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三點日常

十角館的大門并沒有上鎖, 它所處的地理位置本就偏僻——三面環海, 唯一通往入口的道路還有着一層天然屏障作為掩護。住在裏面的人實力強勁, 感知力堪比雷達, 根本不懼任何外來闖入者。假如真的出現了這樣的家夥, 他還能順便消消食。

于是當中原中也走到門口時根本不需要按門鈴，漆成寶藍色的合金大門微微敞開, 從門縫裏可以看到裏面光線充足的玄關。鞋架就擺在靠牆的一側，未拆封的一次性拖鞋單獨用一個編織籃挂在架子的一角, 供人随意拿取。

換好鞋子，推開通往客廳的木門。十角形的天花板離地面很高, 垂下的枝形吊燈是唯一的光源。房間中央同樣是十角形的大理石桌鋪着一塊白布, 銀質餐具在燈光的照射下流淌着點點星芒。

“晚上好，中原先生。”躺在竹制搖椅上的神烨懶洋洋地揮了揮手, 常年穿着同樣的衣物讓他看上去幾乎沒什麽變化。“你來的正好，吉野大叔在廚房裏準備晚餐，不介意的話一起用餐吧。”

中原中也按了按帽檐, 在離神烨不遠的椅子上落座。“打擾了。”

“不會哦~。”神烨側頭看向對方, 橘發少年的臉色有些蒼白，眼角眉梢是不加掩飾的疲倦。“中原先生，我想你應該很清楚, 死人是沒有任何意義的。重視同伴是你的優點，又何嘗不是一種拖累？”

中原中也猛地擡起了頭, 漂亮的藍眼睛閃過一道淩厲的光。滲人的殺氣逐漸擠壓着周圍的空間, 額前的碎發無風自動。

“拖累？還真敢說啊——在你眼裏同伴到底什麽？他們都是無關緊要的存在嗎？”

面對這番氣勢淩人的逼問, 神烨微微垂下了眼。如果讓神威來回答這個問題，他肯定不會有絲毫的猶豫。

‘我從來就不需要同伴，這不過是弱者為自己的無能杜撰出來的漂亮說辭。’

‘為了更好的生存下去，他們選擇聚集到一起。然而，這又有什麽用呢？蝼蟻的數量變多，也只會讓人覺得厭煩。殺一個與殺一百個毫無區別，無非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我讨厭弱者，感情這種東西是多餘的。為了超越任何人，超越任何東西，我可以舍棄一切。弱小的人類往往無法理解，他們只會愚昧而又狂妄地叫嚣着複仇。如果他們是正确的，又怎麽會輕易就被我殺死呢？’

‘說到底，神烨你也不過是個弱者罷了，還很可憐呢~。’

當時他并沒有搭理神威，暗地裏卻跑去餐廳把這家夥的午餐全部淋上魔鬼辣醬。後來兄弟倆不管不顧地在飛船上大打出手，導致引擎嚴重受損，整個第七師團只能可憐兮兮地迫降到一顆無人星上。

年紀輕輕就一副大叔模樣的阿伏兔一邊抱怨自己上輩子到底做了什麽孽，一邊默默掏出手機撥通了宇宙租賃公司的電話。在花掉一大筆讓他心髒抽疼的經費後，第七師團才重新登上了租來的太空船。回去還得想想報告要怎麽寫，遇到亂流、隕石群、異形怪物之類的借口都已經用爛了。

又過了兩天，一封有着神威親筆簽名的信件被送到了阿呆提督手裏，才看了兩行就被他怒氣沖沖地撕成了碎片。

大體內容如下：

【白癡（劃掉）阿呆提督，第七師團在前往任務地點的途中遭遇了海軍中将卡普的戰艦。一番激戰過後，有兩個消息需要向您彙報。好消息是我方無任何人員傷亡，壞消息是飛船損毀嚴重，無法繼續航行。請将購置新船的費用彙至這個賬號：baichitidukuaigeiqian。

