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1)

“你怎麽能斷言這那人就是桃花仙呢?或許只是恰巧長得像罷了。”白栀是最了解桃花仙的人,看到曾經死在自己手中的人, 此刻又活着的感覺, 并不輕松。欺師滅祖, 他不僅幹了, 并且還把師父的魂格都挫骨揚灰了。

這世上哪還來桃花仙?

只不過長得像罷了。

“既然你這麽說, 那便是長得像桃花仙的人了。”了解桃花仙的人是白栀,慕榆深知這點,既然白栀都說了, 他剛才的話便是說錯了。

“大乘期的修為可不是短短幾百年就能達到的。”許是慕榆剛才所說的話不大讓白栀滿意, 他便挑開來直接說, “我欺師滅祖到現在也不過幾百年。”

“咳……當年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慕榆連忙岔開了話題, 畢竟當年的事還是因自己而起, 此時聽到白栀提起,略有些不安。

“嗯。”白栀點了點頭。

“為什麽你不讓我把最後一本神道學完再換回身體?”慕榆這段時間看久了白栀的身體, 此時換了個樣子,還真有點不習慣。

“到你學完, 我就拿不回這具身體了。”白栀說的可是實話。若是等到慕榆将神道都學完, 将這具身體完全練成了神體,他就別想換回來了。

“神無形, 不需要載體, 可我不一樣, 我不是神。”白栀其實也很好奇慕榆身為一株榆樹,是如何修煉成神的。或許他不用修煉,從一出生便注定了神位?白栀思及此, 對慕榆不免也心生些羨慕,“一旦你将身體修為神體,定是與你相融合變為無形之物,我自然就拿不回來了。”

“講究還真不少。”慕榆點了點頭,消化了白栀所說,“那剩下的一本你放到了哪裏?”

“玉玺。”白栀說完,眼神對上慕榆,只見慕榆錯愕的張開的嘴巴,他略覺好笑,勾起了唇,道:“對,就是凡間帝皇用的玉玺。”

“那東西是換一個朝代就換一個,現在凡間朝代都不知道換了多少個,你怎麽就把這麽重要的東西放在了如此易碎的物品上?”慕榆簡直要被白栀的瘋狂舉動給驚吓到。

“誰告訴你換一個朝代就換一個玉玺的?”白栀對于慕榆的話,只覺奇怪,“玉玺乃仙人所贈,就算是朝代更替,帝皇更換,玉玺都不能換,否則會引起凡界動蕩。”

“可是現在這個帝皇并不信這些。”慕榆提醒了一下他。

白栀聞言,愣愣的看着慕榆,道:“忘了這事……”許久才将視線從慕榆的臉上移開,喃喃道:“奇怪,這一代的皇帝是怎麽當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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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白栀的呆呆模樣很是少見,慕榆此刻看到,本想忍住不笑,卻沒有控制住。

白栀疑惑的擡頭看着慕榆,卻不知道為什麽,對方笑的更加厲害,連肩膀都在劇烈顫抖。

許久過後,慕榆才止住了笑,“左右呆在這裏也思考不出什麽,不如出去看看?”

白栀想了想,将竹簡放入識海,便起身随慕榆一起離開客房。店小二見他們兩人從同一個房間走出來的時候,還頗為震驚,一時也忘了自己要幹什麽。

他們兩人的目标不是和皇帝談判,給修士們重返凡界的。自然閑的自在,到處閑逛。慕榆指了指前面幾個周身罩着顏色不一的氣運的人,“你看那些人身上的罩子,他們不是凡人麽?怎麽身上也跟修士一樣有個氣牆。”

“那些人都是凡界的皇室貴族。”白栀順着慕榆手指的方向望去,見得幾人,便好心替慕榆解釋起來,“相傳以往凡界的皇室都是神的後裔,氣運非常。但凡界生衍繁息太快,加之人心不古,戰事不斷,神的那一脈逐漸隕落,神跡不在,只留下了些許氣息。”

