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六十四條鹹魚

當沈楚楚聽到太監的聲音, 第一反應是太後要來殺人滅口了,可下一瞬她便否定了這個想法。

太後做了這麽多天的表面功夫,想來就算是要殺他們, 也是私底下派人暗殺了他們,怎麽都不可能這樣光明正大的直接過來滅口。

事實證明,沈楚楚想的沒有錯,太後的确不是來殺他們的。

太後從步辇上緩緩而下, 朝着院子裏走去,她的面容看起來蒼老又疲憊, 仿佛一下老了十多歲。

沈楚楚瞥了太後的老臉一眼,心中琢磨着就幾日不見,太後怎麽突然衰老了這麽多。

莫非是太後以為狗皇帝快要嗝屁了,所以天天樂得睡不着覺,熬夜熬的太厲害了, 就成這幅德行了?

當太後的眸光掃向院子的某個嬌嫩少女心的粉裙子時, 她的眼角微不可見的抽搐了兩下, 神色也僵硬了幾分。

沈楚楚見太後愣在那裏不動,起初還以為太後是害怕被狗皇帝染上天花。

可她對着太後行過禮之後, 太後依舊一臉呆滞,她這才想起來自己今日幹了什麽好事。

她心跳亂的不成拍子,微微蒼白的小臉上顯現出一抹淡淡的紅暈,這是太過驚慌留下的痕跡。

搞成這幅模樣, 她該怎麽跟太後交代?

太後這個人背地裏蔫壞蔫壞的, 又是偷挪國庫錢財, 又是勾結前朝官員, 可表面上太後卻最是喜歡維持什麽規矩方圓。

若是太後問起來,她總不能還說狗皇帝尿床了吧?

此時不同以往, 狗皇帝瞧着高燒不醒,其實早就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

以狗皇帝記仇的性子,若是她敢出口诋毀他的高大威猛的形象,屆時回到皇宮裏,指不定他又要如何報複回來才是。

太後不負衆望的開了口,她語氣中帶了一抹淡淡的質問:“楚貴妃,皇上身上穿的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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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楚楚老實巴交的回答道:“宮裝。”

太後:“……”廢話,好像誰不知道一樣!

“哀家是問你,皇上為何身着女裝?”她面色不改,換了一種問法。

太後身上的氣場太過強大,沈楚楚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心中琢磨着如何回複比較穩妥。

她肯定是不能說實話的,既然狗皇帝到了此刻都不願意睜開眼睛,說明他肯定不想讓太後知道他現在已經清醒了。

既然如此,她還是編個瞎話吧。

“皇上昏迷之間喊着冷,臣妾又沒帶禦寒的衣裳,恰好臣妾身上穿的多,便脫下來了一件給皇上套上了。”沈楚楚心中慌成老狗,面上卻毫無驚瀾之色。

她不能讓太後知道她帶了包袱來,雲瓷是偷偷幫的她,太後定是不知情的。

若是讓太後知曉了雲瓷幫着她隐瞞此事,肯定會私下懲罰雲瓷。

沈楚楚不給太後說話的機會,緊接着就佯裝出一副不滿的模樣,開始告狀:“太後娘娘能來真是太好了,這裏的僧人将皇上和臣妾鎖在屋子裏,連膳食送的都是粗茶淡飯,臣妾想要禦寒的被褥,僧人更是毫不理會……”

