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如果說這是一段孽緣,那源頭還要追溯回高一開學的時候。

算一算也是頗為久遠的記憶了,讓阮宵感到奇怪的是,它怎麽就是那麽難忘。

X市歷史最悠久又最有名望的高中,毋庸置疑必然是十五中。十五中坐落在X市的舊城區與新城區的交界處。出了西門就是鱗次栉比的民房,但是并無破敗老舊之感,古色古香又不乏悠然的生活氣息。而出了東門,則是車水馬龍的新城區,西裝革履的精英和俏麗的白領提着公文包步履匆匆,高跟鞋和皮鞋敲擊路面的“咚咚”聲成了這一帶的主旋律。

故事的開端就在十五中西門外的某條小巷子裏。十六歲的阮宵規規矩矩地穿着十五中高中部的校服,沒有像其他愛耍酷的男孩子一樣把校服外套系在腰間,或者是把校服塗鴉成自己喜歡的樣子,又或是不把外套的拉鏈拉上露出裏面的潮牌上衣。他從頭到腳都是師長心目中的标準,臉長得白嫩,衣服洗得白淨,連鞋子都是不染塵埃。不過“被師長喜歡”往往與“受同學歡迎”水火不容。喜歡他的女孩子說他是雲端上的白馬王子,不喜歡他的男孩子就會說他裝什麽白蓮花裝什麽假清高。

開學報到那天,阮宵背着雙肩包走在巷子裏,木芙蓉開得正好。快要走到拐角,突然就有人騎着自行車闖進了視野中。當時阮宵先是一驚,随即皺起了眉,顯然對于有人在如此狹窄的巷子中橫沖直撞相當不滿,即使那個人騎自行車順溜得像是能騎出花兒來,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阮宵一回頭,那人也剛好回過頭來。與阮宵嚴肅的神情截然不同,那個人在朝阮宵笑。

那人就是齊煊,只不過是太久之前的事了,那時少年齊煊的面容在阮宵記憶中都己經有些模糊,像是褪色的畫。不過有一件事阮宵卻至今記憶深刻,在看到齊煊朝他笑的剎那,心髒突然就開始狂跳。這個為血液流動提供動力的器官從來都是不聲不響地履行自己的職責,這會兒卻發酸發脹、甚至都發疼了,“咚咚咚”的聲音聽上去非常沉重,他頭一回知道原來心髒是那麽重的一樣東西。

後來阮宵還問過齊煊,在他們短暫的初次見面時為什麽朝他笑。齊煊根本就記不起這事兒了,在他心中和阮宵的初次交集始于畢業典禮時那個潮濕悶熱的體育器材室。他轉頭看阮宵時,發現阮宵明顯不怎麽開心了。雖然阮宵天生一張高貴冷豔的臉孔,喜怒哀樂都高貴冷豔,但就齊煊對阮宵的了解,那明顯是高貴冷豔的不開心。齊煊思索了一會兒,揣度好多年前自己的心思着實非常艱難,然後他說:“估計是看你長得漂亮。”

阮宵對于這個油膩的回答嗤之以鼻。齊煊只得老老實實地講了一個樸素的回答:“也可能是看你穿着校服,就知道我倆是同學……想表示一下同學間的友好。”

齊煊當時究竟是出于何種心情,現在已經不得而知。不過畢業典禮時的體育器材室絕對是兩人人生中濃墨重彩的一筆。齊煊一直說那是兩人情緣的開端,阮宵卻覺得那是讓他走上了人生的岔路,跟火車跑得好好的不知怎麽就“哐啷”一聲脫軌了似的。

這件事,還要從阮宵的秘密說起。阮宵是一個貨真價實的omega,不過從外形上看常常會被誤認為是alpha,這也是阮宵刻意為之。簡單來說,阮宵是一個僞裝成alpha的omega。究其根本原因,還是因為社會對omega的保護或是偏見。Alpha,beta或是omega比起性別,更是簡單粗暴将人們分組。無論是alpha,beta還是omega,都各自代表了一類人群。Omega的形象在人們眼中通常是柔弱、嬌小、學習能力差等一系列“弱小”同義詞彙的集合體。他們被視為珍稀動物,理應好吃好喝地供養在金籠中。在這個尤為注重投産比和高轉化率的社會中,有效利用教育資源也是必然的,比起培養一個嬌滴滴的omega,培養alpha或是beta顯然更合算,許多院校的某些專業甚至只招收alpha。更何況大多數omega也樂得被豢養起來。

