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六十條鹹魚

僧人剛往前邁了一步, 沈楚楚便發覺到了他的異常,他看起來和早上有點不一樣。

她警覺的往後退了退,這僧人面頰泛紅, 眼睛發直, 一雙死魚眼緊緊的盯着她的小臉看, 就像是魔怔了一樣。

這青天白日的, 院子外頭還守着這麽多的侍衛, 他總不能對她動了什麽邪念吧?

眼看着僧人離她越來越近, 她咬住下唇,越發的肯定心中這個荒謬的想法。

他這是算哪門子的出家之人?

寶蓮寺的和尚,莫非不會都是土匪窩出身的吧?

沈楚楚不敢輕舉妄動,先不說她能不能打得過這個僧人,只要她敢對他動手, 那先前她所做過的一切努力都白費了。

就算她不出聲喊叫,這僧人也難免會因為和她争執沖突而出聲,畢竟他看起來腦子不大靈光, 誰知他會不會蠢到自己引來侍衛。

只要是被侍衛發現了他和她在屋子裏扭打起來, 那她會不會受罰先單說,反正他肯定是在劫難逃。

太後必然不會繼續留下一個試圖玷污宮妃的僧人送飯, 按照太後的性子, 怕是會直接将僧人殺了扔到亂葬崗去。

僧人早上剛收下了她的金簪子,想來這麽一會兒的功夫, 僧人肯定還沒來得及銷贓。

若是僧人死了, 旁的和尚去收拾他的遺物, 屆時發現了僧人藏匿的金簪子, 将那簪子交給了太後,那她就完蛋了。

太後只看一眼都能猜透她的意圖, 不出意外的話,她會和僧人一起命喪亂葬崗。

像是太後這種人,眼裏容不得半粒沙子,這事一旦捅出去,曾經幫過她的雲瓷會跟着她一塊倒黴。

別說是雲瓷了,惹惱了太後,永和宮裏關着的碧月和一衆宮人,都會因此受到殃及。

她絕對不可能讓僧人如願,也不想硬碰硬跟他對着幹,最後牽連這麽多人,陪着這個蠢貨一起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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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僧人越走越近,沈楚楚急的額頭上都冒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她攥緊了手掌心,面色不改的緩緩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嘴中似是在低聲喃喃自語:“好燙,不會是發燒了吧……”

這話的聲音不大,但在安靜的屋子裏,卻顯得尤為清晰。

僧人的腳步一頓,面帶懷疑的望着她,似乎是在打量她的面色如何。

他做晚給她送飯的時候,床榻上只有皇上一人,并沒有看見她的身影。

甚至早上和方才推開門時,也不曾看到過她和皇上有任何接觸。

想來她不會是個傻子,就算往日再得寵,都不會在這種特殊的時機,傻傻的往皇上身邊湊。

所以她就算是發燒,肯定和皇上也不會有關系,或許是昨晚上着涼了,又或者是她根本就是在撒謊。

旁人都将他當做傻子看,但其實他們都看錯了他,他根本就不傻,只是有點反應遲鈍而已。

他從小在青樓楚館摸打滾爬,沒有點察言觀色的能力,早就活不下去了。

旁的事上,他或許會偶爾犯糊塗,但對女人這事上,他就從未失手過一次。

只有花魁那一次,算是中途出了點小意外,但最後他也沒受到任何懲罰,這就是他特有的能力。

他現在已經顧不了那麽多了,身體裏有一團火急着要被釋放,反正上天永遠是眷顧他的,這一次也不會例外。

僧人這樣想着,步伐不停的又往前了一步,沈楚楚呆滞了一瞬,頗有些呼吸不暢的感覺。

這人有病吧?

寧願冒着可能染上天花的幾率,也要快活一時,這是什麽絕世憨批?

沈楚楚簡直要瘋了,他想死,她還不想呢。

她死死的咬住下唇,眸光不經意間掃到了床榻上一動不動的狗皇帝。

僧人不信她的話,無非就是抱着僥幸心理,認為她沒有和狗皇帝接觸過。

是不是只要她當着他的面,和狗皇帝有了身體接觸,這憨批就不敢碰她了?