“皇上近幾日身體有所好轉,但也禁不住如此折騰,太後娘娘一定要為皇上和臣妾做主啊!”說到最後,她的眼眶已經微微泛紅,閃爍出了晶瑩的淚花。

她說的話皆是七分真,三分假。

這僧人故意克扣膳食是真,将他們鎖在屋子裏也是真,假的是她并未主動找僧人要過禦寒之物,因為她知道僧人肯定不會給。

她現在就是在裝傻充楞,他們被關在屋子裏乃是太後授意,送來豬食雖說跟太後沒關系,但太後肯定也不至于毫不知情。

太後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反正只要熬死狗皇帝就算完事了。

她故意提起這些,一是想轉移話題,讓太後将視線從狗皇帝的衣裳挪到此事上來。

二是想提醒太後想起來,她和皇上這些日子受的所有罪,都是拜太後所賜。

怕是太後已經知道皇上沒有染上天花了,畢竟姬家和太後是一夥兒的,那日狗皇帝出手救了她,便相當于暴露了自己沒有高燒昏迷。

通過此事,她都猜到了狗皇帝沒得天花,以武安将軍的聰明才智,定然比她更早猜到才是。

若是如此,武安将軍肯定會将此事告訴太後,以太後謹慎的性子,自然要把手上的造反計劃停一停,過來探望一下狗皇帝。

如果她沒猜錯,太後今日來這裏的目的,應該是想試探一番他們的态度,然後再考慮是否将他們帶回皇宮。

所以她将之前受的罪都推到了僧人身上,她想讓太後知道,雖說他們受了不少罪,但他們并不覺得這是太後的所作所為,而是認為這些都是僧人背着太後犯下的錯事。

只有裝糊塗,太後才會放松警惕,若是她直接指着太後的鼻子一條條落實太後的罪名,怕是太後也顧不上臉面不臉面,當場就要弄死她。

果不其然,太後聽到她第一句話,臉色變得有些難堪,聽完她第二句像是告狀的話,難看的面色才緩和了一些。

太後面上帶着一絲怒氣,對着侍衛長質問道:“哀家讓你将皇上送到寶蓮寺養病,你怎可将皇上帶到這樣破落不堪的地方,還任由下等的僧人這般欺辱皇上?”

侍衛長一愣,而後明白了太後的意思,太後是想讓他背鍋。

他不敢反駁,因為他是姬家的家奴,打小便跟随着姬家八郎。

八郎待他很好,他這條命都是八郎救的,就算是為了八郎而死,也是值得。

侍衛長跪了下去,一下又一下的磕着響頭:“是卑職疏忽,卑職辜負了娘娘的期望,請娘娘息怒……”

沈楚楚有些無語,太後推卸責任的手段真是溜到飛起,她故意提起那個已死的僧人,就是怕太後屆時會為了推卸責任,而去追責無辜之人。

但太後顯然并不想追責寶蓮寺的僧人,還将所有罪過都怪在了侍衛長身上。

太後對着一旁的侍衛揮了揮手:“将他拖下去,杖責一百大板,以儆效尤。”

在場的侍衛早在兩日前,便幾乎都換成了姬钰的親信。

特別是侍衛長,他是跟随了姬钰十幾年的心腹。

這一百大板下去,臀上必定皮開肉綻、血肉模糊,便是能茍且留下一條性命,往後怕也成了一個廢人。

但聽到太後吩咐,侍衛們卻不敢不從,他們咬緊牙關,終是狠下心将侍衛長拖了下去。

侍衛長沒有一聲哀求,他面色平靜的離去,或許早在他應允下八郎這件事時,便已經料見了今日的下場。

太後不是非要選他頂罪不可,但他是八郎的心腹,八郎忤逆了太後之意,所以他非死不可。

八郎總以為太後會手下留情,卻不知太後早已經瘋魔成了地獄勾魂的厲鬼。

沈楚楚望着被拖下去的侍衛長,神色怔怔,這侍衛長昨日給她送過飯菜,還用銀針替她試過毒,他還幫武安将軍轉達過話。

若是她沒猜錯,這侍衛長是武安将軍的人,而并非是太後手底下的親信。

她張了張嘴,想要為侍衛長求情,但太後卻在她之前開了口:“原本哀家讓皇上在寶蓮寺養病,便是希望佛祖顯靈,保佑皇上的病情快些好轉。”

“不想末了卻鬧出這種事來,險些害了皇上。哀家必會嚴究此事,将涉及此事之人嚴懲。”

‘嚴懲’二字,太後咬的極重,這話似乎像是在警告在場的衆人,也像是在告誡沈楚楚不要多嘴。

她最終還是閉上了嘴,如今她和狗皇帝都自身難保,還不自量力妄圖去救旁人,說出來都讓人笑掉大牙。

“哀家不日不休抄寫了三日的佛經,為皇上祈福,如今皇上的病情可有好轉?”太後伸手揉了揉太陽穴,揮手讓身後的太醫上前診脈。

沈楚楚知道太後是在問她話,她的嗓音輕顫:“臣妾不知,瞧着面色是好些了的。”

太醫不敢擡頭直視皇上,生怕自己看到皇上那滑稽的模樣,往後再被皇上殺人滅口了。

他別過腦袋,隔着絲綢帕子為皇上診脈,診脈之時,他的神色一變再變。

顧不上旁的,太醫飛快的卷起皇上的衣袖,仔細的觀察着泛紅的水泡,末了他又掀開了皇上的眼皮細細查看。

到了最後,他一臉驚喜的對着太後跪拜下去:“皇,皇上他有希……”

沈楚楚一愣:“皇上有喜了?”

