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仇秀芳停在了那裏, 仇老師走出來，一位中年知識女性, 歲月讓她的鬓發有了霜華, 但是依然能看出年輕時候應該也是很漂亮的，她過來攬住了仇秀芳, 對着巧珍說：“巧珍謝謝你，陪着秀芳過來。”

主持人過來說：“大家還是坐下來, 一起談一談。我們也知道了這裏面有故事，但是浩浩這個孩子确實是急需救治，能不能一起探讨一個辦法。”主持人很高興, 節目是要達到目的的, 越是狗血越是有人看嗎！

錢惠娟看見仇老師過來，她有些畏縮，又鼓足了勇氣過來：“仇老師，看在我們都是母親的份兒上, 您勸勸秀芳吧？她是浩浩的唯一希望啊！”

仇老師搖了搖頭：“我無法原諒你和他。可我又沒有辦法在聽到孩子生了那樣的病之後，讓自己無動于衷。你們只需要逼我們, 你知道我們一家人有多難過嗎？三年前, 你們逼我離婚, 哪怕我求你們, 先讓秀芳考完高考, 你們都不肯。秀芳聽見這個消息，她跳河！我差點失去這個孩子。三年後，傑傑要中考了, 你們又過來，逼着他們姐弟倆骨髓配對。既然已經簽了協議，我不想追究你們的那些惡心的過往，以後就當成陌生人了，你們為什麽不能放過我們呢？”

朱秋遠過來站在仇老師面前，扶着錢惠娟：“仇菊英，你也是做母親的，你就不能理解惠娟此刻的心情嗎？你就不能勸勸秀芳，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

“我能理解，知道秀芳跳河，我差點瘋了。所以我今天才過來，我想最後勸勸秀芳，算了！就當成給陌生人獻一次血。秀芳，你是我的女兒，我希望你堅強，勇敢，善良。”

“媽，您還教過我正直，我一直認為善惡總有報，我為什麽要幫一個惡人？”仇秀芳看向朱秋遠。

調解員站了起來，他們需要達成這個節目的目标是讓秀芳捐出骨髓，然後大圓滿。現在有這個機會他不會放棄，他站了起來：“秀芳同學，我已經全部知道了，你的委屈，和你母親經歷的傷痛。我很同情你們，你的父親和他的現任妻子他們是有錯。但是你媽媽說的很好，她希望你堅強，勇敢，善良。讓我們手拉手一起為了浩浩，敞開我們的胸懷，好嗎？孩子，你讓我見到了一位善良的母親，我相信你和她一樣善良。”

巧珍走過去拍着秀芳的肩膀：“李老師說，他會手拉手一起幫助我們度過難關的，李老師很善良。”

調解員煽情地伸出了手：“秀芳，伸出你的手！”

主持人也站了起來：“秀芳，請伸出你的手！”

仇秀芳笑了笑：“謝謝大家對我的鼓勵，我想問問在座的各位，還有多少人，希望我放下心結去救這個孩子？希望你們認真考慮，換位思考，如果站在我的立場上。你們還願意去救這個孩子嗎？舉一下手，讓我看看，是不是像剛才那樣一邊倒了。”

這時候稀稀拉拉地幾只手，仇秀芳看着調解員和主持人的手，她點點頭：“我們從小看的電影裏，惡人終将受到懲罰，在這個結局裏，我沒有看到，我看到的是，作惡的人，只要他的臉皮夠厚，就能逼迫受害者，讓受害者再一次遭遇人性的挑戰。我把選擇權交還給朱秋遠先生，我希望，朱先生夫婦能拿出三萬現金，如果他出這筆錢我願意救孩子。”

在場地人都不解，仇秀芳為什麽要三萬塊錢。

聽見三萬塊，朱秋遠跳了起來：“三萬？我哪裏來的三萬？去偷去搶？你是在救你的弟弟，你來問我要錢？仇菊英，你就是這樣教孩子的？一點點親情都不顧了。你知道三萬塊錢是個什麽概念嗎？”

秀芳看向朱秋遠笑了笑：“朱先生明顯忘記了，我是讀金融專業的。我當然知道三萬塊對于你這樣一個主刀醫生是個什麽概念。從我媽嫁給你這個農村窮小子開始，你就沒有為生計發過愁，外公是抗戰的老幹部後來調任衛生局幹部，外婆是醫院的醫生。這一切為你以後的職業生涯鋪平了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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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并沒有為我開過後門。”

“不需要給你開後門，別人渴望領導的一個注視，有多麽困難。你，仇同興的女婿，誰會把你擺在角落裏。你比別人多得到了多少出頭的機會？等外公退下來了，你已經成了科室主任。”秀芳看向朱秋遠：“從我記事開始，你就說鄉下的爺爺奶奶困難，我小時候你攢錢給鄉下的爺爺奶奶，讓他們過得好一些，回鄉下造房子，等我讀初中開始，媽媽跟你争執我聽到過，她問你，你還要拿多少錢去鄉下，家裏也有兩個孩子呢！可你依然沒有拿回來，其實那個時候開始，你就已經和這位錢惠娟女士有了不道德的關系，你開始有意識的存錢給你們的未來。”