現在擺在她面前的,只有兩個選擇。

要麽她一邊和僧人扭打,一邊大聲喊叫引起侍衛注意,讓侍衛進來制服僧人。

這樣做的後果就是給僧人的金簪子,可能會被人發現交給太後,她和雲瓷,還有碧月,乃至整個永和宮的宮人,都會為此行為付出血的代價。

要麽她當着僧人的面去碰觸狗皇帝,這樣僧人就會相信她的話,不敢再胡思亂想些有的沒的。

而這樣做,她将會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會因為接觸天花患者,而被傳染上天花,繼而和狗皇帝一樣挺屍在此,任人魚肉宰割。

眼看着僧人朝着她伸出了一只手臂,沈楚楚身形一動,飛奔朝着床榻上撲了過去。

她盡可能的避免自己去碰他暴露在空氣中的皮膚,只是象征性的一只手抱住他身上披着的狐裘,另一手撐在榻邊支撐自己的身體。

那只撐在榻上的手掌,剛一放下去,就被什麽堅利的東西硌了一下,她蹙着眉頭将手掌移開,只見方才硌到她的地方,安靜的躺着一塊有棱有角的石頭。

她看了一眼緊閉雙目一動不動的狗皇帝,又瞄了一眼離狗皇帝手臂不遠的石頭,心中不禁生疑,這石頭是哪裏來的?

雖然疑惑,但此刻也不是思考這個的時候,她用手掌将石頭掃到了一邊去,而後将掌心按在了榻上。

“皇上,臣妾怕是也染上了天花,往後的日子,臣妾可能陪不了您了……皇上啊!”沈楚楚悄無聲息的擰了自己一把,眼淚‘嘩’的一下掉了下來。

那一聲聲‘皇上’撕心裂肺,令聽者流淚,聞者嘆息,僧人呆滞如雞的望着她,仿佛看到了什麽不可置信的一幕。

這個女人,竟然真的碰過得了天花的皇上?!

真是個瘋子!她絕對是瘋了!

沈楚楚一邊哭,還一邊用眼角偷偷的瞄着僧人,見僧人杵在原地不動,她決定再給他加一把火。

她驀地起身,朝着僧人沖去,一邊疾步奔跑,還一邊紅着眼眶念叨着:“小師傅,您是個好人,求您幫幫我吧……”

就差一步,她便要碰觸到僧人的衣袖,僧人像是見了鬼似的,扭頭就狂奔而去。

他慌張的手腳直發顫,手指頭哆嗦了半晌,才從外頭鎖上了木門。

沈楚楚依稀透過門縫看到了他倉皇失措的背影,就仿佛身後有女鬼在追逐他一樣。

她收回了視線,嘆了口氣,走到木門旁,将僧人最開始拎進來的食盒提了起來。

原本她帶上防護措施再去碰狗皇帝,能大大降低自身被感染的幾率。

現在好了,因為這腦子被僵屍吃過的家夥,指不定方才碰了一下狗皇帝,她身上已經沾了多少病毒。

沈楚楚剛要拎着食盒轉身,眸光卻在側過臉的一瞬間,透過那木門的間隙,被一道刺眼的銀光閃了一下眼睛。

她下意識的擡起胳膊,擋在了自己眼前,下一息,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也顧不上吃飯了,将食盒往地上一扔,便沖上去趴在了木門上。