太醫:“……”

他嘴角的胡子顫了顫,将話補充了完整:“皇上有希望恢複康健之體。”

太後有些無語的瞥了沈楚楚一眼,而後對着太醫問道:“此話怎講?皇上的天花痊愈了?”

太醫搖了搖頭,語氣中帶着一絲疑惑:“之前臣為皇上把過脈,症狀與天花極為相似,如今皇上脈象極穩,除了手臂之外,旁的地方并未被傳染上這紅色水泡……”

“臣以為,皇上得的應該不是天花,怕是因為過敏,引起了高燒與水泡。”

皇上夜裏突然出現天花的症狀,整個太醫院的太醫都被喚去給皇上診脈,因為病症與天花極為相似,最終大家一致判斷為皇上染了天花。

後來皇上被轉移到寶蓮寺養傷,太醫院的太醫們提心吊膽了好幾日,生怕自己被皇上傳染上。

太後的眉頭微不可見的輕輕蹙起,她眯起眸子望着一動不動的司馬致,仿佛是在打量着什麽。

“為何皇上會一直昏迷不醒?”她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太醫也納悶這個問題,按理來說,就算是過敏引起了高燒,也不至于連着昏迷三四天都不醒。

“娘娘,皇上已經整整三日沒有進食,臣妾以為,皇上是餓暈了。”沈楚楚睜着眼睛,扯着瞎話。

司馬致的肚子十分配合的響起了一陣‘咕嚕’的叫聲,沈楚楚眨了眨眼睛:“僧人送來的膳食都馊了,皇上乃是九五之尊,怎能吃的下那些豬食。”

太後沉思片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半晌之後,她揉了揉太陽穴,緩緩的開了口:“快将皇上送回皇宮養病,莫要再耽擱了治病的最好時機……”

還未說罷,只聽見太醫一聲驚呼,沈楚楚垂頭看去,太後突然身子一晃,待她反應過來,太後已經倒在了地上。

太醫連忙上前診脈,沈楚楚愣了愣,低聲詢問道:“太後娘娘這是怎麽了?”

這個老妖婆看起來不像是裝的,要是裝的話,就不會将眼珠子瞪得那麽大,一眨都不眨,仿佛随時都要蹬腿了一樣。

“不礙事,許是娘娘這幾日沒休息好,想來應是舊疾複發了。”太醫診過脈象後,得出了結論。

沈楚楚眸光閃爍,太後有什麽舊疾?

自打她穿進來,幾乎沒怎麽見過太後,每次看見太後,太後總是冷着一張臉,她也不敢盯着太後的臉看。

也就是今日,她才注意到太後眼底發黑,唇色泛白,似乎看起來身子虧損的很嚴重。

她很想問一問太醫關于這舊疾之事,可她知道這個太醫沒準是太後的人。

本來太後就想弄死她,若是她再上趕着往槍口撞,就算回了皇宮,太後也有一百種悄無聲息讓她蹬腿的法子。

罷了,她還是再等一等,待到回了皇宮之後,有機會再向雲瓷側敲旁擊一番。

除了她以外,太後和皇上都被人擡着放上了馬車。

沈楚楚臨走之前,将包袱裏的東西,都扔到了木屋的窗戶外頭,只有那繡繃上快要繡完的一條龍,她不舍得扔掉。

糾結了半晌,她還是将繡繃上的絹布扯了下來,揣進了懷裏頭存放好。

坐上回皇宮的馬車,沈楚楚掀開車簾,透過窗格朝着外頭看了一眼,心情格外的複雜。

她本來以為自己穿進了一個宮鬥文裏,可事實上她經歷的這一切,這都快趕上驚悚懸疑大片了。

時不時就有人給她脖子上來一下子,動不動就有人想要害她,反正不管誰倒黴,最後總能把她牽扯進來。

每個人身後都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皇上、太後、武安将軍、姬家……他們像是深海中的一個個漩渦,若是靠的近了,便會死無葬身之地。

