榕就端着兩個酒杯來了,遞給蘇澄一杯,蘇澄喝了一口,發現這并不是酒,而是涼茶。
蘇澄皺眉道:“難喝。”
唐榕喝着香槟說:“将就吧,我也喝的茶。”
蘇澄:“……”
幾分鐘之後,大廳燈光暗了下來,這次項目負責人上臺了。唐榕把蘇澄啦了起來,站在了距離舞臺不遠的地方。
蘇澄沒注意身後站了一個打扮成吉祥物的工作人員,舞臺上負責人說慶功宴開始,人群鼓掌的同時,身後的吉祥物舉起了彩帶噴槍,噴出的彩帶和光粉嘩得一下全掉在蘇澄身上。
唐榕被“砰”的一聲吓了一跳,扭頭卻看見蘇澄頂着滿頭彩帶,肩上全是亮晶晶的光粉,一臉陰沉地站着。
工作人員這才意識到自己噴到客人了,連忙摘下玩偶頭套,一個勁地和蘇澄道歉。唐榕是見識過蘇澄怎麽罵其他人的,正打算幫他解圍。
沒想到,蘇澄雖然面色難看,聲音也十分忍怒,但他道:“……沒事。”
工作人員立即跑去取毛巾,唐榕若有所思地看着竟然沒有發火的蘇澄,心裏忽然一動。
蘇澄摘着自己頭上和身上的彩帶,那些彩帶還黏糊糊的濕濕的,他覺得十分惡心,甩了一下頭發。
唐榕走過來幫他清理身上的東西,頗為仔細地把那些夾在蘇澄頭發中間的小亮片拿出來,看見蘇澄一副不耐煩的模樣,一時有些忍不住笑。
蘇澄:“你笑什麽?”
唐榕試着抿嘴忍了忍,但最終還是沒忍住,笑道:“不好意思,有點好笑。”
蘇澄望着唐榕,忽然覺得,唐榕的笑容特別有感染力,就像一道讓人放松的陽光,穿透了所有渾濁的迷霧,熾熱而迷人。
以前的蘇澄從沒有見過他這樣的笑容,那些原本能給他留下深刻印象的恐懼的、哭泣的、絕望的臉,在個笑容面前都好像不再重要了。
為什麽他以前不曾發現呢?
蘇澄已經弄不明白,自己執着的究竟是以前那個唐榕還是現在這個唐榕了。
蘇澄花了三年多的時間,才發現這麽一個簡單的笑容的價值,唐榕對他來說還有那麽多謎團,他又要花多少時間呢?
工作人員送來了毛巾,唐榕接過,擦了擦蘇澄的頭發和衣服,笑道:“你要是受不了這一身亮閃閃的你就先回去吧。”
蘇澄下意識道:“不用。”
唐榕:“可你這模樣和其他老板一起吃飯也不太好吧?”
蘇澄頓了頓:“那我在車裏等你。”
唐榕:“好吧。”
蘇澄:“車鑰匙給我。”
“你不是有車嗎?”
“會弄髒車座。”
唐榕翻了個白眼,把自己車的鑰匙給了他:“敢情我的車就不是車了?”
蘇澄接過車鑰匙,轉身離開了。
慶功宴開到九點多鐘,唐榕才從酒店裏出來。他拉開駕駛座的門,扭頭看了一眼坐在副駕駛的蘇澄。
蘇澄也沒直接坐在座椅上,而是把剛才那條毛巾鋪在了下面。
唐榕挑挑眉,微微扯起嘴角,發動了汽車。
唐榕:“你的車怎麽辦?”
“叫人開回公司了。”
“所以我明早還要送你?”
蘇澄默認。
回去的路上,唐榕一邊開車一邊一個哈欠接着一個哈欠地打,偶爾偷偷地看看蘇澄。
他倒是期待蘇澄可以和他說說話什麽的,但是他似乎想多了。
等紅燈的時候,唐榕歪着頭撐在車窗邊,看着外面的車偶爾閃動的車燈發呆。突然,他的腦子裏倏地閃過了幾幅模糊的畫面,他仿佛看見自己也是在一個夜晚坐在車裏,身邊坐着蘇澄。
唐榕繼續往下想卻想不起來了,他知道,這多半是自己以前的記憶。
唐榕:“我們以前是不是在車裏發生過什麽?”
