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
“我倒吸一口涼氣。”
“我他媽在十字路口瘋狂雞叫叫到路過的食堂師傅把我拉去做宮保雞丁!!撒嬌的觀哥我可以!!!”
“……好、好會撒嬌啊,比我會!我他娘的給整得頭暈目眩。”
彈幕裏居然還有媽粉:“啊啊啊觀觀到媽媽懷裏來!媽媽無怨無悔給你枕到大腿麻掉!怎麽這麽奶啊要死了。”
阮天心:“……”
她一巴掌輕輕抽在謝觀背上,謝觀本能地一抖。
“直播呢,你先起來。”她仍是溫柔小意的,“我們喂小金毛喝一下奶。”
彈幕又是一陣“……”
隔了兩秒,議論紛紛。
“我覺得,我似乎、好像、窺見了食物鏈的分布……”
“這女人不簡單啊,好溫柔也好絕情哈哈哈哈哈你看謝觀那一抖,笑死我了。”
“姐姐!!我服了姐姐!!我什麽時候才能像你一樣面對絕世帥哥撒嬌面不改色游刃有餘!教教我吧大師!!我願意出高額學費!!”
……
謝觀從阮天心懷裏鑽出來,特別不情不願。他的頭發因為剛才的姿勢變亂了,小噴泉炸成了大噴泉。彈幕紛紛刷起了“233333”。
小金毛失去了玩具,恹恹地從阮天心的膝蓋上爬下來,正好被陸星嶼逮住。他舉着奶瓶,思考怎麽把羊奶灌進去才不算太粗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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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天心則看向謝觀,沖他招了招手。
她是坐着的姿勢,謝觀原本怏怏地立着,看到她的手勢後,條件反射地下蹲,一只膝蓋跪到地毯上,适應她的高度。
陽光明媚得不像話,水波一般自客廳的窗口流淌而入。阮天心和謝觀身處粉金色的、漾滿光的河流中,一坐一站,美得讓人呼吸一窒。
獨坐陰影的陸星嶼:“……”
操?
彈幕第無數次炸成煙花!
“wsl,他也太熟練了吧。”
“……有誰還記得,這本是弟弟的專場,不是撒狗糧特輯……”
“淦!管他呢!老娘截圖了!!!這不是瑪麗蘇電視劇裏的經典橋段嗎?為你我單膝下跪!這明明是現實版公主與騎士啊!”
“你管謝觀叫騎士?他這張臉稱王子都欠一點,叫他國王!”
……
阮天心幫他把頭上的發繩解開,動作刻意放輕,怕傷到他頭皮。因為失去發繩的支撐,那一簇頭發不聽話地翹起來。
阮天心用手壓了壓他的發頂,沒壓下去。她禁不住溺愛似的,微笑起來:“……小鴨子屁股。”
她記得有一次,靈均也是頭發沒梳好就來學校了,跟謝觀這會兒一模一樣。
謝觀:“……”
突如其來地,他一陣恍惚。
怎麽感覺已經和那只金毛鬥了很久了?總是在吃醋、總是在生悶氣,
而阮天心現在全心全意投注來的眼神,為什麽……讓他感覺那麽新鮮?
--
他的心髒久違似的砰砰跳起來,盯緊了那個笑臉。
眼角是下垂的,睫毛松散着,嘴角上揚的弧度會讓臉頰肉輕輕鼓起,牙齒碰住春季櫻桃般的下唇瓣。
好像有點無奈的、甜美的……
專屬于他的。
腦海裏亂七八糟,晃過很多心理活動但外界看來,僅僅是一瞬。
只見謝觀在愣了這麽一個剎那後,突然擡手遮住了臉。
阮天心:?
“……”
“喂,不會吧,我觀哥臉紅了??”
“是的吧,你看他脖子……”
“世界第九大奇跡就在我眼前出現,我竟只知道傻眼。這個還會對着同居不知道多久的女朋友臉紅的純情觀觀,也太美味了一點!!!”
