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林偉帶着巧珍去城裏的為民飯店, 要了一籠小籠饅頭，兩碗咖喱牛肉粉絲湯。巧珍蘸着醋吃着小籠, 聽着林偉說今天被領導找上去談話的過程。
雖然她疼惜林偉, 但是對他的印象也一直停留在一個老實孩子的階段，沒想到老實孩子經過努力也開始有了飛躍。其實林偉前世缺乏機會, 缺乏鍛煉和信心。看着神采飛揚的林偉，巧珍越發高興了, 回去的路上巧珍抱着林偉的腰，嘴巴裏哼着小曲兒。
回到家裏，來娣看着蹦跳着進來的巧珍, 問：“高興地跟什麽似的？撿到金子了？”
“嗯！跟撿到金子差不多, 阿偉被工廠提拔成車間副主任了。我跟他出去吃了小籠，給您帶了一客生煎饅頭回來，還熱着呢！快來吃！”
來娣不可置信地說：“阿偉被提拔了？這也太快了吧？”
“是啊！這不就是證明阿偉很有能力嗎？才被上頭提拔的。”巧珍對着來娣說：“媽，您吃！我們都吃過了, 晚上給您煮一點粥？”
三個人又墊了一點粥，林偉進去燒洗澡水, 燒好水之後, 巧珍給來娣擦洗, 現在來娣已經好多了, 大部分可以自己擦了, 巧珍回來幫她擦個背就好了。對來娣，林偉和巧珍沒有多大的期望，只要她能自己照顧自己, 就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她從來娣房裏出來，林偉已經給她打好了水，林偉把水給她提到屋子裏，巧珍洗好之後，點了蚊香，拿着蒲扇出來，到外面的雞棚頂上，隔壁的阿蘭嬢嬢見她出來，“巧珍，今天怎麽有空出來吹風涼？”
巧珍笑着說：“找你們啊！”
說着她過去勾住了阿蘭嬢嬢的手臂在她耳邊說悄悄話：“汽車廠要開始招工了，我今天跟他們勞資科主任說過了，羅主任說對于汽車廠的招工不再局限于計劃分配。要嘗試新的模式，可能會招農業戶口的人進去做操作工。我明天把月明的一些基本的信息給寫了下個禮拜送到汽車廠去，排隊我們也排在最前面。”
阿蘭嬢嬢一聽見笑出聲來：“真的啊！”
“真的！”巧珍說：“反正這次弄不進去，我可以下次再弄，大明的事情就是我自己的事情。汽車廠以後會很好很好的。你不要說出去，知道嗎？”
“我懂的！”阿蘭嬢嬢保證。
林偉走出來，看見巧珍在和阿蘭嬢嬢說悄悄話：“說什麽呢？”
阿蘭嬢嬢看了一眼林偉：“說我們大偉小夥子越來越神氣了！”
林偉不好意思地看向巧珍，巧珍說：“真的哦，人家做副主任了，就是不一樣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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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副主任？”阿蘭嬢嬢問。
“車間副主任，我現在是副主任的對象了。”
林偉過來一把擰着巧珍的臉蛋：“叫你胡說！”
巧珍哎呦哎呦象征性地叫了兩聲，林偉放開了她，她抱着林偉的手臂跟他并排坐在水泥板上，翠芬嬢嬢和其他幾個爺叔也過來了，反正天南海北地扯，一年比一年開放，一年比一年新鮮事兒多。聊着就聊到房屋翻建上了，阿蘭嬢嬢說：“我已經把樓下的廂房給你們騰空了，還有後頭一間小屋，你們建房子只管來住。巧珍和來娣住一起就行了，反正巧珍平時也要上學的，一個禮拜就回來住一晚。娘倆一起擠擠沒關系。”
翠芬嬢嬢拿着蒲扇指着阿蘭嬢嬢說：“你幫他們都想好了，人家巧珍也許不想跟來娣擠一起呢？人家想要跟別人擠呢？你只管把房子騰空，他們願意怎麽住就怎麽住，要你多話！”