聞言,慕榆便收好了視線,皇城之下,很少有名門修士造訪。修真界跟人界帝皇的劃分很是明顯,多數得道修士都不願意跟人界扯上關系,本以為只是因仙界的某些條約,原來還有這一層的緣故。

仙界定與凡界不對付才是。

慕榆小心翼翼避開要撞上自己的人類,将視線放在了眼前飛快亂竄的人身上。

指腹輕輕擦過了自己的唇瓣。

白栀找到了一家酒肆,便停下了腳步,觀望着那古木搭起的三層樓。樓層建築頗具風格,然而吸引他的卻是這家店的牌匾。

白栀盯着酒家的名字看了很久,忽然對慕榆感慨道:“昔日街邊賣小酒的攤販,現在都成皇城中的大酒肆了。”

“世事變遷不過轉瞬。”慕榆站在白栀的身邊,應和了一聲。随後跟着白栀的步伐進入酒家,還沒有在大堂上走幾步,就被一群裝扮貴氣的公子們圍了起來。

幾人圍着慕榆不避諱的打量,甚至還伸手摸了慕榆幾下,當即引起慕榆的不悅。他緊蹙起眉頭,望向一旁坐着跟小二交流的白栀。

“還真是左景雅!”正當慕榆耐心漸失之時,一位身穿大紅色薄衫的清秀公子搶先開了口。

紅色的薄衫在炎夏中看起來很熱,又似清涼,矛盾異常,但由于着衣人的面貌,卻讓人心生不起厭惡。

左景雅?

慕榆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白栀,白栀這個時候已經跟小二交談完了,擡頭就看到慕榆看着自己,還向慕榆揮了下手。

幾位公子哥攔住慕榆可不是前來敘舊的,他們打量慕榆的眼神都充滿了算計的惡意。

“哦!還真是表弟,許久不見,你這是從哪座仙山下來了?”話語末了,還帶上譏笑的聲音。

“這身打扮,還真是有幾縷仙氣,快來跟兄長說說,你是否已經成仙了?”

慕榆面無表情的看着眼前幾人,聽他們七嘴八舌的嘲諷,總結起來無非都是那麽幾句。口口聲聲提及到的人,并非他所熟識,想到此,他向白栀密語道:“你認識這些人?”

白栀眨了眨眼,立刻打量那些圍着慕榆轉悠的人,然後敲擊了一下手掌,密語回道:“還真認識!他們就是鄉下的一群痞子。怪了,怎麽他們如今都出現在皇城裏?而且着裝也不像乞丐……”

正當白栀回答慕榆問題的時候,小二端上了酒菜。白栀看了一排酒菜,丢出了銀子,小酌了一口酒,接着道:“一群鄉下痞子而已,不理他們就過去了,你先過來喝酒。”

面對眼前這些充滿惡意的人,慕榆确實不想搭理。十指微動,控制住他們的身體,逼迫他們主動給自己讓開了道路,直到一路無阻坐到了白栀的身旁,慕榆才解開法術。

白栀見慕榆還真聽話來到自己的面前,不由笑了笑,給他倒滿了酒。繼續密語道:“你在皇城裏使用法術,就不擔心他們會報官把你抓起來?”

“抓起來不是更好?”慕榆一副不怕事大的樣子,跟白栀密語着聊天,“再弄些更大的動靜,直接把人間帝皇驚動了,到時讓我們一起對峙殿堂,說不定還能把你的書拿回來。”

“這計劃不錯。”白栀點了點頭,看着那群驚駭未定的幾人,小酌着酒。

慕榆适才的舉動,白栀絲毫都不覺這有什麽。但正因慕榆的這個舉動,卻讓取笑他的幾個公子哥都吓呆了。

自己的身體,自己最能體會。

且不說剛才的語言為什麽沒有刺激到少年像往常一樣紅着臉怒斥他們,就剛才,他們的身體皆不受控制給“左景雅”讓開了道路而言,就足矣讓他們駭然!