朱秋遠的思路已經跟着秀芳在走：“我離婚的時候沒有跟你媽分過財産！我沒有帶走家裏的一分錢。”

“房子是我媽憑着年年先進，單位分的。跟你有關嗎？鄉下老家的房子你拿了多少錢過去？那個房子你會給我和傑傑嗎？你還說沒有分錢？這些年你吃住用都是我媽的，孩子也是我媽養的。你沒有過過一天為家庭生活擔心的日子。現在我要用這三萬塊錢，讓你感受一下，生計艱難是什麽樣的？我要為我媽出這口氣，讓你知道一下那麽多年是誰為你背負了生活的重擔，讓你可以為所欲為。”

“說穿了你就是要錢嗎？”

秀芳看着朱秋遠：“我媽在你出軌的這幾年，她承受了多大的痛苦？我想看看，當你們經濟拮據之後，還會感情好嗎？這個錢，我不會要，你們的錢，太惡心。我會捐出去，給其他白血病患兒，我相信天下還有很多跟浩浩一樣可憐的孩子。在懲罰了你們的前提下，用三萬塊錢了清了和你的恩怨。我願意幫助浩浩。這算不算恩怨分明？”

秀芳轉頭看向主持人：“曉軍老師，能理解我的想法嗎？朱秋遠先生，如果真的愛這個孩子，他會拿出這筆錢，而我會捐出這筆錢，如果您願意的話，可以幫我聯系相關的慈善機構，只要錢到賬，我立馬救治浩浩，這是我唯一的條件。我希望朱先生未來五年內能夠過着清貧的生活，其實也算不上懲罰，因為當年如果不是我媽嫁給他的話，他的事業可能不會有現在的高度。我希望他能回歸他本來的樣子。我的要求不算高吧？”

“我哪裏來那麽多的錢，一下子我怎麽能籌措這麽大一筆錢？”

“這個我也考慮過了。首先，近幾年其實你存下過不少錢，不像我媽幾乎全部負擔我們一家三口的生計。算你有一萬存款。”秀芳又看向李老師：“剛才第二次舉手的那些人，都是認為，不管您之前做了什麽事，我都應該為孩子捐獻骨髓。李老師和曉軍老師也希望我能手拉手一起度過難關。他們會願意幫助你的，曉軍老師和李老師每個人借你五千？其他人一千一個人？你自己手頭總有一萬多吧？不就夠了！反正浩浩的病是作為醫生家屬全部報銷的，不會影響他的救治。李老師，來，跟朱先生一起手拉手度過難關。我相信你可以的，你是這麽善良！畢竟是借，不是給，他會還的！您說呢？”

調解員臉色很難看，出五千塊借給這個人，他腦子壞掉了？說：“我跟他沒有什麽關系，怎麽能借這麽大一筆錢呢？更何況我和你沒有什麽關系，你怎麽能給我做主借錢出去？”

巧珍拍了拍手：“李老師，您讓秀芳捐骨髓的時候，怎麽沒有想過，骨髓是秀芳的？你不可以替她做主？你讓她善良的時候，你為什麽不考慮，她和朱先生之間，比陌生人還不如？慷他人之慨，您說得慷慨激昂，自己拿錢出來借給別人了，就不舍得了？您的善良呢？曉軍老師那您呢？這筆錢會創造很大的社會價值，是給其他需要救治的兒童的。只是借，不是給哦！”

那個主持人臉色也是越來越怪異。沒有想到會落入這樣的陷阱裏。

“勸別人善良，當事情到你們頭上的時候呢？你們扪心自問，比秀芳母女更善良嗎？你們有阿姨獻血的次數多嗎？再善良的人，也會有反抗的時候，也會有他們恨的人，請不要給好人扣上不善良的帽子，那是欺壓良善！也不要無條件地幫助惡人，那是助纣為虐，是踐踏善良！”巧珍看向主持人和那個調解員：“所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記得剛才秀芳提問過你們為什麽不去做配對？你們不願意，那麽退一步拿錢出來借給朱先生，你們也不願意。你們所謂的善良，就是放嘴上說，讓別人來做。”

“要朱先生拿這一筆錢出來，也是因為你們在考驗我的人性。對于他們來說，只要逼我捐骨髓，他們無需付出任何代價。因為所有的付出都是別人的。我現在想看看，在金錢和孩子的救治機會面前，他們會做出什麽樣的選擇？”仇秀芳再次鞠躬，“謝謝你們給我機會！也請你們深思！同時我重申，捐出錢之後，恩怨一筆勾銷，我把那個孩子當成是一個陌生孩子，我願意給一個陌生孩子捐骨髓，這是底線。如果是其他的條件免談。請不要再打擾我和我的家人，我弟弟初三，馬上要中考了。懇請你們了！”