“對哦！這個我管不着，你們願意怎麽住是你們的事情。”阿蘭嬢嬢這麽說着。
巧珍低着頭笑：“嬢嬢，你們兩個老不正經的，就知道笑話我們！”
翠芬嬢嬢貼在她耳朵邊上：“巧珍，你們兩個好地跟什麽似的，我說你們這樣天天在一起，就忍得住？”
巧珍跺腳說：“瞎說什麽呢？”
翠芬嬢嬢還在說：“要不要嬢嬢給你去衛生室裏拿點那個什麽套？你們一個小夥子一個小姑娘不好意思去拿的，我這個老臉老皮的，沒關系的。”這個時代也沒有買那個東西的地方，不過衛生室倒是有免費的計劃生育用品拿。
“好了！”巧珍甩開了翠芬嬢嬢的手臂，羞惱地轉過頭去，林偉摟住了她。
阿蘭嬢嬢過來解圍：“好了！你也真是的，巧珍還小，等過兩年，等來娣發話，叫你去拿，你就給他們去拿。”
“好的呀，這個事情就包在嬢嬢身上了！”
巧珍實在受不了，還有人包拿套的。
再聊了些有的沒的，其他人散去，林偉坐在水泥板上抱着腿，仰望着天上的月亮：“巧珍，像夢一樣，我都不知道日子可以過得這樣舒心。”
巧珍坐在那裏，頭靠在林偉的膝蓋上：“傻哥哥，以後會越來越好呢！”
林偉看着月光下，巧珍那一段瑩瑩雪白的頸子，鬼使神差地親了上去。
巧珍感覺到了自己脖子裏溫熱的氣息，甚至他還在自己的脖子上輕輕地咬了一口，酥酥地有些癢，又有些讓她心頭發顫。
“哦呦！”翠芬嬢嬢的聲音傳來，兩人吓地一下子分開，巧珍起太急，頭頂嗑到了林偉的下巴，林偉痛叫了一聲。
翠芬嬢嬢過來拿了水泥板上的蒲扇，說：“回到家才發現蒲扇忘記拿了，你們繼續，你們繼續，嬢嬢當做沒看見。”
說着跑了出去，又回頭：“巧珍，有需要跟嬢嬢講啊！不要不好意思，自己的身體自己當心啊！”
接下去的日子，巧珍幾乎忙瘋了，比上學還辛苦，得到的回報是除了工資和高溫福利之外，她的德語開始有了飛躍的進步，從蹦幾個詞到能夠說簡單的句子。
林偉既然是領導了，開始上常日班，現在他要參與廠部的會議，尤其是生産協調會議，老鄭嫌煩，全部扔給他了，他拿了一本黃皮的工作手冊，到了會議室。
看見供銷科新來的大學生已經坐在了那裏，他跟他點頭打招呼。
侯建新見到了林偉，之前是在遠距離觀察，這一次他坐在了他邊上，一個意氣風發的林偉是他所不認識的。會議開始相關的部門一一發言，侯建新跟在他的師傅身邊見習，聽他的師傅發言，老師傅說話難免會扯一些有的沒的，侯建新為他着急，說話怎麽就不能撿要緊的說呢？
輪到林偉發言了，林偉打開自己的本子：“下個月3號和11號機需要停機檢修三天。還有新的設備要進廠……”
“小林，新的機器進場，吊裝設備聯系好了嗎？安裝調試準備了嗎？”
林偉說道：“吊裝已經安排了，安裝調試的話，我們讓設備公司傳真了安裝文件過來，我和師傅已經研究過了。到時候他們會有專業的安裝人員上門，我和鄭主任會在旁邊一起輔助的，沒有問題的。”
“好的，你們辛苦一下，不能讓不能停的機器停了，一定要開足馬力，保證供應。”最近階段外面對于布料緊缺，而且外貿出口的量急劇上漲，所以生産壓力很大。
“好的，我們會盡我們所能。”林偉點頭。
侯建新對林偉的評價是簡潔到位，他心裏嘆了一口氣。之前在家裏千折百轉，安慰自己巧珍如今是大學生了，肯定是好事。找個大學生做老婆，肯定是特別有面子的。
麻煩的是按照那一天的情況，似乎林偉和巧珍感情很好。怎麽樣才能拆散兩個人？前世他是風月場上的老手，多少女人拜倒在他的褲管之下，這輩子再拿出手段來？什麽時間？什麽地點開始呢？