新皇不喜修士!

他們獲得身體控制權之後,立馬紛紛對視,一條毒計由心而起。害怕計謀未成,就慘遭慕榆毒手的他們,匆匆留下一句“你等着!”之後,一群人立馬就拔腿離開了酒肆。

白栀察覺周圍的客人聽了那幾個公子哥的話之後,用略帶防備的眼神打量他們兩,甚至還有人匆忙結賬離開。開口便道:“估計還沒有喝完酒,你就得有麻煩了。”

語句中飽含的幸災樂禍之情,不言而喻。

“你好像很開心?”慕榆拿起酒盞喝了一口,辛辣的味道嗆到了他的喉嚨,趕緊把手中的酒盞放下。

“自然。”白栀觀慕榆喝酒的樣子,道:“酒不是水,不是你那樣喝的。”說完便想到了昔日好友,對慕榆此時喝酒的姿态反而感到一些熟悉,便随口問道:“難道你從未喝過酒?”

慕榆點頭承認,便看見白栀的雙眼在那一瞬亮了起來。頓時,慕榆心生一種不爽的感覺。

“他也是。”

不料,白栀只是不鹹不淡說了一句話,什麽都沒有做。

白栀話語中的“他”是誰?慕榆皺起眉,不再碰酒盞,執起筷子,挑菜吃。

正如白栀适才說的,還未等慕榆吃上幾口飯,煩人的事就找上他了。

“左景雅!你那下賤的爹娘臨死前到底教導了你什麽?!一段時間不見,你竟敢如此大膽跟我們這般說話?!”一聲破天的嗓門打破了酒肆的熱鬧,人人噤聲,都不約而同看向說話的那個人,看見來人酷似一張被風幹橘子的臉,又紛紛轉開視線,望向慕榆,絮絮叨叨的聲音接連傳出。

“造孽啊,這左家大戶幹的這些事,遲早會被上天詛咒的!”

“我們這天子腳下,怎麽就住進來了這般莽夫?”

“噓!隔牆有耳,不要說太多。”

這名聲,要麽是揚名萬裏;要麽就是臭名昭著。看周圍人的反應,慕榆也知道這左景雅的親戚來到這皇城也沒有多長時間,且不大受大家待見。

慕榆嘆息一聲,正想出手,卻被白栀按住了雙手。

“你刺激下他,說不定他還會拉着你去他們的住宅裏玩玩。”白栀說完便收回了手。

到這個時候,慕榆也察覺出來了,這些人之所以都會在這個時候選擇性看不見白栀,定是他用了什麽法術,模糊了他們的意識。

既然白栀有興趣,慕榆便順着他的意思,開始刺激起左家大戶,同時也向白栀密語道:“這個人是你哪個親戚,你還記得?”

“哪個叔伯吧……”白栀繼承了身為左景雅時候的記憶,每每回憶起童年那段記憶的時候,就禁不住的惡心。此時面對慕榆的問題,他回答的很随意。

“哪一個你也不記得?”慕榆應付起如此蠻橫的人,一點都不輕松,他竭力的克制住自己想要一巴掌打死左家大戶的沖動,趕緊向白栀詢問。

此時原先沖着他吼的男人,此刻已經拍碎了他面前的桌子,并指着他的鼻子罵。面對怒氣沖天的幹橘子,慕榆已經到了忍耐的極限了。

“不記得,從未跟他們一起相處過,就知道是叔伯而已。”白栀剛說完這句話,慕榆就已經被那個人給硬拉走了,他看着那肥豬一樣的背影,隐藏了身影也跟了上去。

慕榆跟着這一行人莫名其妙的來到了左府,看着輝煌的建築,他只覺得頭疼。

“這群人日子過的也不錯嘛……”白栀跟在慕榆的身邊,卻沒人對留意到他,仿佛他就是一團空氣,“可惜連給昔日兄弟的小孩一個銅板都不舍得。”