“我哥這人設崩得是救不回來了……不過小姐姐好美,近距離看肯定更暴擊,我突然對我愛豆産生了一種不該有的情緒:惺惺相惜。”
……
…………
這一天,對于陸星嶼來說并不是平凡的一天。
他滿以為自己拉了兩個盟友,可以幫他搞定寵物的吃喝拉撒睡,但沒想到,這兩個不靠譜成年人,屁忙也沒幫上,只顧着在小世界裏談戀愛。
拜他們所賜,節目的熱度是有了,而陸星嶼、陸星嶼自己也蛻變了。
他學會了給小狗喂蛋黃、跟它一起玩滿是口水味的布娃娃,學會了托屁屁抱法……
他進化了,他不再是一個幼稚的大男生,他成為了一個合格的保父。
臨走的時候,陸星嶼盡量體面地他們道別:“謝謝你們的幫助。”
他這句話主要是對阮天心說的。他姐姐起碼還派上那麽點用場,比如給小狗喂奶粉啦,和它一起玩啦,都有參與。
而謝觀……陸星嶼斜眼瞥一眼他。
嗤,一個跟狗争寵的男人。不提也罷。
阮天心明顯很舍不得小狗狗,她情緒一上來,兩眼就容易變得淚汪汪的。
她那對濕潤的眼珠朝小金毛呆的箱子晃了一圈,又晃到陸星嶼身上。
陸星嶼:“……”
媽的,別看了!
他壓力好大。
事實上,不僅是他對阮天心毫無辦法,熱愛發彈幕的網友朋友們也在“嗚嗚嗚嗚”:“我們姐
姐看上去真的很傷心啊,畢竟這半天也玩得很好。”
“小金毛最黏她,老往她身上爬,咬她褲腳。”
“我要是金毛我也黏她(失智發言),盲猜姐姐是從事教育行業的,從說話習慣看,有的時候特別像哄小朋友,然後動作也很溫柔。emmm是不是幼師?”
彈幕喧喧嚷嚷,阮天心是看不見的。箱子被陸星嶼抱着,她頻頻低頭看,手小心翼翼地伸進去,最後摸一次幼犬的皮毛。
小金毛搖着尾巴,突然湊過去,輕輕用舌頭卷了一下阮天心的手指。
謝觀:“……”
阮天心:……QAQ
受她影響,彈幕裏也全是QAQ了。直到被陸星嶼的一句話打破:“夠了啊,又不是生離死別。到時候我幫你看看,給你帶只回來吧。”
彈幕也七嘴八舌地說着:“對啊!姐姐不要傷心了,和謝觀一起養一只不好嗎?”
“srds我覺得謝觀不太喜歡狗,而且他好像很愛吃醋的樣子……”
出乎意料地,謝觀搭上阮天心的肩膀,從背後将她攬住了。他對陸星嶼說:“我們會考慮的。”
聲音低沉,有種格外值得依靠的味道。
阮天心不由擡頭看他。
“那你們自己商量,我先走了啊。”陸星嶼推開門,潦草地擺手,“……哦對了,還有個洗掉的棉墊——”我明天叫人來拿。
他想起什麽,念念叨叨地要回頭。彈幕卡了一下,突然多出一堆血紅色的彈幕:
“!!!媽呀弟弟別回頭!後面有狗糧!!小孩子不要看!!”
晚了。陸星嶼一回頭,便看見謝觀将他的姐姐抱着,極盡溫柔地在頭頂吻了一下。
陸星嶼:“……”
他感覺自己胡子都要長出來了。真是滄桑的二十歲呢。
阮天心好像情緒恢複了一點,臉紅紅地同他道別。陸星嶼與其說是心平氣和,倒不如說是四大皆空,抱着箱子、同手同腳,走出門去。
攝像非常懂地最後給了別墅一個鏡頭,漸漸拉遠,拉至疏朗的星空。
已經是夜晚了。
陸星嶼披星戴月,拉高了衣領,慢悠悠地走在路上。
彈幕,和小狗一路陪伴着他。
看了大半天直播,網友也累得厲害。在平靜的夜空下,大家三三兩兩的評論也變得溫柔起來:
“唉,真是神仙眷侶啊。我怎麽連酸都酸不起來了。”
“甜甜的戀愛什麽時候到我啊???”
“弟弟一個人好孤單啊,但是愛豆不容易找對象吧?會被唯粉罵的。”
攝像大哥好像也不甘沉默,問陸星嶼:“看到姐姐和準姐夫,星嶼有沒有談戀愛的念頭?”
