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劉嬷嬷把唐雲正所托之事痛痛快快答應下來,又歡歡喜喜将人送走。而姚妍全程懵懂, 恨不能成了木頭人。

等唐雲正離開院子, 劉嬷嬷拉着姚妍便進了裏屋,語重心長道:“我的好姑娘, 您明年就要及笄,心中到底如何想?”

姚妍嘆氣:“嬷嬷, 我才十幾歲, 您着什麽急?明知我這身份配不上唐公子,又何必強求。”

劉嬷嬷急道:“哎喲,這要是在南邊, 十一二訂婚的比比皆是, 您可不能在這等大事上拖拉。您模樣身段一等一的好,來京城這幾個月,老奴都沒見過一個與您比肩的。何況還知書達理, 家財萬貫, 還有一前景光明的兄弟,哪裏配不上?唯一缺點, 就是父母不在,可又不是年幼喪母,該受的禮儀教育都受了, 管家交際能力不缺, 天王老子也挑不出毛病。”

見劉嬷嬷真急眼,姚妍忍不住笑:“在您眼裏,我是仙女下凡呢。”

劉嬷嬷點頭:“可不就是這個理。”一臉理所當然。

姚妍搖頭, 旁人不知道,她卻牢牢記得為妾的那段日子。不愛謝淩昭,也談不上恨,這輩子更不想有丁點瓜葛,可就是很難再接受任何一個男人了,她怕。

“嬷嬷,這事咱們暫且不提,先将大事辦妥才是。”勸不通劉嬷嬷,姚妍只能拖延。

劉嬷嬷抹淚道:“夫人離世時拉着我的手,讓我指天發誓一定要将您好好帶大。我托大說一句,雖然是奴婢,卻也是夫人最看重的奴仆,也算您半個長輩。老爺夫人若有在天之靈,定不會願意看您尋仇報複,只想您一輩子平安喜樂。哪個名門閨秀這個年紀還未訂婚?侯府指靠不上了,又沒有其他長輩幫襯,能遇到唐狀元這樣好的人才,何不順勢抓住?不過您放心,老奴會悄悄打探一下唐狀元母親為人。寡母多刻薄,雖然偏頗,但萬一遇上了也難受,咱可要謹慎。”

看劉嬷嬷一邊躍躍欲試一邊又挑三揀四的模樣,姚妍笑了。唐家還沒嫌棄她無父無母,她們這邊先嫌棄上人家寡母帶兒了。且她是商戶出身,唐公子乃朝廷官員。即使朝廷對商戶比前朝重視許多,但也掩蓋不了身份地位差異。

果真,人心都是偏的。不過有人一直維護自己,感覺真好。

可憐世上哪裏有十全十美美滿婚姻,只求過得去罷了。若真不得不嫁人,唐公子确實是一等一的好人選。可她過不去自己心魔這道坎。

暫且不提這些事情,姚妍繼續收拾餡料,包起粽子來,第一次在京城正兒八經過節,圖一個熱熱鬧鬧。

安王那邊卻是心裏十分不痛快。

七拐八繞終于在一家客棧找到了謝淩昭,這人見了他一臉詫異:“曲公子怎有空來此地閑逛?”

安王長眉一挑:“我一無官無職大閑人,在這裏閑逛不是理所當然?倒是謝大人,尋常千頭萬緒牽絆着你,怎地就有空來這小小客棧?”裝,還裝!錦衣衛要是連被人跟蹤都不知道,早就死了千萬次。這厮明明故意躲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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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淩昭笑道:“聽說江南水患需要曲公子主持,哪裏就是大閑人?今兒來這裏,是聽說附近藏了一北疆細作,是以一一巡查一番。”

這家客棧乃大腳店,也就是專給南來北往的小商小販們所用,突然見到兩個華服貴氣男子本就吓壞了掌櫃和小二,深怕招待不周。一聽竟然是來查細作,吓得扶着房間柱子才能站立住。

掌櫃的哆哆嗦嗦:“兩位公子,本店雖小,卻是幾十年祖傳老店,絕對和細作沒有勾結。”

安王但笑不語,就看謝淩昭怎麽圓謊。拿一家小店做筏子,臉皮忒厚。

謝淩昭雙眉一皺:“這幾日是不是北邊來了一群販賣駱駝之人?”

掌櫃的趕緊點頭:“是是是,他們來了十多天了,每天往南市上做買賣。不過小店只是提供住宿,可沒有絲毫瓜葛。”

謝淩昭點頭:“那就是了。據悉這些人裏混進了細作,你這店可要負連帶責任。”

掌櫃的一聽西疆那群人竟然出了細作,吓得差點尿了褲子,跪着苦苦求道:“兩位老爺,小店小本經營幾十年,這條街上老街坊誰不知道我家從來都是價格公道、童叟無欺,借我們十個頭百個頭也不敢有歪門邪道的心思。只是南來北往人多了,難免魚龍混雜,可我們店是清清白白,還請兩位老爺寬宥則個。”說着就 “咣咣咣”磕起頭來。他認出了謝淩昭腰間所配繡春刀,心道沾惹上了錦衣衛,只怕自己有理也要死上一回了。

沒想到謝淩昭微微點頭:“我們秉公辦事,不會憑白冤枉你。自有人去捉拿細作,若有需要再來找你回話便是。”

掌櫃的愣在地上,滿臉不敢相信。只要被錦衣衛盯上,還沒聽說誰能好皮好肉出來,沒想到他一求,這位大人竟然就答應了!哎呀,晚上必須拜拜菩薩。

小夥計因為年紀輕無知無畏,反倒比掌櫃的反應快,拉着掌櫃繼續磕頭,滿嘴都是歌頌青天大老爺的,恨不能将謝淩昭誇成一朵花。

看着謝淩昭轉身離去,安王忍不住翻了一個深深白眼。要不是知道這姓謝的為人,還真會以為這厮是在一本正經辦案。

拿平頭小民做筏子當借口,不要臉!