“所以你打算順道報仇?”慕榆想到白栀睚眦必報的性格,便有此詢問。

“看看。”

白栀應答的毫無情緒,一時讓慕榆也不知道他真實的打算,所以面對幹橘子的咆哮,他只能默默地忍着。

“父親。”俏麗的少女噙着笑跑到左昆慶的面前,然後看到父親身邊的小哥哥,“咦?你是誰?為什麽蒙着眼睛?是在跟父親玩捉蒙嗎?”

少女跑過去一把抱住慕榆的胳膊,還來回晃了幾下。少女目測只有八歲,看向慕榆的眼瞳裏滿是歡喜,跟在酒肆碰到的一行人有很大的區別。慕榆不由好奇多看了她幾眼。

白栀留意到了慕榆的眼神,便道:“小孩子純真無暇,定是長輩維護太好,也不知道往後是好是壞。”

“凡界的小孩本應該這樣。”慕榆知道白栀會這麽說的原因是因為他小時候經歷不同,自然不能理解眼前所見。

“筱筱,回你的屋子裏去!”左錢慶命下人将大門關閉之後,就見自己最疼愛的小女抱着左景雅撒嬌,原本就拉長的一張臉,現在已經黑到不行,“逆子!你給我滾去祖堂向先輩們忏悔!”

慕榆向白栀挑了下眉,意-欲-不明。白栀繞着左筱轉了幾圈,像是在打量她,許久終于露出滿意的表情,那副神情就像是看到了很好吃的食物一樣。

腦海中浮出這種可怕的念頭,慕榆想都不想,立馬就将它掐掉。然後在左家的仆人帶領下,來到了祖堂,在這裏,慕榆感覺到了熟悉的靈魂-波-動。

還沒有讓他多深思,左錢慶就接過一旁仆人遞來的鞭子,即刻就連聲音都大上了繼續,向慕榆吼道:“還不給我跪下!”

慕榆在深思,該用怎樣優雅的姿勢将眼前這個幹橘子的舌頭拔下來。

許是感覺到了慕榆的出神,鞭子打在地上發出的聲音立刻響起,打斷了慕榆的思考。

“還不給我跪下!”左錢慶只重複着這句話,鞭子也同時揮向慕榆的脊背。

就在這時,慕榆用了虛影代替自己受了那一鞭。他本人則使用了遮眼法,隐去了身形,再看白栀一副看好戲的表情,不由壓低了聲音道:“你就這麽看着?難道就沒有一絲絲憤怒的感覺?”

白栀搖了搖頭,顯然是在回答慕榆的問題。

慕榆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左錢慶的聲音拉扯回來,看眼前的男人對待“自己”就跟仇人一樣,不由道:“且不說酒肆碰到那些手足惡語相向,就連自己的叔父都一見面就是惡打,又管兄弟弟妹為‘賤人’,這滿滿的惡意……真不知道‘左景雅’到底做了什麽事,這麽招人恨。”

“沒做錯什麽,只是他的生母是前朝的公主,又恰巧愛上了個種田的農夫罷了。”白栀笑看着慕榆,“人界的事很有趣的,你多多融入就能明白了。”

慕榆對于人界缺乏關注,但是想知道更多的事情,他完全可以靠周圍這些上了歲月的植物。再看白栀似笑非笑的神情,怕是早就料到了自己會這麽幹。如此一想,慕榆就伸手汲取皇城周圍植被的記憶。

一陣溫和的風輕刮過皇城,撩動了大家的心神,卻沒任何人感覺到異常。這就是神的力量。白栀伸出指尖将一股風留在自己的身邊,如果不是自己前世的身體被慕榆占據,識海裏殘留了慕榆的印記,怕是連他也不知道,慕榆竟然有這麽厲害的洞察事物之法。

