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糧店南邊有一鋪子,上面挂一幡,上寫“賭坊”二字。

一小夥計吆喝:“快來押狀元喽……還有十天便會試、殿試,賺大錢的機會來了。你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一文銀子出,眨眨眼十兩、百兩銀子到手,賺不賺,就問你賺不賺!押越多賺越多,錯過了後悔一輩子!”

吆喝聲實在蠱惑人心,而且一文銀子就能下注,大家全當買個好玩。當然了,真押注一般都是一串錢起,誰還真能拿出一文錢丢人?

姚妍笑:“文慧,過去問問現在押誰最多。”

文慧一溜煙去又一溜煙回,喘氣道:“好似押叫什麽廖和明公子的最多。”

廖和明?就那個惡心人的玩意兒?

姚妍歪頭問小唐:“公子叫什麽名字?”明知故問了。

唐雲正沒想到會被這樣貌美的姑娘點名,結結巴巴道:“小生,小生,唐……”

那婆子一跺腳:“唐雲正!雲彩的雲,正氣的正。老娘最見不得你們書生磨磨唧唧臉皮子薄,想當年我家那位想娶我,還不是在街上攔住就想拉手。”

看婆子笑得一臉甜蜜褶子,姚妍沒眼看。“文慧,你去押百兩銀子,就押唐雲正公子。”若如前世一般,這男人必中狀元,她就能賺上千兩。若今生不同了,不就是百兩,她輸得起。

手中有錢,感覺就是爽。

劉嬷嬷:“……”很想問問姑娘是不是看上這個小白臉了。雖然這書生窮了些,但姑娘有錢,倒也不是不成。不過,也要看這小唐能不能考中。未必是狀元,二甲進士也成,她家不挑!

唐雲正直愣愣望着姚妍:“姑娘……小生……小生未必行……”心下打定主意,若是姑娘輸了,他便拿自家銀子陪給她。雖然家中不算富裕,但自從中舉,日子也不難過,百兩銀還是能輕松拿出。

鄰家婆子:“……”男子輕易不能說自己不行的!小書生,你露怯了。

姚妍燦爛一笑:“我說你行你就行。這樣吧,你有沒有賺錢手藝?字或畫都行。萬一輸了,你送我一幅字畫如何?”前世這唐公子字畫還挺受捧。

被少女笑容晃暈了腦袋,唐雲正連連點頭,莫說一幅,十幅百幅都成。

Advertisement

人都走遠了,他還在一個勁兒點頭。被婆子一拍肩膀:“回家好好讀書去,只要中了狀元,老娘替你去做媒。你先回,我去糧店打聽一下這姑娘底細。”

唐雲正點頭,卻又搖頭:“不不不,我沒那意思,人家姑娘說不定定親了。”

婆子白眼,就這樣明顯心思,是個人都看得出,否認啥。

姚妍一行也不坐馬車,她想一路走到布店去。京城的熱鬧,她上輩子沒機會見識,這輩子一定看夠本。

當年一開始是沉浸在喪父喪母悲痛中,後又被拘在侯府後院輕易沒有機會出門,再後來一頂小轎子送到謝府。

謝府中人關系奇怪,謝淩昭後院幾乎沒人敢靠近,她連個說話的人都找不到。而他回來了,也很少說話,多數都是直接将她壓在身下……

想到這裏,就覺前世日子過得憋屈,忍不住擡頭長出一口氣,暗中發誓一定過得自由自在。

一擡頭,斜對面茶館二樓窗戶邊立着一個人。

姚妍:“……”她眼花了?眨眨眼,那人還盯着她。竟然是謝淩昭!

他那眼神,跟自己做了什麽對不起他的事一般,有些吓人。

但姚妍将頭往另一側一歪,慢慢踱着步子走了過去。煞神怎麽了,她又沒做違法亂紀之事,能怕他?

雖這樣想,其實心底還是有些怕,尤其總覺得後背被盯得生了刺一般,步子也不知不覺加快。

二樓,一白衣男子笑嘻嘻湊到謝淩昭身邊,往樓下四處張望,問道:“大哥,你看誰?有人偷盜?不對,這些小事你才不管。”

謝淩昭鐵青着臉看着他一眼,冷冷道:“閉嘴。”

那白衣男子笑得更歡:“難不成是看到小美人?哥你二十了都沒開葷,要不要老弟給你把人逮回家送到床上?我跟你講,只要知道女人美妙滋味,從此人生大不同。”

謝淩昭拿起一個茶杯沖他扔去。要不是那人躲得及時,能被砸一個頭破血流,氣得跳腳:“哥,有話好好說,你竟然下死手!”是不是兄弟,是不是人!

而謝淩昭此時又望向窗外,她人影兒都沒了,心中竟然有一絲失落。

想着若是将人抱回家同床共枕……謝淩昭覺得自己瘋了!