到了外面,謝淩昭面龐稍稍松了下來,剛剛差點沒找到借口,好在有沒有細作他說了算,圓謊簡直太簡單。

安王皮笑肉不笑:“謝大人好大官威呀,你一開口,京中誰不怕呢。”

謝淩昭敷衍一般彎了一下腰:“王爺說笑了,我不過是為朝廷辦事。”

安王:“……”滿嘴仁義道德忠君愛國的,果真沒幾個靠得住。“是為朝廷辦事,還是為自己私欲辦事?不知道謝大人盯着一個女人,是為何意?”

謝淩昭正色道:“京城誰不知道我不喜女色,王爺這是說笑了。”

安王冷笑:“本王也并未說你喜女色,說不定你是想将一女子捉拿歸案呢,謝大人真是不打自招。不過自己是個幾斤幾兩,心中應該有數才是。”

“為了一個女子,王爺就将咱們打小的交情抛一邊去?”謝淩昭反問?他不信,安王這種人能真心将一女人放在心裏。

看對面之人還在試探自己,安王抱胸正色:“交情值幾個錢,你可以一試,但後果也要承受得住才可以。”父皇再喜歡姓謝的又如何,終究是姓謝不姓曲。

謝淩昭靜默片刻,往遠處一瞧,笑道:“王爺說笑了,我這樣的人哪裏會喜歡女人,不過是好奇王爺為何喜歡這人罷了。貴妃娘娘對您寄予厚望,我也怕您被有心人給纏住。不過,真正喜歡那個女人的人來了,您瞧。”

順着謝淩昭手勢看過去,安王忍不住嘆了一口氣,真想一刀捅死眼前兩人算了。

謝淩昭這樣的,雖然慣會使陰招,但他深信姚妍不喜歡這樣的。但唐雲正,簡直是給她量身打造一般。也是奇怪,明明唐雲正與姚妍并無交集,可兩人一見面就談得來。且他見過,姚妍面對唐雲正十分放松親近,比待他真誠百倍。

心中雖恨不能捅死唐雲正,安王還是笑眯眯往前邁了兩步,爽朗笑道:“雲正兄,別來無恙,今兒不上衙,是家中有事?”

看安王這番做派,謝淩昭嘴角撇了一撇,假熱情。宮中老人都知道,安王若熱情起來,保準後面有冰碴子等着。

唐雲正哪裏知道這些,受寵若驚道:“王爺莫如此稱呼,讓卑職無地自處。今兒家中卻是有喜事将近,所以跟上官告了半天假。”自從上次交談江南水患之事,唐雲正覺得安王此人并不像傳言中只會禍害搗亂,反而心系百姓,值得交往。

安王心中警鈴大作,驚道:“是何喜事?”

見安王如此大反應,唐雲正覺得有些怪異,還是回答道:“也沒什麽大事,只是我母親進京,想買一所宅院,今兒打量一番。”

安王點頭笑:“很該如此,只是房子就在附近?”誰家有房?他要提前買下來,絕不能落入這小賊手裏!

唐雲正搖頭:“并未在此,只是想請一好友幫着出出主意,看哪裏更合适。”邊說臉還紅了,十分青澀小青年模樣。

安王:“……”這小賊笑得這樣蕩漾,好不要臉!為何天下不要臉之人都讓他碰到了,嗚呼哀哉!

謝淩昭附和:“選房這種大事,咱們男人太過粗心,确實不太合适。看唐公子這模樣,對方必是未婚妻子?”

唐雲正連脖子都紅遍了,連連擺手:“不是不是,暫時還不是,別壞了人家姑娘的名聲。只是一投緣好友而已。”

安王和謝淩昭對視,無語。

氣氛一時尴尬,唐雲正想着他雖因狀元風光過一陣子,但地位卻與這二人天差地別,很識趣得想要離去。文人嘛,并不想攀附誰。

見唐雲正要告別,謝淩昭笑道:“唐狀元大才,殿試一片治理水患、增加農田的文章讓聖人經驗。讓我說,王爺正領命負責水患,當真需要唐兄這樣人才輔佐協助才是。”

安王:“……”這厮竟然和他想到一處去了。

唐雲正正色道:“我雖有心,但既然在翰林院當差,哪裏好到戶部幹活,實在不符合規矩。”他又不是真的愣頭青,做事規矩還是懂。

安王與謝淩昭對笑,二人不再糾纏此話題。

不過第二日,朝堂上立即有言官谏言,大意是當今文風日盛,實幹風氣卻式微。許多才子一心沉迷文章,對國家民生視而不見。為了一改這種浮躁風氣,應該從年輕官吏作風抓起,讓他們以幹代訓,到基層當差一段日子才是。

有幾人符合,聖人覺得主意不錯,當場讓吏部落實。吏部本來是最愛拖拉部門,這次難得效率奇高,五日內就遴選出三十個年輕人,撒網一般往各地抛去。

好巧,唐雲正就在此列,且差事正是到江南平水患。江南一到汛期便容易水患,從五月底到八月末,誰都不敢放松警惕。

這一躺,帶着小包袱匆匆而去的唐狀元可是吃足了苦頭。至于因實幹苦幹得到上官賞識,那都是後話。

五月五端陽節眨眼就到,姚妍此時境地,就如這陣子的唐雲正一般,步步驚心,處處陷阱。

作者有話要說:  唐狀元:。。。為什麽我完敗?不服,再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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