也不知道慕榆用這一縷純粹的力量,無時無刻的監視着自己。他到底是秉着怎樣的心情看着自己?他很好奇。

世間萬物很少能夠撩動他的心。

他對什麽都不覺得好奇,只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就是找到姻緣石上的道侶,一旦沒有找到,發現道侶非池中之物的時候,他才會用盡一切辦法也獲得永生。但後來走的太彎,索性開始随心所欲結交自己認為有趣的人,感到無趣之時再将他們推入地獄,看他們痛苦難熬,還會感到一絲樂趣。

直到世事變遷,自己死了又活着回來……拜了慕榆為師。

白栀不擅長表達自己的情感,但也不喜歡頂着個“左景雅”的身份到處亂晃,更不喜歡慕榆頂着自己前世的一張皮囊,其餘解釋都是其次。至于緣故,白栀想不明白,難道因為“愛”?

再看慕榆毫不猶豫就脫手“左景雅”,恢複原樣無聲怨念自己的樣子,甚至還用了“左景雅”的樣貌。

白栀盡力克制笑意,怕是慕榆以前都不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認認真真修煉着神道。

普天之下,哪有妖可以修煉神道的?

慕榆心思單純,很是好騙,也怕是那會拿走他的名字時,都不知自己根本就沒有辦法控制他。

他只是想更加了解慕榆,用着前所未有的好奇心。

白栀觀察慕榆入神,許久才将視線落在了遠處的左筱筱的身上。

慕榆汲取了萬物的記憶,對于左景雅的身世也明白了,只是讓慕榆沒有想到的是他的母親竟然真的如白栀所說,是前朝的公主。知道白栀沒有敷衍自己,他忍不住看了白栀幾眼,見他視線都在左筱筱的身上,便又轉開了視線。

前朝皇室都被上一任坐在龍椅上的皇帝屠了個幹淨,卻沒料到左景雅的生母會在下人的幫助下逃離一死,并在鄉間忍辱負重活到十六歲。然而一切都像是命運的安排,前朝公主在深山中碰上了種田的農夫,并瘋狂迷戀上了那個農夫,不顧養母的規勸,執意跟着農夫離開。

農夫待她很好,只是農夫有一堆貪戀的親戚,也不知道他們怎麽獲得她是前朝公主的信息,将這些消息都賣給了皇室,以“左景雅”生父生母的死亡,而賺取皇室大量的金銀財寶。可惜“左景雅”年幼喪母,跟着哥哥左景珩到處謀生,如老鼠一般的日子都過過。

也不知道這兄弟兩是怎麽逃脫一劫的,也不知道當年走投無路是怎麽找到這些殺父母仇人,尋求庇護的。

一切真相挖掘出來,全都是笑話。

左景雅有一半前朝皇室的血液。而前朝皇室的祖上乃是真龍血脈,代代相傳雖然逐漸稀薄,但左景雅的資質卻不是凡人可比的。他确實看得到常人所不能見,然而受身上的氣運所庇護,只是慕榆見到他的時候,已變成了無比遜色的凡人。

也不知他都經歷了什麽。

“這人是打算将我打得半死,然後交給官府換取報酬?”想到抓到前朝遺孤換取賞銀的規矩還在,慕榆再看眼前幹橘子的作為,心中怒氣更甚!

“怕是吧。”白栀坐得端正,他已沒有當時身為左景雅時那麽激進了。此刻發生在眼前的一切都無法影響到他絲毫。

“這不仁不義的東西!”慕榆擡起手,天上突然烏雲驟起,隐約可見紫色的雷跡在相互交錯。

慕榆祭出的是殺招,神道之雷,正當他要降下雷擊的時候,一股熟悉的氣息就鋪面而來。

“嗦”的一聲,一縷光束打在了慕榆捏出的虛影上。

被人打斷,慕榆施法停了下來,轉過身再看來人,不由愣了一瞬。

其中被吓得最狠的卻是左錢慶,他正抽打着“左景雅”,突然一束強光逼得他睜不開眼,再轉頭一看,哪還有左景雅的影子?