Ps：不愧是傳說中的海軍英雄鐵拳卡普，團長跟副團長兩人聯手都沒能戰勝對方。

PPs：團長跟副團長兩人決定去尋找OnePark，回來的時候順便去一趟香波地群島，天龍人挺有錢的。

阿伏兔親筆。

旁邊還有神威龍飛鳳舞的簽名。】

‘這群目中無人的混蛋！明明寫對了我的名字還要劃掉！海軍中将？鐵拳卡普？以為我沒看過少年Jump嗎！要錢沒有！想都別想！’

一旁的下屬又遞上了另一封信，內容只有短短一行。

【不給錢我就回來了哦~。——神威。】

阿呆提督默默流下了兩行面條淚，破財免災，他給還不行嗎！混世魔王莫挨老子！

……

“中原先生，你似乎對我有什麽誤解。”神烨面無表情地開口道，眼底閃爍着冰冷的光。“雖然我不像某個中二晚期的家夥對‘同伴’二字嗤之以鼻，但換一個角度我們是一樣的。死掉的家夥沒有任何價值，我只會向前看。活着的小田先生是我的同伴，至于死掉的小田先生……他的名字将從我的記憶裏剔除。”

中原中也下意識攥緊了拳，指尖在掌心掐出幾道月牙狀的痕跡。他隐隐回想起辮子少年醉酒的那個夜晚，生動的表情與眼前這人相差甚遠。

“我明白了，對你來說只有家人是不同的。”

“你不明白。”神烨搖了搖頭，語氣平靜。“其實根本沒那麽複雜，我只是想活得簡單點。夜兔的歸宿唯有戰場，我們這個族群注定會在某一天死在戰場上。既然如此，我為什麽要選擇負重前行呢？跟不上我的步伐，就只會被舍棄。無論曾經還是現在，或是未來，束縛我的存在已經夠多了。”

說到這裏，他話鋒一轉。“你跟我不一樣，保持現狀也是個不錯的選擇，這樣的中原先生很耀眼哦~。”

中原中也微微一怔，旋即輕‘啧’一聲。“說這種話都不會覺得臉紅嗎！”

“不會啊，而且……臉紅的明明是中原先生。”神烨一手托腮，寶藍色的瞳孔一錯不錯地盯着橘發少年。“真的紅了哦~，果然是個純情少年呢。”

“閉嘴，你想被重力碾碎嗎？！”

“我不。”

中原中也頓時一噎，試圖轉移話題。“……夜兔是你的家鄉？”

“是種族的名字哦。”神烨眯眼輕笑。“對了，東西好用嗎？”

中原中也很快就反應過來對方指的是什麽，零碎的畫面在腦海中一閃而逝。只見他臉色微變，搭在扶手上的指尖輕顫了兩下。

雖然只用了一次，但那深入骨髓的虛無感仍然讓他記憶猶新。如果不是意志力足夠強大，開啓污濁的瞬間他便會挖出自己的心髒。

這種感覺與受傷時的疼痛完全不能相提并論，神烨的血就像一條不知餍足的水蛭，不斷吸食着他的力量。它所帶來的不只是劇烈的痛楚，連身體都仿佛空了一塊。

半分鐘的沉默過後，中原中也偏過了頭。“……好用。”

神烨微微眯起了眼，表情透着一股子耐人尋味。“那你喜歡這個禮物嗎？”

“……喜歡。”中原中也硬着頭皮道。

——原來中原先生還是個抖m啊~。

神烨摸了摸下巴，笑眯眯地沒有接話。“總覺得你在想什麽失禮的事。”中原中也目光閃爍，語氣也跟着冷了幾分。

辮子少年默默望天，下一秒他就從搖椅上站了起來。“開飯！我餓啦——！”

中原中也額頭青筋直跳。“你這家夥——”

這時，廚房的門應聲而開，西裝打扮的小田慎一走在最前面，手裏捧着兩個餐盤，緊随其後的吉野直人則是推着一輛裝滿木桶的小車。

将晚餐送上桌，吉野直人便向幾人提出了告辭。神烨道了句‘辛苦’，早已饑腸辘辘的他迫不及待地坐到了桌前。

“我開動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