“……”
陸星嶼思索了一下,仰頭呼出一口白氣。
已經到冬天了啊。
他穿一件鉛灰色的風衣,裏面是白色毛衫,脊背也挺拔。不張嘴、光看臉容的話
便顯出難得的清貴,讓人想起那種臨水照影、身姿修長的鶴類。
最近沒有舞臺需要,他的頭發也染回了黑色,清爽利索。此刻露出一點索然的表情,讓他看起來比原先成熟許多。
“老實說,每次見到他們都這樣,我習慣了。”他蹙着眉說,“但是我嘛……”
他突然低頭笑了一下,笑意冷冷的。像一朵很小的幽昙在嘴角綻放,又迅速隐沒了。
“我現在沒有這方面的想法。”
“緣分未到的時候,先朝自己既定的目标努力努力吧,不然活着也是白搭。”
--
他說到這裏,渾身的刺又回來了。彈幕被他毒得不輕,嘀嘀咕咕。
“果然剛才看到的帥氣弟弟都是錯覺吧……”
……
另一邊。
輕輕地關上門。
阮天心走了兩步,撲倒在沙發上。
她自己悶頭紮了半晌,身邊也靜靜的。平複了一會兒,她又覺得周圍過分安靜了,不由奇怪地擡頭。
卻發現謝觀蹲在她身邊,悄無聲息地望着她。
阮天心不由失笑,“你蹲在這裏幹嘛啊。”好像一只狗……
謝觀似乎聽出了她的話外音,張嘴機械道:“汪汪。”
世界上哪有狗是這樣叫的呀,一點也不熱情……
阮天心暗想着,卻笑意微微地伸出雙手,把他抱住了。
謝觀禮尚往來,兩只手搭到她的脊背上,有一下沒一下地順着。看她心情似乎好了,便把人撈到沙發上放好。
他半跪着,擠進她兩個膝蓋之間,盡力真誠地仰視她。
“如果你想養一只狗的話,我沒問題。”
他還是說出口了。盡管這對他來說非常困難。
阮天心垂着睫毛看他一會兒,用溫熱的掌心貼住了他的臉:像他們經常做的那樣。
“不用啦。”她出乎意料地說,“我養你一個都來不及。”
謝觀:“……”
理智告訴他應該假裝大度,再次規勸但情感封住了他的口。他甚至在心裏默不作聲地竊喜着。
“我是說真的。”阮天心看他沉默,主動道,“如果真養一只狗的話,你這麽忙,我中午看班,又不能回家,那我們也沒多長時間陪它,它單獨在家的時候肯定會很寂寞。”
謝觀卻知道這些只是借口罷了。他問:“還有別的嗎?”
他往她的掌心裏蹭了一下,“我想聽聽別的。”
阮天心毫無辦法似的,嘆了一口氣。
“好吧,真相就是……我太愛你啦。”
她微微擰着眉毛,故作苦惱的樣子,“我知道你不想讓小狗破壞我們的相處時間,正好我細想了一下,覺得你說得對。”
“我居然比我想象的還要愛你”她又誇張地,長嘆出一口氣,“我想告訴你的是,我永遠不會忽略你的。”
我知道因為一些原因,你需要很多很多的愛,而我正好也有。
我也會害怕,怕它們被外物磨損、消耗,變得不那麽鮮亮。我知道你不會介意,但我想給你最好的。
“我想給你最好的。”她喃喃着,重複心裏最後的話。
“你知道嗎?寧可跟我說她想養一只柯基。”阮天心假裝輕松地聳了聳肩膀,“我們都
給它取好名字了,叫美年達!”
“我以後可以時不時地去找它玩,當然,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可以一起。”
謝觀:“……”
亂套了,他整個腦袋都是懵的。
阮天心說很愛他。這是真實的世界嗎?他可能是在做夢,才會聽到這麽好聽的話。
他握着她的手,忍不住抓得更緊。幾乎是渴求了:“……再說一遍。”
好吧,他的手勁好大,抓得她有點痛。但是誰叫她寵他呢?所以沒關系。
她也知道什麽是他最想聽的話。
“我特別愛你,”阮天心像一個小孩子宣誓一樣,大聲強調,“我全世界最愛你了!”
最……愛你。
謝觀從沒妄想過,自己竟然還能獲此殊榮。他曾經以為,阮天心的愛已經是對他的最大褒獎了,但沒想到,驚喜永遠在下一刻。
這個“最”字簡直砸得他頭暈目眩。他現在腦海裏昏昏沉沉,漂浮着全部變成粉紅色的意識碎片。
……從今天開始,他最喜歡粉紅色。
謝觀張口結舌了一分鐘,突然垂下頭,輕聲道:“為什麽你總是先我一步?”