果不其然,那道銀光是因為陽光折射到了一個可以反光的物體上,而那個可以反光的物體,正是這間屋子的鑰匙。

沈楚楚激動的嘴巴都合不上了,方才那個僧人被她吓得手腳無措的逃走,許是太過匆忙,僧人竟沒有将鑰匙收好,從他身上掉了下來。

那鑰匙就掉在了離木門不遠的地方,看着仿佛觸手可及的樣子,誘人的要命。

鑰匙拴在了鑰匙扣上,那鑰匙扣上不止這一把開門的鑰匙,似乎還有三把樣式不同的鑰匙,不知道其中有沒有院子大門的鑰匙。

其實就算鑰匙扣上有院子大門的鑰匙,她也不敢輕舉妄動,現在對她來說,只要那鑰匙能打開這屋子的木門,就已經是走了狗屎運了。

僧人只有每天送三頓飯的時候,才會被允許進來這院子,便是他發現自己的鑰匙丢了,按照他糊塗的腦子,他也不敢百分百确定鑰匙就丢在了這裏。

就算他懷疑鑰匙丢在了院子裏,等到他下一次來送飯,也已經是晚上了,她早就把鑰匙弄到手裏了。

僧人手中肯定不會只有一把鑰匙,想來寺廟會有備用的鑰匙,他絕對不敢跟旁人說自己把鑰匙弄丢了。

就算他再蠢,也應該明白搞丢了這麽重要的鑰匙,被人知道了會掉腦袋的。

有了這把鑰匙,只要她小心一點,便可以趁着深夜裏的時候,偷偷用鑰匙打開木門,到院子裏活動一下。

這院子看起來堆放了不少雜物,沒準她能從其中找到一些對她逃跑有幫助的東西。

她将腦袋扭過去,從門縫中試探着往外伸手,許是她身上穿的襖子太厚,只有手掌和手腕伸了出去,剩下的半截手臂卻怎麽都伸不出去了。

沈楚楚有些惱怒的将最外頭的襖子脫了下來,把衣袖撸到了肩膀上,側過身子試探了兩下,這才成功的從門縫中順利的伸出了胳膊。

這時候她無比慶幸自己擁有原主營養不良的身體,但凡她胖一點,今日都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那把丢在門外的鑰匙幹着急。

沈楚楚的手掌心左右的擺動,像是一條蛇似的靈活的游了出去,她使勁的将手臂盡可能的向前伸,努力了半晌,終于碰到了土地上一個冰涼的物什。

她用眼睛瞄了一下,是那把鑰匙扣。

指尖稍一用力,那鑰匙扣便套進了手指間,她怕院子外的侍衛注意到她的小動作,一刻都不敢耽擱,連忙将手臂伸了回來。

外頭冷的要命,不過赤着手臂一小會兒,她便感覺手臂已經凍僵了。

沈楚楚把袖子放了下來,僵着手臂套上了襖子。

這樣下去可不行,屋子裏連點禦寒的東西都沒有,別說她凍得要命,怕是那狗皇帝躺在榻上更不好受。

今晚上她就拿鑰匙試一試,若是能悄悄出去,她便在院子裏找一些幹柴火,放在屋子裏取取暖也是好的。

她走到床榻邊,拾起了地上的棉被,蓋在了狗皇帝的身上。

或許是因為方才已經觸碰過這些物什,沈楚楚有些自暴自棄,她對着鑰匙愣了一會兒,而後将鑰匙藏在了他頭頂的小揪揪裏。

想來狗皇帝還沒來得及就寝,便感覺到了身體不适,這绾起來的頭發都沒有拆開,正好方便她往绾好的發髻裏藏鑰匙。

肚子傳來一陣饑餓的抗議,沈楚楚挑了挑眉,看向了發出這聲音的聲源。

“你也餓了?”她蹲下身子,托着下巴望着他緋紅的面龐。

回答她的,只有寂靜的空氣,以及響聲依舊的‘咕嚕’聲。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他的臉色似乎更紅了。

沈楚楚将桌子往床榻邊拉了拉,當她看見桌面上扔着的手套和臉套,她忍不住嘆了口氣:“白費功夫了。”

早知道就不費勁巴拉的去縫防護服了,到頭來還是因為各種原因接觸到了狗皇帝。

她都有些懷疑老天爺是故意的了,這分明就是在一步步逼着她往絕境裏走。

沈楚楚實在餓得頭暈眼花,她拾起那食盒放在桌子上,手腳無力的打開了食盒。

這次的飯菜就正常了很多,雖然算不得太好,最起碼有三菜一湯,饅頭看着也白白胖胖的,還冒着熱騰騰的白氣。

米湯總共就一碗,但總算不再是米粒游泳,而是粘稠的米粥了。

沈楚楚喝了一口熱粥,只覺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天堂之中,她從來都不知道,這沒有味道的白粥竟是這種人間美味。