卻忍不住想去查,這女人到底是誰。

姚妍只以為倒黴遇上謝淩昭,卻未想到從此被人盯上了。等到了布店,發現位置比糧店好上許多,店面也沒有小多少。端看人流量,真真黃金旺鋪。

她長了一個心眼,問劉嬷嬷:“這是咱家的鋪子,房東是咱們,東家也是咱們?”

劉嬷嬷:“不然呢?夫人沒提過?怪不得姑娘剛剛在糧店是那樣表情,您不知道咱家在京城經營鋪子?咱們江南最不缺的就是糧和綢緞,家中又有船,往京城帶貨十分便宜。”

姚妍:“……我娘沒說過。還有,如今還能用姚家船嗎?”

輪到劉嬷嬷無語了。她看着夫人長大,人十分好,漂亮文靜又端莊素雅,唯獨就是太過文氣了,十分不通俗物。

也罷,侯府盼着庶出姑娘們什麽也不懂,這樣才能靠着娘家,娘家也才能得力,不怪夫人。

可姑娘不同,姚家堂堂嫡女,只知風花雪月,如何才能立足,尤其還沒有爹娘可依靠。

姚妍也想到這一層,“嬷嬷,日後你多教導。”

劉嬷嬷嘆氣:“我不過是侯府不得寵的奴仆,要不然也不會服侍老姨娘,又能有多少見識。姑娘,我聽說大家閨秀都請宮中退役宮女教導,咱們要不也請一個。”

想到前世劉嬷嬷很快死在宅鬥裏,也知她确實能力不足,愁!

只是,宮中退役宮女,一時也不好找。而且宮裏人腦子太複雜,一個不好也有後患。

姚妍腦子裏突然想到安王,若這人有良心來找她,倒是可以讓他推薦一二。

說着便進了布店,前世今生姚妍見過不少好料子,尤其謝淩昭人雖不太理她,得來的好東西卻全都扔給她,布料更是不缺。看這店中,竟然多數料子都有。

一名小婦人笑着迎上來:“姑娘,咱們這裏雖不敢說是京城第一,但我們江南有門路,南邊時興什麽,店裏立刻便能跟上,絕對不會有過季的料子。”

姚妍摸着熟悉的杭綢和淩絲,心中也有點懷念故鄉了。若爹娘活着,她何至于背井離鄉遠赴京城。

“我想見一見你們掌櫃,告訴他我姓姚。”

那小婦人十分有眼力見,一聽是主家來人,趕緊将掌櫃叫來。

因為布店雖經營各種料子,男女适合的皆有,但主顧卻是女人居多,因此布店掌櫃要麽是婦人,要麽是年老的老頭子。

姚妍一見,再沒想到竟然是一十分年輕的婦人。若不是梳着婦人頭,她都以為是姑娘家了。

那掌櫃笑着行了一禮:“小婦人姓丁,姑娘是?”

說來這丁氏是寡婦,因膝下無子被夫家趕了出來,而娘家兄長又想将她賣給一腳邁進棺材裏的老鳏夫。一氣之下她便逃了出來,路上差點遇到強人毀了一身,正巧被姚妍父親所救。

姚父想着幫人幫到底,将她安排在布店當夥計,沒想到十分有經營頭腦,且在夫家便跟着相公行商,經驗和手段都不缺,兩年功夫就成了掌櫃。

再造之恩,丁氏便十分感念姚父。再者姚父模樣倜傥,為人君子,她心中多少有些愛慕。

見丁氏行禮,姚妍擡手虛扶她一把,将來歷一說。那小婦人先紅了眼睛:“沒想到是恩公唯一女兒。恩公自去年秋天還親自來過一次,拿了好些料子。年底本該交賬,竟沒見到恩公貼身随從前來,不知出了何事?”

姚妍不想多提,只幾句話将父親失蹤、母親思鄉成疾病逝一說,那小婦人泣不成聲,好片刻才緩過神來。勉強笑道:“讓姑娘笑話了。恩公待我恩重如山,姑娘也便是我正兒八經主子,日後定将姑娘當做恩公來待。”

丁氏吩咐人拿來賬本,一一将這一年多的收益說了一遍。姚妍雖不懂賬本,但聽她說起來,竟也能聽懂五六分。

那丁氏還道:“恩公交給我打理了三年,一直未清查過賬目,我建議姑娘趁這次機會好好理一理。因我也不太懂賬目,姑娘查賬倒是幫我忙了。”

有過糧店經歷,姚妍知這丁氏難得了。且不說賬目清清爽爽,就算多少有些出入,能每年這樣多收益,也很難得。

京城有這兩個鋪子,不敢說日進鬥金,但供養他們姐弟兩個舒舒服服過日子,足夠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