演播室門口，有人拍手：“有趣！真是有趣！”那是何苗苗的小姨，何燕女士。

“真是一期精彩絕倫的節目，一定會有很大的社會反響！曉軍老師不虧是我們臺最有實力的主持人！裏面涵蓋了，出軌，婆媳，親子各種家庭倫理關系，太精彩了！我看了都要落淚！”

秀芳拉着巧珍和仇老師走出去，到了大街上，巧珍抱住秀芳：“秀芳，幹得漂亮！”

“巧珍，謝謝你！沒有你，我不知道該怎麽辦！”秀芳又要哭了。

巧珍推開她：“傻姑娘！自己要長大啊！”

“阿姨，那您先回去？天色也不早了。我帶秀芳回去找美娟吃晚飯，慶祝一下！”

仇老師摸了摸巧珍的頭：“巧珍，有你在，真好！你和大偉是我們家的貴人！”

巧珍搖頭：“這是你們自己的功勞，沒有那些義務獻血的證明，怎麽能讓人相信你們的善良？”

巧珍和秀芳一起找了美娟出來吃飯，美娟聽見這樣的新聞簡直高興地想要跳起來：“你們為什麽不帶上我，為什麽不讓我看看秀芳現場的表現，看看那對夫妻的表情。我有個問題，你說她那個爸，會拿這筆錢出來嗎？”

巧珍搖了搖頭：“當時我考慮三萬塊錢這個數目的時候，就是考慮了錢的多少，讓觀衆覺得有點多，但是站在父母的角度卻是可以承受的那種。可朱秋遠卻不是那種普通大衆的父母，他算計太清楚。即便是骨髓移植，5年存活率也不過是60%，三萬塊錢，卻是他們夫妻十年的收入，他應該不會拿這些錢出來，博一個不确定的未來的。”

“所以那個小男孩會被放棄？”

巧珍回答：“以我的判斷，是的。”

劉美娟嘆息：“攤上這樣的爸，也是倒黴了！”

“如果是放棄，也是他的親生父母放棄，秀芳不用去做這樣的選擇。而且我估計，對于放棄這個孩子，這個孩子的父母也未必是一致的。這樣勢必會造成兩人感情的變化。恐怕兩人的婚姻也未必會長久。”這樣的人，巧珍也算是看多了，可以共富貴，不可共患難。

“這期節目會播出嗎？”

巧珍叩着桌面說：“看博弈結果吧？何苗苗的小姨對那位曉軍很有意見，如果是那位曉軍主導，何燕如果介入，最後的結果是不播。但是如果何燕取得勝利，那就是播出了。”

巧珍把美娟和何苗苗做的報告整理了，她還是想讓瑪格麗特順利一些，所以通過張副局長聯系了輕工局，彙報了有一家德國的知名日化集團即将在中國開展業務，想問問具體的各種手續怎麽辦，她還想着如果進口化妝品，需要分裝的話，是不是有日化廠可以合作？

因為有張副局長的介紹，那些領導對她還算重視，在聽取了她的說法之後，除了派人給她詳細解答了辦事處開設的流程，還給她聯系了兩家日化廠，巧珍抽機會去跑了一圈，對兩家工廠進行了初步的評估。

再見瑪格麗特的時候，巧珍拿着自己買的國産化妝品和手寫英文報告，瑪格麗特看完，一把将她擁抱住：“Jane，我沒有辦法說出我的感激，你太可愛了！你告訴我，你是怎麽做到的？”

巧珍再從包裏拿出另外一份文件，她的德文還不夠好，不過能夠給她寫一下辦事處的開辦流程，說：“我已經見過輕工局的領導，還給你做了一些方案備選，如果你的日化産品進口之後需要進行灌裝的話，也有合作夥伴，我認為……”

瑪格麗特看着巧珍的報告：“我覺得我不能放你去CW，你應該來我們公司，做最美麗的事業！”

“我愛CW！”巧珍笑着說，“還有，這次的報告是另外兩個女孩子幫着我完成的，其中的一個女孩子在這方面非常有見地，她的阿姨是電視臺的著名主持人，如果你有興趣要進行廣告投放或者給電視臺贊助的話，可能會有所幫助。另外她的母親是一家食品公司的銷售經理，她非常有興趣代理你的産品。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瑪格麗特看着巧珍，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上帝對她的眷顧，才派了Jane過來幫她的嗎？她為她做的太多了。瑪格麗特一把把巧珍抱住：“我愛你！Jane!”

巧珍笑着問她：“你愛我了，Hans怎麽辦？David怎麽辦？”

巧珍跟瑪格麗特約了兩場，一次是和何苗苗母女約了見面，江城的食品廠的産品，在全國都非常受歡迎。雖然日化産品不同于食品，但是渠道卻是一致的，尤其是洗滌産品。

第二場是跟美娟和秀芳見了一面，主要溝通了未來如果有市場調研之類的工作适合大學生做的，可以交給她們。巧珍知道最近自己還有空檔期，不過汽車廠馬上大型流水線要進來了，她到那個時候肯定沒時間，顧及瑪格麗特這塊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