她咂了咂嘴,正準備再喝一口,榻上便再次傳來狗皇帝滲人的倒氣聲。

沈楚楚:“……”

她想忽略那聲音,可她不扭頭,那聲音便一直斷斷續續的傳來,那略顯嘶啞的倒氣聲,猶如被人割開了氣管的公雞發出的嘶鳴,便仿佛他随時都可能咽氣似的。

沈楚楚無奈的看向了狗皇帝,她戀戀不舍的又喝下一口米粥,便一手拉着板凳,一手端着米粥靠近了床榻。

僧人并沒有細心到給她準備勺子,她端着碗有些犯難,若是直接倒下去,他被嗆到不說,粥可能還會全都灑掉。

“要不然用嘴喂?”沈楚楚纖細的手指扣住了他的下巴,喃喃自語道。

榻上的司馬致,睫毛微不可見的顫了顫,那小手中端着的粥碗,正好擋住了她的視線,沒有瞧到那轉瞬即逝的畫面。

沈楚楚最終還是選擇了一個更簡單的法子,她将饅頭拿了過來,把饅頭撕成了指甲大小的小塊塊,而後用撕下來的小饅頭塊沾着米粥塞進了他的嘴裏。

他不太配合她的動作,剛塞進去一塊,他便像是河蚌一樣,緊緊的将齒關閉上,怎麽都不張開嘴了。

沈楚楚也不慣着他,直接用筷子撬開了他的兩排牙齒,像是扔垃圾似的,把小饅頭塊扔了進去。

她每喂一塊,便将筷子抽走,讓他下意識的吞咽口水,将那沾了粥的饅頭塊一起咽下去。

就這樣,她成功的将小半碗粥以及半塊饅頭喂進了他的肚子裏。

沈楚楚喂得差不多了,便轉身坐回了桌子旁,就着菜将剩下的粥和饅頭都吃了幹淨。

她實在是餓壞了,将近一天兩夜的時間,她都沒有進過食,胃裏餓得都沒有知覺了。

天邊泛起了一片紅霞,金烏慢吞吞的朝着山腳下緩緩爬去,金燦燦的餘晖灑在琉璃瓦上,将整個皇宮都蒙上了一層朦胧的金色光暈。

往日本就不算熱鬧的皇宮之中,如今更是清冷的像是墳地一般死寂。

宮外人人都以為皇上是舊疾複發,正在乾清宮中養病,而宮裏的宮人,卻有不少都知道皇上染的是天花這種絕症,已經被太後送到了寶蓮寺養病。

說是養病,這種病如何能養好?

現在皇上沒有子嗣,這天花又來的這樣突然,皇上連寫遺诏都沒來得及,若是皇上駕崩了,這江山交給誰都是個問題。

先帝本就子嗣不多,後來皇上登位之後,那些王爺們死的死、病的病,京城裏唯一遺存了幾個活着的王爺,還都是身體有殘疾的。

那些王爺不是腿瘸了,就是眼瞎了,就有一個身體健全的,就是子孫根壞了,跟皇宮裏的太監沒什麽區別。

皇上的病情一日不好,太後便陰沉着臉一日。

慈寧宮裏的宮人都不敢大口喘氣,生怕吵到了心情煩躁的太後,屆時落一個死無葬身的凄慘下場。

雲瓷守在殿外,隐約聽到院子裏響起‘淅淅索索’的聲響。

她蹙起眉頭,以為是哪個宮人搞出來的動靜,她面色不悅的朝着聲源走去。

太後近幾日都睡得早,方才用過晚膳,便在她的伺候下就寝了,這吵來吵去的,萬一吵到了太後,最後太後責罰的還是她。

她記得自己明明囑咐過慈寧宮裏的宮人,近幾日安靜老實一些,莫要幹一些沒腦子的事情惹怒太後。

可千叮咛萬囑咐,偏偏還是有不要命的宮人跟她擰着來。

雲瓷帶着一絲怒氣,疾步走向宮牆的拐角,她一擡眼只來得及看清楚一抹黑,便被人砍暈了過去,重重的栽倒在了地上。

慈寧宮的殿門被人推開,原本已經就寝的太後,正坐在暖閣之中整理奏折。

聽到聲響,她不緊不慢的擡起眸子:“你怎麽來了?”