“老爺,您沒事吧?”旁邊伺候的仆從顫抖着身體前去攙扶左錢慶,卻被他甩手揮開。

“那個孽障去了哪裏?!”左錢慶正在氣頭上,絲毫不将剛才的場景放在心上,只當是左景雅在裝神弄鬼。畢竟新皇說過,妖魔鬼怪皆有心生,修道成仙全是瞎扯!他信之不疑,一時口快,就将喊習慣的“孽障”脫口而出。

絨毛狐貍甩了甩尾巴,站在屋檐的最高處,嘴巴咧的很大,像是在嘲笑下方的人。而後又乖巧的用頭去蹭身邊人的衣擺,仿佛之前的表情只是一個錯覺。

仙風道骨,無法用言語描述的外表,随身帶着個跛腳狐貍……

來人看了一下慕榆,見他模樣跟印象中的差別很大,不由得多看了幾眼。所幸靈魂氣息卻很熟悉,便于他辨別,看了幾眼就不再看。直接将視線轉移到另外一個人的身上,眼前這個“慕榆”總讓他覺得有些不對勁,皺了皺眉,道:“你們跟我走。”

聞言的第一時間,慕榆轉頭看站在自己身邊的白栀,見他毫無搭理之意,再看眼前的“桃花仙”站在高處,絲毫沒有移步的意思。慕榆咳了一聲,道:“為何要跟你走?”

“人界帝皇之地,得道修士不得踏入。在劃分三界之時天道就定下了諸如此類的規矩,你們明顯違反了規矩,折秋山為秩序的執掌者,自當有權利帶走你們。”清蠡君末了又補充道:“更不論幸存龍息的三人皆死,且都跟你們有所牽連……當下魔物出世,凡界帝皇與修士相隔,生靈塗炭,我有這一份責任帶走你們以查明真相。”

龍息?

慕榆捕捉到了關鍵詞,馬上就聯想到了龍氏姐弟和左景雅。左景雅之死有自己一些原因,但是龍氏姐弟的死亡,确實是有魔物出世,這段時間他都沒當回事,擱在了一旁。此刻被人提醒,不由轉頭看向白栀,只見白栀對他聳肩,密語道:“龍息可是好東西,只是用龍息煉魔物,就有點奇怪了,我們不如先去看看?我感覺到書仍在玉玺之中,取書一事不急。”

但是,讓慕榆感覺奇怪的是,為什麽清蠡君要以真人的樣貌出現,還自報家門,還特點一堆的內容給下面的凡人聽?以及,為什麽白決明昨晚沒有帶妖寵,今天這妖寵就跟在了清蠡君的身邊?

慕榆不由得懷疑眼前的清蠡君是別人假扮的,但他神識探知出去,卻不見有人假冒的痕跡,還真的是折秋山的清蠡君。

“什麽時候都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白栀嗤笑了一聲,“聽聞有魔道之人潛入人界,動作比誰都快,卻比誰都不辯是非黑白。”

清蠡君聞言即刻便皺起眉。

慕榆若有所思的打量白栀,不懂他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突然現身說這些話,沒看到底下的凡人都吓昏了嘛?

“慕榆,你就是這麽跟為師說話的?”

啊?我說什麽了?