阮宵,作為一個打小就看中了一個alpha專業的omega,倔強地開始了僞裝成alpha的漫漫長路。

個中艱辛暫且不提,不過比較幸運的是阮宵不是一個很受omega體質影響的人,高中時的阮宵只要吃藥就可以輕輕松松度過**期。唯一一次意外就發生在高中畢業典禮的時候。

不明緣由感到了**期征兆的阮宵逃進了體育器材室。畢業典禮即将開始,主持人正在試音,麥克風偶爾發出刺耳的噪音。阮宵不想暴露自己omega的身份,也不願多年來的努力付諸東流,因此他絕不可能去醫務室或者是去醫院。他服了藥,汗流浃背,全身酸軟無力,兩腿顫抖着走去鎖門,打算自己硬抗,可就在此時,門卻被大力推開了。

一臉詫異的齊煊站在門口。與虛弱的阮宵正相反,齊煊完全是朝氣蓬勃的少年模樣,一手抱着足球,一身價格不菲的球衣球褲球襪球鞋,只不過搞不清楚狀況的茫然都寫在臉上。在齊煊的認知裏,阮宵的樣子無疑像是omega**,可是即便他與阮宵并不熟悉,他也對阮宵早有耳聞。阮宵不是alpha嗎?

“……不好意思,請你出去。”阮宵強作鎮定,實際上已經被燥熱折磨得神志不清。

齊煊微微側頭,似乎是在看外面路過的人。下一秒,他就把器材室的門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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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宵:“……”

齊煊:“你是不是不想去醫務室?”

連眼皮都覺得沉重。阮宵眯起眼,胸膛起起伏伏,大口喘着氣,制服的白襯衫都被汗水浸濕。

齊煊:“有什麽是我能幫到你的……”

就在這時,齊煊嗅到了空氣中栀子花的味道。馥郁而飽滿,像是要滴出水來。

情況相當不妙。如果這個味道滲了出去,後果不堪設想。

刻不容緩。

阮宵斜倚在牆角,齊煊當機立斷走到阮宵身邊坐下,抱他入懷,在他耳邊低聲說,:“不好意思,現在別無可選了。”

阮宵像一塊糯米糕似的,軟軟地靠在他懷中,任由他抱着。水汪汪的眼望着齊煊,丹鳳眼的威懾與淩厲通通都沒有了,全是惹人愛憐的妩媚。

“各位老師、同學、家長朋友們……”

尖牙刺入後頸皮膚,清冽的薄荷味霎時溢了出來。

“……大家早上好……”

“嗯……痛……”

“……舉行畢業典禮,慶祝十五中優秀的學子們圓滿完成學業……”

“過一會兒就不痛了……哎,你別這麽咬着嘴巴,會受傷的。”

“……三年來,一千多個日日夜夜的刻苦拼搏,終于寫出了滿意的答卷……”

“你怎麽就這麽倔,都說了不要這樣咬着嘴巴……算了,和你說不通。”索性含住了阮宵的嘴。

“……今天,是你們人生中的重要節點……”

口腔炙熱濕滑,舌頭很軟。齊煊不是第一次接吻,卻是第一次知道什麽叫唇齒留香。

“……你們當中的許多人,選擇去相當優秀的院校繼續追逐夢想,像是S大……”

阮宵的眼神迷離,唇瓣的色澤宛如剛出水的新鮮櫻桃,嘴微張,像是有些疑惑的模樣。齊煊的喉結上下滾動,像是一顆青澀的果實。他再次咬上了阮宵的下唇,手摸上了阮宵纖細的腰。

“……時代終将是你們的……”

頭抵在齊煊的脖頸間喘息,時不時發出暧昧的哼咛。阮宵像是一只被順毛摸得極舒服的貓兒。

“……同學們!勇敢地啓程吧!在出發前,再擁抱一下你們的老師、同學……”

汗水從齊煊額頭滴落,他用最後的理智極力壓抑着alpha的本能。懷中的人是甜美的獵物,布料太礙事,只有撕碎它,才能觸摸鮮活的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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