“上次也是,這次也是。”阮天心的勇敢永遠閃閃發光,叫他在面對的時候自慚形穢。
“你在說什麽?”阮天心好奇地踢了踢腿。
“不過現在,應該是我先。”
他這麽莫名其妙地說着,表情沉重得令人緊張。阮天心慢慢停下動作,心裏蕩起一陣奇怪的預感。
接着,她便看到謝觀從家居服的口袋裏,掏出一個盒子。
絨布盒子,紅色的,很小巧。
阮天心:“……”
這回輪到她大腦發蒙了。
過了好一陣,好像被棍子打了一下似的,她突然捂着腦袋喃喃道:
“……那你這回贏啦。”
謝觀的手心全是汗水,抿着嘴唇像一個慢鏡頭,他沖她打開了那個小小的絨布盒子。
裏面是一枚戒指。粉色的,閃着和那枚珍珠耳夾同樣的光。
在這個普普通通的時刻,謝觀穿着居家服,頭發翹着,向同樣穿得不太齊整的她求婚了。
“有點……”阮天心的嘴裏像含了枚橄榄,聲音變得輕而含糊,“有點奇怪啊,我也有點想哭。”
“……”
謝觀擦了一把手心的汗,他幹巴巴道:“你先別哭,告訴
我答案。”
他突如其來的直男回答讓阮天心梗了一下,感覺眼睛裏眼淚真的倒流回去了但下一秒,她看到他飛快地揩了一把眼睛。
搞什麽呀……這樣她怎麽忍得住。
她吸了下鼻子,用變調的嗓音繼續問:“你怎麽還随身帶戒指?”
謝觀悶悶道:“機會只留給有準備的人。”
他千方百計,追求他的最優解。他以為自己是個合格的獵人,可以為了完美的獵物極盡耐性。但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阮天心。
什麽都無所謂了,她說“最愛他”,那麽他可以理解為:她已經準備好了的意思吧?
但是阮天心遲遲不伸手。他的心髒像被一個黑洞吃掉一樣,伴随着疼痛緩緩下墜。
死刑犯等劊子手的鍘刀也不過這種心情。他自嘲着,掌心又滲出汗水。
不過手上的動作毫無顫抖,一直保持着穩定的、送出的架勢。既然已經說出口,他就不再後退,直到等到答案的那一刻。
這是他從阮天心身上,學到的勇敢。
“我其實……”
隔了一個世紀那麽久,阮天心又慢吞吞地開口。
“我其實不知道怎麽跟人談戀愛。”她說,“全憑我愛你的本能,但現在看來,我做得也還不錯,對吧?”
她眼睛紅通通的,咧着嘴笑了。
“所以如果我說我願意,那我們就會有一個真正的家,對不對?”她試圖确認。
謝觀舔了下嘴唇,“對。”
他不假思索地說。
“那我願意。”
這便是阮天心的回應了。
她非常期待和謝觀組成一個家庭,盡管謝觀并不完美,他小心眼、自閉,又極度缺乏安全感。但,沒有人是完美的。
她想要一個比阮秋萦給她的家,更圓滿、更幸福的家庭。為此,她願意付出努力。
“我願意。”她又重複一遍。從現在開始,這就是她邁出的第一步。
謝觀看上去完全僵住了,阮天心甚至能聽到他關節處的咔咔響。
她哭笑不得,想把他拉起來但是謝觀突然反應過來,一躍而起,像一只真正的大狗一樣将她撲倒在沙發上。
“欸——等一下……!”
阮天心猝不及防,被他舔懵了:所以這是真的狗精轉世吧?一連串的親吻啾啾啾的,弄得她睜不開眼睛。
什麽矜持,什麽淡漠,什麽随意,全部被他丢到一邊。謝觀罕見地露出八顆牙齒的笑容,實在是傻裏傻氣!他的尾巴快要搖出地球了!
小孩子似的親吻一直沒斷過,阮天心悄悄掙紮了兩下,發現他的力氣實在太大了,只得放棄掙紮,任他擺布。
縱容他親了一會兒,直到感覺到臉上突然打下一點冰涼的濕潤。
那是淚水。
“……”--
唉,哭什麽呢。
謝觀似乎是覺得丢臉,便一偏頭,使勁把腦袋塞到她的頸窩。
“我最……”他抽着氣表白,“我最愛你了。”
趁謝觀看不見,阮天心擁着他肩膀,假裝自己才是家裏最頂天立地的那個。然而她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哭腔。
太搞笑了,居然兩個人抱頭哭,這是什麽大型失戀現場嗎?
“我也是,我最愛你了。”
盡管如此,她依然眼淚汪汪、不厭其煩地宣告着。
兩個人像兩顆不再孤單的星球,把彼此抱緊。所以說第一次戀愛還是有點笨拙吧,戒指被丢在沙發上,無辜地一閃一閃的。
……
這便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愛情故事的全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