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從那些孩童的話裏,他已經肯定自己确實是駐進了一個人的身體裏,且這具身體的原主人不滿二十歲就已結成了金丹。跟女魔打鬥的時候剛過二十一歲的生日,已是金丹中期的修為。且還是折秋山三尊之一清蠡君最喜愛的親傳弟子。
這金戒指開的夠給力!
饒是慕榆活了這麽多年,在聽完小童繪聲繪色的講解後,都不由嘆氣。果然,人與人之間是不能比的……
轉念一想,這具天才的身體如今已成為了自己的容器,也算是造化弄人。
回想起那天所見和魔纏鬥的青衣修士,慕榆想記得更清楚點,奈何他的記憶自耳邊響起的驚雷之後就沒有了。如若想弄的清楚些,只能……從聞瑾身上下手。
會不會太冒然了些?
聽小童們的講述,這個聞瑾師兄對原主了解頗深。慕榆想了想,覺得自己還是和此人保持些距離為妙。
折秋山。
慕榆對此倒是略有耳聞。
原先的二十二山不算是很出名,即便是現在,唯一稍有名頭的就是慕榆現在所處的折秋山,其餘二十一山都有各自的修道世家掌管,二十一山的主人取名很是随意,就是以數字從太陽初升的地方開始标明,二到二十二,一呢?一就是黎浮仙君所在的折秋山了。
外界都以“二十一山”籠括了這些數字名號,而這些山分別是由趙、錢、孫、李、衛、陳、許、朱、韓、蔣、張、何、呂、嚴、孔以及金氏管轄,門下不收外姓弟子。那為什麽二十一山,姓氏只有十六?
傻?
你不許人家同姓?
折秋山上坐鎮的仙家是黎浮仙君。這可是個傳奇人物,明明是個仙,卻還彌留轉返在人間,遲遲不肯去仙界,被世人稱為明尊,是折秋山三尊之一。其餘兩尊,一是現在慕榆的師父——清蠡君,何滿子;一是灼渡君,蕭玉。
以前沒少聽小妖們之間的談話,有關這三尊的傳言也不少,但無一不是說這三尊的存在。他們都是傳說中的人物,徒有名氣在人間,卻無人見過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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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般說法倒像極了太華山上的白家。
同樣坐擁一山,白家卻與折秋山不同。折秋山承蒙黎浮仙君自成一派,以劍修為主,一板一眼,學徒的挑選條件又苛刻至極,近百年才崛起。而白家則是由白栀一手建立起來,修煉派系也是海納百川,只要不為惡,都為白家所包容,從建立到現在,可追溯的時間就有千年之久。
說起白栀,那可是慕榆的老熟人了。
是屬于慕榆熟悉他,他不熟悉慕榆的那種“老熟人”。是的,當年慕榆第一次被雷劈的時候就因為白栀,而把他變成一粒種子,又給他一本人修煉的法門的,也是白栀。
只可惜慕榆好不容易化成了人形,白栀早已化為一捧黃土。
想想剛才他刻意向小童詢問起白栀的時候,他們還頗為不情願,看來折秋山和太華山之間的關系并不大好。
好不容易可以從一株樹變成了人,原本想好了上天入地也要找出當年害他如此之慘的白衣人,讓他還給自己一個道歉。而如今得知那人早就化為黃土了,慕榆也來不及多想其它,只是不禁唏噓。
原來,這修了仙,又成了仙的,也不是不死不滅的啊。
白栀死了,慕榆都不知道他得了這具身體還能幹什麽。一沒有仇恨要他去報,二沒有情愛要他去了結。
當自己還是一株榆樹之時,他整天想着的是怎麽樣才能快點修煉化成人,然後找到白栀,讓他給自己道歉。然而當他真的變成了人,卻收到了白栀早就仙逝的消息。瞬間失去了多年堅持的目标,這下是真的不知道可以幹什麽了。
現如今慕榆只覺得,此時自己真活成了一個人卻是這般的無趣,還不如當一株樹來的自在。
起碼當一株樹的時候,他還有個要修煉成化人形的目标。而變成了人之後,他就真的什麽都沒有了。
慕榆裝病在折秋山待了近一個月。在修養期間,折秋山的藥師好幾次前來看望他,都被他三言兩語打發走了。他不想讓任何人看到自己身體的變化。
這具身體只有二十一歲,便已經是金丹中期修為。但是慕榆就不下三次檢查這具身體,硬是沒有找到金丹的位置。
慕榆百分百确定那天晚上見到的青衣少年妥妥是個結丹的修為,就是看不清是初期還是中期,但體內的金丹是真的。
如果此時慕榆自己從身體裏探查不到金丹在哪,只能有兩個可能性了。一,金丹随原主自爆靈力受損,與靈魂一起消散;二,就是他又生出了什麽變數。
無論是什麽情況,慕榆都不想讓別人發現。但顯然他忘了自己在昏睡的三個月內,是藥師在悉心照料他的身體。有關于慕榆身體的變化,沒有人比藥師更加了解。
慕榆自清醒後性格大變,不喜見人,大家都對此保持沉默和理解。饒是任何一個結了丹的修士在察覺到自己體內沒有金丹之後,面臨的怕都不是一般的打擊。
對慕榆性格變化感受最深的是聞瑾。
聞瑾早就得知慕榆醒過來的消息,但卻沒有第一時間趕過去看望師弟,更沒有在慕榆清醒的一個月內去探望過他。只因他還正跪在清蠡君閉關的石門口,“師父,師父,我求求你救救師弟,師弟他……他的金丹已經沒有任何跡象了。”
“胡鬧!”石門裏面傳來嚴厲責備的聲音,“是誰讓雷魔潛入折秋山的?!又是誰讓他爆金丹刺激修為去引開雷魔?!你們之間那些事吾都不想聽!他若是就此廢了,你就将他逐出師門,讓他下山去,吾折秋山不需這等廢物!”
