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宋小舟心不甘情不願地下了馬車，靜安苑就在眼前，白牆黑瓦，一派雅致，就這麽坐落在山腰，背靠孚日山，往遠了看，山是黛青色的，雲霧缭繞，實在沒有半分陰森氣。
三人站在門外，不過才一日，宋小舟心裏卻很想見陸衡，可又因着身邊這對不知深淺的師兄弟，不想陸衡出現。
“宋兄弟，領路吧，”沈致笑吟吟的。
宋小舟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抿着嘴，一步一步地朝裏頭走，踏進門檻，宋小舟摸了摸袖子裏的匕首，尋思着弄倒這兩人的機率有多大。
沈致環顧一圈，臉上的笑容慢慢地消失，看着宋小舟，道:“陸衡到底殺了多少人？”
宋小舟沒說話。
沈致森然道:“這整座宅子都是陰煞之氣，不是殺的人太多，就是死者都是被虐殺的，才會留下這麽濃郁的陰氣。”
梁慕也皺緊眉，面色不虞。
宋小舟停下腳步，瞪着沈致，剛想說話，就聽一道不疾不徐的年輕嗓音，“小舟什麽也不知道，你不如問我。”
幾人循聲看去，才發現廊下不知何時站了個人，素衣墨發，眉目如畫，正懶洋洋地靠着朱紅梁柱。
宋小舟心頭一跳，“謹之，這兩個人是壞人，你快走！”
陸衡充耳不聞，看着宋小舟，微笑道:“小舟，過來。”
宋小舟想也不想，就要跑過去，卻被沈致抓住了手腕，铿锵一聲，身旁梁慕已經拔劍出了鞘。
陸衡盯着沈致碰宋小舟的那截腕子，神色變冷，“放開他。”
宋小舟用力搡開沈致，不知為什麽，這人長得纖弱，手勁卻奇大無比。沈致看着陸衡，說:“放他過去淪為你的果腹冤魂？”
“與你何幹？”陸衡眼中浮現猩紅，臉色卻依舊冷靜，“松手。”他話音一落，半邊假山活生生被削了半邊，直接砸向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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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致冷哼一聲，攥緊宋小舟的手腕輕松躲過，那邊梁慕同他默契十足，已經提劍逼向陸衡。劍上有道宗秘術，暗芒流轉，專懾鬼怪。
陸衡身法詭谲，神出鬼沒，梁慕也非同小可，小小一道回廊崩塌了大半。陸衡周遭都泛起了陰森的鬼氣，突然，暗裏爬出幾只鬼，不是宅內宋小舟見過的，就是黑衣人裝扮，凄慘滲人，邪戾嘶叫地沖着梁慕就去了。
宋小舟心急如焚，怒道:“松手，不然我對你不客氣！”
沈致沒有說話，陸衡遠比他想的要厲害，等閑厲鬼，不過殺人而已，像陸衡這樣的，殺人掌控新鬼的，實屬罕見。
突然，一道寒光襲來，沈致錯身避開，宋小舟已經掙脫了他的手，朝陸衡跑去。
沈致皺緊眉，指尖一彈，銀色絲線快若閃電，宋小舟本能地躲了躲，卻被纏住了手臂。
沈致道:“別傻了，再跟着陸衡你會死的。”
宋小舟咬了咬牙，手中匕首用力劃上銀線，可它不知是什麽材質做的，竟然毫發無損，“不關你的事，我就樂意喂鬼！”
沈致反手拍出一張黃符，卻是那缺了舌的女鬼，不知何時到了他身後，意欲偷襲。
驀地，他聽梁慕叫了聲“師弟”，眼睛大睜，卻是陸衡竟直接出現在烈陽下，鬼氣如刃，直逼他面門。
沈致疾退兩步，宋小舟卻脫了禁锢，直直撞入陸衡懷裏。沈致臉色愈寒，五指一抖，數張黃符緊黏而上，光芒熠熠，宋小舟只覺陸衡悶哼了一聲，聽見低啞的一句，“閉眼，”剎那間，所有聲音都遠去了。
宋小舟再睜開眼的時候，發現他已經在一片山林中，陸衡五指冰涼徹骨，緊緊攥着他，猩紅的眼睛仍透着幾分陰鸷。
宋小舟低低叫了聲:“謹之。”
陸衡聽見了，動了動，偏過頭，眼珠子是駭人的紅，定定地看着宋小舟。宋小舟一時不敢出聲，猶豫了一下，擡手搭在陸衡的肩膀上拍了拍，嗚咽着說:“對不起，我帶了壞人回來。”
半晌，陸衡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輕聲說:“不是你的錯。”
他拿冰涼的手摩挲着宋小舟的臉頰，皮肉溫熱，年輕蓬勃的氣息鮮活而誘人，情不自禁的，嘴唇也貼了上去，“小舟。”
二人都是跪坐在地上的，互擁着，宋小舟一動都不敢動，腿軟的不行，陸衡挨着他的姿态很親密，卻讓他脊背都發涼了，像被猛獸嗅着的弱小獵物，慌了，聲音顫顫，“謹之，謹之……”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求饒，逃跑，都不對，死裏逃生之後腦子裏亂成一鍋粥。
陸衡伸舌尖舔上去的時候，宋小舟渾身繃緊，緊張得要命，無意識的一抓，就聽到了陸衡的一聲低哼。宋小舟忙看過去，才發現抓住的是陸衡的手背，他的手背被灼傷了，是沈致的符篆留下的傷。
宋小舟看着那傷，捧起陸衡的手，“怎麽傷得這麽嚴重，”他心疼壞了，原本陸衡的手多漂亮，冷玉似的。
燒傷醜陋，宋小舟低下頭，就吻了上去。
陸衡僵了僵，閉眼再睜開，混沌猩紅都退了幾分，他深深吸了口氣，啞啞地說:“小舟。”
宋小舟擡起臉，望着陸衡，陸衡親了親他的眉心，道:“別怕。”
不知怎的，宋小舟鼻尖有點酸，甕聲甕氣地說:“我不怕。”
“乖孩子，”陸衡輕輕笑了笑，目光落在他腰間的玉上，摸了摸他的腦袋，說:“小舟，我很高興，你回來了。”
宋小舟抿了抿嘴。
陸衡道:“你有很多機會可以走的，就是那兩個人，他們的目的在我，你要離開，他們也不會過多阻攔。”
宋小舟看着陸衡，陸衡正盯着他，鬼相尚未斂去，有幾分讓人戰栗的危險感。宋小舟咽了咽，扭過頭，負氣地說:“你在這裏，我哪裏也不去。”
陸衡深深地看着他，宋小舟擡起眼睛，這才發現這地方似曾相識，像是曾經來過。
面前一個矮矮的黃土堆，立着無名的小石碑。
宋小舟問:“這是哪裏？”
陸衡沉默片刻，說:“我的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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