說罷,太後似乎覺得自己說的不夠明确,又緩緩的開口,添了一句:“如今不過酉時,你該在天黑後再來。”

來人并未回答她的話,只是定定的站在那裏,面帶疲倦的望着她。

太後被他看着,卻也面不改色,沒有表現出一分一毫的異常:“哀家讓你準備的事,你都準備好了嗎?這次機會很難得,若是能一舉……”

她的話還未說完,便被他打斷了:“您把她關在哪了?”

太後整理奏折的動作一頓,鑲着瑪瑙的護甲套,一下又一下的敲在了桌面上,發出了有節奏的敲擊聲。

那聲音像是敲在了人的心髒上,令人心髒收緊,胸腔發悶,猶如千斤墜般無形的壓力,壓得人喘息不上來。

“你該知道,無情無欲之人,方能百戰不殆。”太後垂下眸子,嗓音冷淡的,像是浸泡過深冰寒雪似的:“我以為你明白這個道理。”

他低垂的睫毛輕顫着,薄唇抿成一條線:“若是我不明白呢?”

“那哀家就擊潰你的信仰,讓你的軟肋消失。”太後挑唇一笑,笑聲陰戾駭人。

那陰森森的笑聲在宮殿聲萦繞,猶如魔音繞耳,久久不能散去。

他沉默半晌,終是轉身離去,只留下一個單薄的背影。

太後眯起眸子,望着他的身影,嘴角的笑容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扭曲的猙獰之色。

夜幕降臨,寺廟中傳來一陣響徹雲霄的敲鐘聲,沈楚楚望着木屋外的一片漆黑,輕輕的嘆了口氣。

方才僧人給她送過飯了,他拿着蠟燭在院子裏找來找去,想來應該是在找他丢失的鑰匙。

後來僧人實在是沒找到,就取出了備用的鑰匙打開了門,匆匆忙忙的将兩個碗扔在了門口。

她在他準備鎖門離去的時候,請求他将手裏的蠟燭從門縫裏塞給她,她求了他好一會兒,他才不耐煩的将蠟燭扔了進來。

也不知是不是她中午吓到了那個僧人,他們的晚飯又變成了一碗米粥和一只饅頭。

好在送來的米粥和饅頭不像以往那樣寒碜,米粥是粘稠的,饅頭也是熱乎的,只是沒再有菜了。

沈楚楚将那一碗可憐巴巴的粥和米飯,分成了兩半,一大半給了狗皇帝,一小半留下自己吃。

她中午吃的飽,晚上少吃一點倒也沒什麽,只是她擔心狗皇帝一直昏迷不醒,若是每日只吃這些沒營養的東西,怕是會撐不下去。

沈楚楚走到床榻邊,用手背貼上了狗皇帝滾燙的額頭,他就像是一個暖手爐,體溫燙的吓人。

天花發病時最明顯的病症就是高燒不退,她不大懂醫,也不知道若是她幫他物理降溫,會不會減輕他的痛苦,讓他感覺稍微舒服一些。

眼看着外頭越來越黑,沈楚楚再也耐不住了。

雖然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辰,可她聽着院子外似乎沒什麽動靜,偶爾還會傳來短暫的鼻鼾聲,應該是侍衛們守了一天有些累了,這個點便開始打盹兒。

說來也奇怪,按照太後嚴謹的性子,理當應該半天換一次守門的侍衛,若是換班制的守門,最起碼侍衛們不會因為疲憊而疏于職守。

通過一整天的觀察,她發覺門外的侍衛是一整天才換一次班,昨晚看守他們的侍衛,應該會在明早來替班。

除了現在京城中的兵力短缺,沈楚楚也想不到旁的理由,能讓太後這般拮據的用人了。

若是這樣說來,京城短缺的兵馬都被調用到了哪裏?

如今狗皇帝都這幅鳥樣了,根本對太後造不成任何威脅,那太後調動兵馬是想幹什麽?