她被迫向着真相一步步靠近,但她對這些所謂的真相并沒有一點興趣,她只想遠離是非,好好活下去。

老天爺不會放過她,因為她打亂了這個世界的平衡,沈嘉嘉這個女主被毀了容,還被關進了冷宮裏。

狗皇帝這個男主,也因為她無意間的所作所為,與沈嘉嘉愈走愈遠。

在沈嘉嘉被關進冷宮之後,她幾次險些喪命,要數與僧人那次最為驚險。

如果接下來她會一直處于危險的邊緣,那她倒是寧願沈嘉嘉從冷宮裏出來,最起碼原文中的爛尾劇情,還差三分之一就全部走完了。

她有些後悔,當初自己沖動之下直接報複了沈嘉嘉,其實後邊剩下的劇情,基本上就沒什麽驚險的內容了。

無非就是扇沈嘉嘉的巴掌,被狗皇帝罰。

命沈嘉嘉下跪,被狗皇帝罰。

搶沈嘉嘉的賞賜,被狗皇帝罰。

狗皇帝罰她,無非也就是關禁閉,罰月俸這種無關痛癢的懲治,對她來說,這根本不是懲罰,而是賞賜。

如果老天爺再給她一次機會,她肯定不和沈嘉嘉作對了,走完這爛尾之前剩下的劇情,想來老天爺就不會再用這種方式懲罰她了。

可惜現在說什麽都晚了,如今的沈嘉嘉,已經是半人不鬼的了。

沈楚楚失神之際,馬車已經穩穩當當的停在了皇城門口。

她和狗皇帝不在一輛馬車上,狗皇帝是從皇宮正門進入,而她卻只能從神武門這個後門進去。

一走進皇城內,她便看到了滿臉淚痕的碧月,碧月朝着她撲了過來,驚得沈楚楚下意識的往後退了退。

碧月怎麽會在這裏?

“娘娘,您回來了,真是太好了……”碧月跪在自家主子腳下,默默的掉着眼淚。

其實不光是碧月,小翠也在一旁候着,沈楚楚看着她們,微微有些疑惑:“你們什麽時候從永和宮出來的?”

碧月哭的泣不成聲,小翠幫着回答道:“約莫是兩個時辰前,守在永和宮外的侍衛突然撤走了,奴婢們聽聞皇上要回來了,便在神武門候着娘娘。”

從皇宮到寶蓮寺,約莫需要大半個時辰,再加上太後在寶蓮寺中與他們耽擱的時間,他們返回皇宮的時間,差不多就需要兩個時辰。

因此兩個時辰前,應該是太後出宮,前往寶蓮寺的時間。

沈楚楚抿了抿唇,看來太後走之前就已經準備将他們接回來了。

也就是說,不管怎麽樣,只要狗皇帝沒有親自與太後撕破臉皮,太後都會将他們接回皇城。

其實她想不通,太後若真是想扶持武安将軍造反,大可以直接趁此機會殺了狗皇帝就好了,幹什麽非要吃力不讨好的維持表面上的虛僞?

這次的機會實屬難得,不管狗皇帝是裝病還是真病,趁他病要他命,這對太後來說十分簡單。

太後是在等待什麽?

沈楚楚越發的感覺,太後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那個秘密,很有可能與太後身上的舊疾有關系。

坐上回永和宮的步辇,沈楚楚望着周圍熟悉的環境,不禁有些感慨。

沒想到,她竟然真的活着回來了。

本來她還以為,這一次自己肯定要完蛋了。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福氣她倒也不盼望了,只要她能安安穩穩的活着就好。

一路上,碧月和小翠的神情都有些古怪,兩人似乎是有什麽話想說,但又不敢說出口。

沈楚楚起初倒還沒在意,後來才察覺到兩人的異常,她蹙了蹙眉:“本宮不在的這段時間,永和宮出什麽事了嗎?”

小翠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個究竟,碧月臉色也不太好看,嘴唇蠕動了片刻,半天沒說出一個所以然來。

沈楚楚見她們不願意說,心中越發覺得奇怪,碧月可不是這種磨磨唧唧的人,什麽事至于讓兩個人都一副吃了屎的表情?

她沒有強逼着她們開口,反正回去之後,她還有大把的時間去了解發生了什麽事。

當步辇停在永和宮,沈楚楚可算知道為什麽她們這幅模樣了,這真是比吃了屎還讓人難受。

一身清雅素色宮裝的嘉答應,面上圍着一層白色的面紗,對着她福了福身子,笑聲柔柔道:“嫔妾恭迎娘娘回宮。”

作者有話要說:沈楚楚:我只是随便說說,不用這樣認真吧???

老天爺:女主光環了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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