慕榆不知道為什麽清蠡君要在這個時候點自己的名字?他不由自主的張了張口,然後才想起此刻自己的樣子是左景雅,就算蒙混不過清蠡君的眼睛,那也是自己的原貌,非慕榆相貌,他指的人應該是白栀。

慕榆抿緊了唇,轉頭看左府下面一片混亂。那些人在下方跳腳,并用石子砸他們,指着他們直罵假術士。

石子全都碰到了清蠡君撐開的結界上紛紛掉落,根本無法傷到他們分毫。見白栀和清蠡君故意開口說話,像是在演戲給凡人看。如此一想,慕榆便道:“折秋山的尊者前來抓人,也得有理有據。無憑無據僅靠懷疑,我們是不會跟你走的。”

白栀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慕榆,然後密語道:“他可以看到你的原貌,你跟他走的話,怕是身份秘密不保。”

慕榆搖了搖頭,自這個人出現,他就有很強烈的熟悉感,這種感覺在遇到龍淡竹的時候就出現過——他是不會傷害自己的。

大乘期的修士對靈魂的氣息敏感度已經達到了最高境界,在他的眼皮底下撒謊,簡直是開玩笑。折秋山的尊者擅劍,戰鬥經驗多,根本就不是慕榆能夠比的,他就算能力強,要戰勝清蠡君也得花費很大的力氣。而且他沒有任何理由要跟這個人打。

“看來只能動手了。”清蠡君看了慕榆許久又再看了一眼白栀,眼神像是在看死物。手指掐了個訣,手心便憑空出現捆仙索,繩索立刻就回應了他的要求,将慕榆和白栀捆了起來,拎到他的身旁。

清蠡君帶走慕榆的時候,沖下方亂成一團的左錢慶等人傳音道:“吾乃折秋山清蠡,今日之事,請務必一字不漏報給你們的官府,吾于皇城外的圍獵場靜等傳召。”

左錢慶聽到聲音的時候,整個人都傻愣在了原地,他呆滞着一張臉看向身旁的仆人,“你聽到那人說的是什麽嗎?”

仆人顫抖着身體,“聽……聽到了。”

“我也聽到了!”

“我也……”

更多的聲音在回應着左錢慶的問題,他聽完周圍的聲音之後,很是木讷的眨眼睛,顫着聲音道:“折秋山可是名門正派啊……”

“這……傳說中的折秋山可跟之前新皇抓起的那批人不是一道的。”折秋山三個字意味着什麽,不言而喻。就連先皇屢次派人前去折秋山請人,都被俘面子,也不敢刁難折秋山,還禮遇異常。他們……他們這群凡夫竟然對折秋山的尊者扔石頭,這……

這不是真的吧?

“我的天啊!”左錢慶嚎叫一聲,臉上的肥肉也跟着顫了顫。

慕榆聽清楚了清蠡君的傳話,不由覺得有趣,絲毫都沒有被捆綁的抑郁之感。慕榆的這一表現都落入了白栀的眼裏,随即便跟他密語道:“看你高興成這個樣子,竟讓我想起了桃花山上的那群師妹們。”

“什麽?”慕榆不解。

“她們都心悅桃花仙,當見到桃花仙的時候,姿态模樣就跟你現在一樣。”白栀打趣着慕榆,見他臉色不悅,便轉開了視線。

“你知道,我只心悅你。”慕榆強制性糾正了白栀的觀點,要不是受捆仙索的緣故,他現在就想将白栀就地解決,好讓他徹底知道“心悅”是什麽意思。

“怎麽一副要吃人的樣子?”白栀手動了一下,捆仙索像是察覺到了他的意圖,立刻分出幾縷束縛住白栀的手。見自己的小動作沒有任何的作用,嘆道:“傳說中捆仙索無形內具靈智,果然如此。”

“你不也有一捆送給了骨晉楚?”慕榆對于白栀的話感到疑惑,怎麽跟第一次見到捆仙索似的。

白栀聞言陷入了沉思,許久才道:“還有這事?我倒是真的不記得了。”

“你們英勇進入魔域的事也不記得了?”有了清蠡君操控路程,慕榆倒是樂得跟白栀閑聊。

“這倒是記得。”白栀又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兩人的對話都是在密語中進行,清蠡君絲毫沒有察覺他們二人的交流,帶着兩人落了地,才問向慕榆,“怎麽身體被人搶了?為什麽你要扮成你徒弟的樣子,你那個徒弟呢?”