沈楚楚總覺得太後似乎有什麽更大的陰謀,好像就差一點她就能想通其中的關鍵,偏偏那一點差在了哪裏,她一時之間還就是想不起來。

她搖了搖頭,将滿腦子的胡思亂想甩了出去。

沈楚楚從狗皇帝的小揪揪裏取出了那一串鑰匙,而後輕手輕腳的走到了木門前,脫掉了襖子,拿着其中的一把,将胳膊伸出了門外。

那些鑰匙長得都差不多,她也不知道到底哪一把是這間屋子的鑰匙,只能一把一把的試。

好在鑰匙并不多,一共只有四把,她挨個試了一遍,總算用其中一個打開了木門。

她生怕不小心将門弄出聲音,只好用手扶着兩扇門,動作輕緩的一點點把門推開。

沈楚楚一邊推門,還一邊仔細的觀察着院子外的侍衛們,鼻鼾聲時不時的從院外傳來,她估計自己的動作,應該沒有驚動外頭的侍衛們。

推開木門之後,她便用火折子點燃了從僧人手中要來的蠟燭,她用手掌心護住蠟燭,生怕燭火引起院子外侍衛們的注意。

她依靠那微弱的燭火,看清楚了院子裏的構造。

這院子原先不知道是給誰住的,看起來有些破舊不堪,不過院子雖然不大,但是卻五髒俱全。

東廂房旁邊有一個小廚房,裏頭的東西都落上了一層厚重的灰塵,想來應該是很久沒人用過了。

沈楚楚在裏頭找到了一些沒用過的幹柴火,還有一口布滿了蜘蛛網的大鐵鍋。

她像是想到了什麽,眼角微微挑了挑,擡手便将蠟燭固定在竈臺上。

沈楚楚輕手輕腳的将幹柴火裝進了大鐵鍋裏,而後使上了渾身的力氣,兩手抓住鐵鍋的兩側,艱難的朝着木屋緩緩移動。

木屋的東南側有個水井,她将鐵鍋裏的幹柴火運進了木屋裏,便動手清洗起了大鐵鍋。

沈楚楚盡量将動作放輕放慢,她迎着月光,輕手輕腳的把打水的木桶放進井中,一次又一次的向上運送着水桶。

清洗過大鐵鍋之後,她又打了幾桶水倒進鍋裏,而後擡着裝了水的鐵鍋進了木屋裏。

她重新回到廚房中,将蠟燭拿走,又小心翼翼的将竈臺上蠟燭留下的痕跡清理幹淨。

臨走之際她環繞四周,最後将目光鎖定竈臺下的磚頭上,她彎下腰搬了兩排磚頭,費勁的搬着磚頭回了木屋。

她将木門關好,便在屋子裏的窗戶旁邊,用磚頭壘出一個坑,将大鐵鍋架在了磚頭之上。

沈楚楚往磚頭底下那個特意留出來的坑裏,塞了一些幹柴火,她拿着火折子将幹柴點燃,沒過多大會兒,鐵鍋裏的水便熱了起來。

柴火燒起來有強忍的黑煙,不過正好今日刮風,打開窗戶便有風吹進來,将黑煙帶走了。

窗戶旁邊是一堵高牆,也算是歪打正着,黑煙一吹出去,還沒等到人發現,就被風吹散了。

沈楚楚做好這一切,已經累得有些虛脫了,可她一刻都不敢停,等一會兒弄好了,她還得善後。

眼看着鐵鍋裏的水溫熱起來,沈楚楚用手試了試水溫,感覺不太燙手,便将鐵鍋底下的火給滅了。

沈楚楚走到床榻邊,擡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望着榻上的男人微微一笑:“王八配綠豆,鐵鍋炖皇帝……”

許是冷風吹了進來,榻上的男人微不可見的顫了顫,沈楚楚使出吃奶的力氣将他背了起來,朝着鐵鍋的方向緩緩移動。

鐵鍋底下本來已經被熄滅的火苗,在風的助力下,重新燃了起來,但沈楚楚卻毫無察覺,擡手便把狗皇帝扔進了鐵鍋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司馬致:說出來你可能不相信,朕馬上就要火了

沈楚楚:不,你要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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