林偉并不知道同一間會議室裏有人想要拆散他和巧珍，開完會他拿着本子要走出去，聽後面叫：“林副主任。”
林偉回頭看見是侯建新笑着叫了一聲：“大學生啊！”
侯建新笑着對林偉說：“聽同事們說，你最熟悉廠裏的設備，能不能帶我參觀一下工廠，很多設備我都不知道是做什麽的。”
“沒問題，你什麽時候要去看？”
“吃過飯，休息的時候，不想占用工作時間。不過這會耽誤你休息。”
“沒事，你客氣了。”林偉欣然答應。
吃過飯之後，侯建新來維修間辦公室找林偉，林偉正在研究新機器的那天吊裝的角度，他下放手裏的資料，站起來說：“那就走吧！”
兩人一起走在廠區裏，林偉對紡織廠的機器如數家珍，那些型號老掉牙，卻依然好用，那些是新設備，具有特殊功能一一介紹過去，這些都不是侯建新想要聽的。侯建新狀似無意地說：“那天在廠門口見到你女朋友，可真是漂亮啊！”
這麽一說林偉不好意思了，撓了撓頭：“她是挺漂亮的。”
“聽說在讀大學？”
林偉沒有懷疑其他的，想着大學生也許和大學生惺惺相惜吧？說：“是啊！F大外貿這塊的，她英語很好，現在還在學德語，在學校裏很出色。”巧珍是他的驕傲，未免就多說了兩句。
侯建新越發确定這個巧珍和前世的巧珍真的不同：“還學德語？”
“是啊，她喜歡。”林偉笑着說。
“你們之間學歷相差有一點點大。”侯建新開始想要打擊林偉的信心。
林偉點頭笑了笑：“嗯，是有一點。可人和人之間又不是買東西，幾塊錢，幾張糧票可以定價錢的。合适不合适，只有自己知道。”
“你們之間差距可不是一點點的大，你不覺得你和她之間，有可能思想上的差距猶如鴻溝嗎？”侯建新看着那熟悉的略帶羞澀的笑容覺得異常刺眼，不知道哪裏來了自信，說出了這樣順溜的話。
林偉很意外，這是什麽話？他和巧珍之間的事情，一個外人過來胡說八道些什麽？他皺着眉頭側過去上下打量侯建新：“大學生，你你這話的意思很有勁。我女朋友雖然學問好，不過她沒有你這種想法。”
侯建新自知失言連忙補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她讀的書多了想法就多，你們會不會說話說不到一起？”
這個人真的以為他是誰了，林偉有些不高興。其實是他心裏一直有的那一點點的自卑作祟，這個時候有些強撐：“這個就不用你操心了，我和我對象當然能說到一起。但是好像和你很難說到一起。我們繼續走廠區，你對機器有什麽問題盡管問。”
林偉很不喜歡這個侯建新。他催促着他往前，接下去，林偉不再說自己的事情，純粹公事公辦地說着廠裏的情況，直到兩人參觀完了廠區。侯建新心裏有些高興，以他的觀察其實林偉還是有些自卑的。
林偉回到辦公室，坐下覺得跟吃了蒼蠅一樣惡心。真是什麽人都有！
回到家裏，巧珍讓林偉看她哪一身衣服好看，老米勒要舉行聚會，邀請一幫子老外和中國高管，還邀請了她。
“好看不？”巧珍站在林偉面前問。
林偉卻沉浸在今天被侯建新的打擊當中，雖然當場他進行了還擊，但是靜下心來想想，他和巧珍的确差距太大了。萬一巧珍和自己沒有了共同語言該怎麽辦？
巧珍看見林偉興致不高，過去摸着他的臉說：“阿偉，幹嘛呢？神不守舍了？連媳婦兒都不要看了？”
“巧珍，你會不會嫌棄我沒文化？”
這個問題讓巧珍很莫名其妙，問：“怎麽會這麽想？”
“你告訴我，會不會？”
“傻子，你怎麽就沒文化了，再說了只要你是我的阿偉，我拿什麽來嫌棄你？我喜歡你都來不及呢？你不知道嗎？”
“真的？”林偉擡頭。
巧珍轉了轉念頭覺得裏面有問題，問他：“你怎麽會問這樣的問題，誰給你說了什麽嗎？”