慕榆沉默了很久才發現清蠡君是在問他,也是,最後占據身體的人是他。果然,什麽都瞞不住大乘期的修士,也不知道黎浮或者天界上的那些仙者是否也察覺到了他的存在。

“原本我只是個受害人,先是莫名其妙就被一具軀殼從原先的軀體中抓了靈魂出來,塞進陌生的軀體中;相安無事過了這麽久,這會又莫名其妙恢複了正常,我還沒有想明白這是怎麽回事,你便來了。”慕榆語氣真切,受害人的神色也拿捏得當,一時間就連白栀也恍惚了一陣。

本來清蠡君前來抓人的時候,就已經心中有了這番考量,等慕榆将話說出口的時候,他也沒有多做刁難。此時見兩人被捆的模樣不大好看,恐引起慌亂,便将捆仙索隐入兩人的身體內,束縛之力不減,只是姿态好看了些。

清蠡君查看完兩人一番,才道:“你們跟我來。”

這裏不是折秋山。慕榆落地後見宅院的第一印象便是如此,這也更讓他好奇清蠡君抓他們意-欲-為何。

明明他對幹橘子他們說的是在皇城外的圍獵場等候?

心中疑惑不減,但配合着清蠡君的要求,慕榆和白栀都緊随其後,走過小園香徑。

“師父,弟子已探查清楚……”聞瑾見清蠡君歸來,上去便是行禮,過後才留意到他身後的兩人,愣了愣,然後雙眼一亮,喊道:“師弟!”再看自己師父不悅的眼神,他趕忙岔開話,“咳……還有左道友,一段時日不見,你們怎麽到皇城來了?”

清蠡君道:“為師喊他們來的,這裏無事,你下去休息罷。”

“啊?哦……”聞瑾将适才自己打探到的消息化成一根竹簡交到清蠡君的手上,步步不舍的離開了此處。

清蠡君見慕榆和聞瑾之間沒有任何的交流,心中确定了慕榆來的時間。待聞瑾走遠了,他才問向慕榆,“你是因何進身體裏的?”

“這個……”慕榆看了看白栀,當着原主的面,問他是怎麽進去,是不是太尴尬了點?

白栀依舊似笑非笑的表情,見慕榆看向自己,便歪了頭,作聆聽狀。

“被雷魔的雷劈的。”慕榆将那個過程告知清蠡君,唯獨省略掉自己的真實身份。

剛回答完清蠡君的問題,就聽到白栀的嗤笑聲,但沒有一會,立刻就化為一聲冷哼。慕榆奇怪的打量了下白栀,只見他眼神緊盯一處,神色很是不喜。慕榆不由順着他的視線打量,只見一頭白毛狐貍正蹭着自己的腿,像是在示好。

清蠡君正想說些什麽,卻被白栀打斷。

“仙尊,你家這頭狐貍發-情-了。”白栀冷眼看着狐貍,直把它看的渾身發抖,使勁蹭慕榆的腿,“要是仙尊也為此苦惱,弟子願出一份力。”

慕榆正奇怪白栀的話,就聽他接着道,“弟子擅閹割獸類。”

“……”

慕榆已清晰感覺到了狐貍的動作在聽完白栀的話之後,變得僵硬異常。

“不知這狐貍的主人是誰。”清蠡君看了白栀一眼,然後示意兩人繼續跟自己走,直到進入宅院的大堂落座。見狐貍一路跟随,蹦起來越過了大堂的門檻。進了大堂,便接着道,“它半路跟我們同行,座下弟子見它可憐,便留了下來。我見它得了兩分仙緣,想來也不是一般的狐貍,也沒反對,如今經你這麽一提,才回過味來。如果是因發-情才跟原主走失……”

慕榆聽完清蠡君的一番話,越發肯定了心中的猜想。

眼下這頭狐貍哪是跟主人走失,十成十是因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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