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再生

“萬法皆空!破!”

一道黃明玄光從法杖頂端迅疾瀉出,直奔巽位而去。

奉明瞳孔陡然收縮,陰冷瞳孔裏倒映的那道黃明玄光,正穿透出虛境,攜莫大威能,閃電一般朝他襲來,不偏不倚,正是他心髒的位置。

僵硬石化的四肢讓他行動比常人更加遲緩,面對如此淩厲的攻擊,奉明根本沒有避開的機會。即便意識到危險,雙掌已然向下,試圖拍擊底下石臺,借力飛起身子遁去,但終究是慢了幾步,甚至是好幾步。

被玄光擊中的奉明,痛苦悶哼一聲,來不及穩住的身形像破鐵一般飛射出去,訇然一聲撞在山洞的石壁之上,又被不平整的石壁反彈回來,狼狽摔在僵硬冰寒的石地上。

本就散亂的頭發更是淩亂,遮住大半邊面頰,僅露在外面的那只眸子,冷冷睜開,就那麽冷冷睜開,裏面正泛着猩紅血光。

“奉先生……”

拓跋真律顫顫巍巍的喚着,低低彎下腰伸出雙手,欲要将地上死了一般的奉明搬起來,送回原處,但,自知壞了大事的拓跋真律,就維持着那個卑微的姿勢,怎麽也不敢靠近半步。

山洞外的侍衛聽到聲響,慌忙拔劍沖了進來,看着地上猶如死屍一般躺着的奉明,又看着他們的國主正卑微相求,似乎随時準備向地上躺着的人彎下尊貴的膝蓋。

天狼國,民風彪悍,好勇鬥狠,重骨氣,與人相鬥,即便是死了,也不會下跪向人讨饒。

他們跪天跪地跪國君跪父母兄長,但絕不會跪對手敵人。

生死是小,節氣是大!天狼國兒郎的信條,三歲孩童都知曉的信奉,更何況是一國國主!

侍衛臉色極為難看,拓跋真律臉色也好不到哪去,但此時卻無暇顧及其他。求得奉明原諒,才是當務之急。

“留你何用。”

眼中的血色逐漸隐去,奉明貼在地上的脖頸艱難扭動,斜看向拓跋真律。

“奉先生,您,您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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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許是受傷過重,奉明的聲音含糊渾濁,如蚊蠅一般,因為無法聽清,拓跋真律艱難笑着,心中反而愈加不安。

“殺了他們!”奉明以一種極為狼狽的姿勢趴在地上,半邊面頰緊緊與石地相貼,雙臂反扭着搭在後背上,雙腳因為無法動彈分毫,依舊保持着盤膝打坐時樣子,交疊在一起。上下唇一張一合,一字一句,清晰吐出冰冷的話語,“現在,一個不留。”

幾個侍衛驚得渾身一顫,帶着期盼,急切看向他們多年守衛的國主,看着他們拼死護衛過的國主只是讪笑着,一臉的猶豫不決,卻并不開口保下他們性命,終是握緊了手中的劍,默然垂下了頭顱。

其實他們早該明白,即便此刻奉明不要他們性命,回去之後,國主一旦回過神來,也不會讓他們久留。皆因,适才他們護主心切,撞破了一國之君的醜态。

“你們自盡吧。”

拓跋真律站直了身,将手背在身後,拿出一國之君該有的做派。犧牲幾個侍衛,就能讓奉明消氣,很劃算。誰讓他們進來得不是時候,目睹了奉明的狼狽之态。若他是奉明,也不會希望這幾人活在世上。

高高在上的聲音,亦如往常,貴為天狼國國主,賜死幾個侍衛,也只是一句話的事,比踩死幾只螞蟻還容易。

“請國主善待我們家人。”幾個侍衛單膝跪地,低垂着頭顱,朝拓跋真律懇切磕了頭。

“好。”拓跋真律揮了手,一個“好”字,似乎帶着無盡的恩賜。

侍衛又向拓跋真律沉重磕了頭,放下手中之劍,整理衣衫,雙膝完全跪地,再向天狼國方向重重磕了長頭,最後提起自己的佩劍,刺向自己胸口,倒向自己國都的方向。

“奉先生,”拓跋真律收起那少得可憐的憐憫之心,松了一口氣,邀功道,“他們都死了。”

“嗯。”奉明扯動嘴角,緩慢擡起枯硬的手臂,露出一個極為少見的笑容,“該你了。”