蘇澄不解道:“什麽?”
唐榕也不知道該如何描述:“我也不知道具體是什麽,就是覺得這個場景有點熟悉。”
蘇澄沉默了一陣,說:“你是在車上和我告白的。”
唐榕詫異道:“真的啊?那你當時怎麽說的?”
“我喝醉了。”蘇澄道,“答應了。”
唐榕“呵”了一聲:“所以說你完全就是糊裏糊塗地答應我了?”
蘇澄不能否認他當時的确稀裏糊塗地答應了唐榕,他倆沒有見過幾次面,只上過一次床。他也回憶不起,後來他究竟是如何讓唐榕在他心底裏紮根的。
那天夜裏在車裏的場景再次浮現在了蘇澄腦海中,車裏的冷氣和搖擺的雨刷,他都永遠不會忘記。
蘇澄還想到了某天晚上他做的夢,那個有些荒誕的夢。
唐榕淡淡看着蘇澄的側臉,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蘇澄的臉上似乎少了往日的那些刻薄,多了幾分柔和的情緒。
唐榕漸漸地覺得,以前的蘇澄也許就是一個總是用背上尖刺對着別人的刺猬,其實要是把他翻過來,肚子也是很軟很溫暖的——
問題就是,有誰可以不怕被那些尖刺紮破手指。
唐榕覺得或許自己不怕,他伸手一推蘇澄的後腦勺,靠近他,嘴唇碰在他的唇上,蘇澄的身體明顯僵了。
但是,唐榕的觸碰的确讓他感到迷戀和火熱,就像那天在辦公室裏他伸進自己襯衫的手一樣,讓人難以拒絕。蘇澄緊緊地摟住他,唇舌開始不顧一切地和他糾纏起來。
恍惚間,蘇澄覺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唐榕和他告白的那天晚上,嘴唇最直接的碰撞和舌頭濕潤的觸感是蘇澄唯一清醒的證據。
就在這時,後面的車突然按了一下喇叭,唐榕被吓了一跳,擡頭一看才發現前面的車已經開出十米了,只好尴尬地啓動了引擎。
車流開始暢通了起來,回去的路上車內的氣氛卻隐約充斥着有些讓人躁動不安的暧昧。
到家的時候已經挺晚了,兩人直接進了卧室,蘇澄準備着換洗衣服,打算把身上那一堆花裏胡哨的狼藉給洗一洗。
唐榕坐在床上看着他,突然問:“那天後來我們做了什麽?”
蘇澄:“做愛。”
唐榕:“……想也是。”
蘇澄走進浴室洗澡去了,唐榕仰面躺在床上,伸了個懶腰。他看到卧室的小窗臺上放了一個木質的相框,裏面是一張蘇澄的照片,大概是在他以前某個發布會上照的。
唐榕盯着那副相框發呆,頭忽地就那麽鈍痛了起來。
相框上本來應該有的玻璃卻不見了,不知消失到了哪裏去,只有一張照片。唐榕的頭腦裏出現了一些模糊的閃回,他仿佛看見那副相框被人舉起來,然後朝着自己——
就在這時,蘇澄的聲音從浴室裏傳了出來,他喊唐榕幫他拿個東西。
唐榕渾身一震,本來還清晰的畫面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恍若做了一場夢似的,醒來後便被忘得一幹二淨。
唐榕揉了揉自己的頭,敲敲浴室的門把東西遞進去。
蘇澄出來後,發現唐榕坐在床上,神色有些疲倦,問:“你怎麽了?”
“不知道。”唐榕回答,“有點頭暈。”
“要吃藥嗎?”
唐榕搖頭,眼睛盯着窗臺上那個相框,突然問:“那個是多久之前的了?”
蘇澄順着他的目光望去,神色一滞,沉聲答道:“一年多前。”
唐榕沒有再問了,而是打了個哈欠去浴室了。蘇澄盯着那個相框,手指撫上那沒有被玻璃隔開的照片,神色有些不安,也有些游絲般的悵然。
那一次他生氣了,生氣的原因蘇澄已經不記得了,他只記得當時他随手就抄起了離手邊最近的相框,向唐榕砸了過去,玻璃被砸碎了。
最後,他果決地把相框拿起,丢進了抽屜的最底層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