“我們廠裏新來的大學生……”林偉把今天和侯建新參觀工廠時候說的話，轉述給了巧珍，巧珍聽完之後，她有些心驚，難道侯建新也是重生的？就算是重生的，上輩子他們都已經過成那樣了，這輩子他們之間還有必要牽扯嗎？大家不是應該各過各的。所以他腦子有毛病吧？
“你傻不傻？他說你就當真了？我多喜歡你，你不清楚啊？你怎麽就沒文化了？你不是很賣力嗎？這麽快做了副主任，還要怎麽樣？這種人真的很讨厭，他骨子裏有種優越感，在你面前顯擺大學生的身份而已。你別理他。”
聽巧珍這麽說，林偉笑了笑：“我是沒理他。”
說着一把拖住了巧珍，低下頭說：“我媳婦真好看！”
巧珍仰頭，抱着林偉的腰：“是吧！那就穿這身去聚會。”
林偉低頭咬住了她的唇，巧珍張開了嘴，任由他的舌頭進來，兩人唇舌糾纏在了一起，等放開的時候，兩人滿臉通紅，巧珍抱着他的腰埋在他的胸口，聽林偉說：“真盼着你早點畢業！”
這裏面含着的意思，巧珍自然懂，用拳頭捶打他的胸口：“壞死了！”
林偉暗啞着聲音說：“巧珍，很想和你在一起。”
巧珍仰頭：“要是……要是……你真忍不了，可以叫翠芬嬢嬢去衛生室裏拿那個東西的。”
林偉看着巧珍羞紅的臉，卻異常堅定的神情，覺得自己很禽獸，巧珍還小，自己卻老想着那個事，他咽下一口口水：“不用，我還是能忍的。”
巧珍笑着伸手揉着他的臉：“好，委屈你再忍兩年！”說着勾着他的脖子再次吻了上去，等再放開，她說：“親嘴還是能管夠的。”
“壞丫頭！”林偉無奈地捏了捏她的鼻子。
在聚會上巧珍見到了米勒太太還有剛剛從德國過來做支援的漢斯和他的太太，瑪格麗特。那是巧珍前世的主顧和合作夥伴。
她對瑪格麗特太熟悉，幾十年的老友，前世裏巧珍一去歐洲，必然去德國找她一起玩幾天，兩個四五十的女人，在德國的高速公路飙出一百八的時速，那才刺激。
巧珍沒說幾句話，瑪格麗特這個為了支持丈夫的事業，來到這個對于西方人來說還很陌生的國度，她內心是有些惴惴不安的。
米勒先生讓巧珍帶着米勒太太和瑪格麗特一起熟悉江城，江城作為全國開放的領先城市，當然有很多外面進來的東西。但是能把這些進口的食品，或者符合她們口味的東西能夠挖掘出來，卻不容易。巧珍前世在瑪格麗特家做過保姆，後來她們又一起做生意，當年瑪格麗特已經在江城生活了一段時間，很多特色的東西都是她自己給挖出來的。
現在巧珍把這些店介紹給她，連米勒太太來了這麽久都沒想到江城居然有這些東西，米勒太太直說瑪格麗特幸運，一過來就遇到了Jane。
這麽忙活的暑假很快就結束了，巧珍開學了，一晃就是開學的第二周，周日下午三點左右，林偉送巧珍去南門車站等市區的公交車。很意外遇見了廠裏的大學生侯建新。
哪怕林偉不喜歡這個人，他依然客氣地點了點頭。
那個侯建新湊過來，點點頭說：“送女朋友上學？”
“是啊！”林偉不得不介紹說：“巧珍，這是我們工廠供銷科的大學生，侯建新。”
他又對着侯建新說：“這是我女朋友林巧珍。”
“你好！”林巧珍對着侯建新的态度陌生而疏離。
其實侯建新已經在這裏從上周也來踩過點，只是他到的時候已經錯過了時間。今天過來守了半日，就為了這個偶遇。他笑着點頭：“你好！我是大偉的同事。”
看見車子來了，林偉對着巧珍說：“周六傍晚我會來接你的。”
“知道了，那我上車了，記得準時吃飯。”巧珍上車前還不忘叮囑林偉。
這話出來讓侯建新一酸，仿佛見到了前世裏巧珍送他出去的時候，在那裏揮手讓他記得吃飯的樣子，這些話原本是應該她對他說的，現在她的目光全部落在了林偉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