“奉先生,您說什麽,我不明……”

諾大的山洞,只有那顆夜明珠依舊明亮,拓跋真律的話音停在那裏,再也沒有下文。

第二十一 問前世

黃明玄光破境而出,虛幻夢境也随即消散。

鳳儀宮內,交手而卧的夏侯戰與闾丘歌半同時轉醒。

“籲——”歌半平躺着,燃燒過半的白燭安靜依然,睜眼望着華麗精美的雕梁,一聲長嘆,“九死一生,大恩不言謝。”她雖懂得五行八卦之術,但終不及夏侯戰精通。若她獨自破陣,也不知要琢磨到幾時。

幸好,夏侯戰冒死入陣,默契十足陪她上演一場好戲,才得以讓控陣之人情緒起伏,露出端倪,被夏侯戰捕捉窺見,她方能鎖定控陣之人,一舉破陣而出。

毫無疑問,控陣之人是個厲害謹慎的人物,不應如此大意才是,也不知道身邊跟了什麽豬隊友,壞了大局。

不過,真得感謝那洩露天機的豬隊友。

歌半心懷感激的閉上眼,笑得一臉滿足,一如既往,享受又一次劫後餘生的幸福時刻。

身為降魔者,生死旦夕之間,有命留着,便是祖宗老君的賜福庇佑。

“大恩可以不言謝,”夏侯戰側過身,伸手将歌半撈進懷裏,緊貼着她柔軟有致的身段,指腹的龍紋玉板指輕摩着她嬌好惬意的面頰,蠱惑道,“但朕要實際的。”

“什麽實……唔……”

微啓的雙唇忽然被另一雙溫熱的唇封住,歌半睜開眼,看着覆在她上方之人,也正拿眼看着她,溫柔的缱绻的,呵護的欣喜的,炙熱的感激的……

複雜而難解的種種情愫,一一在那雙狹長深沉的眸子裏翻騰發酵,像翻滾暗湧的浪濤。

歌半定定看着,便覺得自己是醉了,或者是暈了,否則怎麽不第一時間推開身上那色胚,反而讓他為所欲為,任他攪動她平靜無波的心湖。

反正是醉了,感覺也是該死的美妙,隐隐約約,似乎還有一種闊別千年再相逢的玄妙,歌半也不管那麽多,伸出雙手環抱住侯戰精壯的腰身,略微揚起白皙的脖頸,用适才所學,熱情回應夏侯戰。

“真的是你!”

夏侯戰略微支起身,強忍着天大的歡喜,像下一刻便要發狂一般,深深凝望着身下之人,堅實的胸膛劇烈起伏,狹長的眸子染了霧氣,裏面倒映着她的面容,卻是亮得驚人。

“誰是那個‘你’……”耳畔傳來夏侯戰的驚呼,歌半雙眼有些迷離,下意識的蹙了眉,暈暈乎乎的想,夏侯戰口中的那個“你”究竟是誰。“該死的夏侯戰!”迷離的雙眼兀地清明過來,歌半一把推開身上之人,擡起袖口狠狠拭着略微紅腫的唇,忿恨的想:吻着她,居然想着別人!

“怎麽了?別氣壞了身子。”夏侯戰寵溺的笑着,即便不怎麽優雅的跌坐在地上,周身洋溢的情意怎麽也掩不住。

毫不計較的站起身,向來潔癖的夏侯戰也不撣去身上細塵,揮手催開先前布陣的什物,笑望着歌半向她走過來。

“什麽叫‘真的是你’!”歌半忿忿磨牙。

她從來不記得哪路妖魔鬼怪、豬狗牛羊,有夏侯戰這號人物。即便是見過,也只能是在夢裏,夢裏她還見過玉皇大帝,難道她還能玉皇大帝攀上交情。

“可信輪回,前生今世?”夏侯戰定定望着她。

“信。”歌半愠色颔首。

“可還記得前世之事?”狹長的眸子,眸色複雜。

“記得又何如,不記得又如何?”歌半挑了挑眉,“前世事,前世了;今世事,今世畢。執着于前塵往事,便負了今世。”

“果然是不記得了。”夏侯戰慘然一笑,否則怎能說出如此坦然無牽挂的話語。不過,不記得也好。不記得,就不會再憶起那份錐心噬骨的痛楚。“我還記得,一直記得,所以,”輾轉輪回,“等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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