“師父!”聞瑾神色複雜地盯着石門,仿佛不信這句話竟是從自己的師父說出口。師父有多疼愛師弟,沒有人會比他更清楚!
然而他現在已經不敢篤定了。
聞瑾緊緊地盯着石門,好像能看到裏面閉關的人一般。可惜裏面的人對于他的情緒絲毫無動于衷,就算他在此跪上了一個多月,膝蓋和土地長在了一塊也是一樣。
裏面的人對此狀況不會有任何的動容。
這情景一如那晚……在師弟引走雷魔的同時,聞瑾像是瘋了一般,瘋狂的焚燒傳音符求救,而偌大的折秋山裏卻無一位長輩回應他。
“師父……師父當真要舍棄師弟嗎?”同樣的問題,聞瑾已經問了很多遍。
“十六歲結丹,二十一歲金丹中期,他固然是個天才。疼他自是有道理。但是丹毀了,就什麽都不是了。”
石門裏的聲音毫無感情的傳到了聞瑾耳裏,聞瑾緊緊地咬着自己的唇,原先還流動的血液仿佛被聲音給凍結了一般,渾身冷的害怕。
“你起來,将他送下山吧。”聲音落下的時候,聞瑾見到自己面前落下了一個金色的錦囊,而後清冷聲音又再次在耳邊響起,“畢竟師徒一場,這個錦囊就贈予他,日後生死由命。慕榆已不是我門下弟子,他與折秋山也再無關聯!”
聞瑾一雙唇已全然沒了血色,他僵硬着身體恭敬地伏在地上,麻木的應道:“弟子遵命。”
慕榆正一人呆坐在房間,滿腦子想的都是身體的異常該如何瞞住大家。這些日子只要一想到自己日後還要待在折秋山,他就覺得頭疼。
許是想的太過入神,他竟完全沒有聽到房間掩門發出的聲響,直到擡頭看到一張神色蒼白的臉後,才驚覺室內多了一人!
這人是什麽時候進來的?
慕榆用充滿疑惑的眼神跟此人對視,直把此人看到感到不自在別開臉。開口一聲道“慕師弟”後,慕榆才反應過來。
原來這人就是這具身體的聞瑾師兄!
……
意識到來者是何人之後,慕榆渾身都僵硬起來,內心的警鐘響個不停!但眼神卻時不時飄向聞瑾,悄悄的打量着他。這人好看是好看,但他怎麽總覺得站在他面前的聞瑾和小童話語裏描述的有些不一樣?
同樣是修仙的道士,聞瑾身上的氣息卻給了他一種很不一般的感覺。
慕榆身為群芳谷中的一株榆樹時,見過不少修士,對于一個正道修士身上該有怎樣的氣息,他絕對不會弄錯。而此刻聞瑾身上的氣息紊亂,亦正亦邪,也不知道是從一開始就是這樣,還是……
總之,慕榆見聞瑾的第一眼就覺得此人身上的殺氣有些重。
殺氣或戾氣太重,對于一心修仙的修士來說都不是好事。
擔心自己的異常會引起懷疑,慕榆趕忙收回視線,怯怯的喊了聞瑾一聲“師兄”。
“師弟……”聞瑾聞言又喚了慕榆一聲,見慕榆看向自己,眼神透露着迷茫,又沒有忍住再喚道:“師弟。”
“……”
您老到底想幹什麽?!
面對屢次喊“師弟”卻無下文的聞瑾,慕榆強忍着內心的抓狂,硬是繃着一張臉維持臉上迷茫的表情不崩塌。
“對不起。”
“???”
慕榆露出了真·迷茫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