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陳輝剛下樓拐過來,就看到宋風倒在了地上,他腳步停住,眼睛裏全是不敢置信。

“風哥!”陳輝反應過來後奮力往那邊跑,“風哥!”

剛才俞知逸趁着宋風失神看舒冬的時候,陰險的得逞了,但他自己也沒有好到哪去,宋風的拳頭向來又狠又準,俞知逸虛脫地坐在地上,嘴角溢出了血,很是狼狽。

但他看着旁邊奄奄一息的宋風,竟然還滿意地笑了。

“風哥風哥,”陳輝小心翼翼地抱起宋風的頭,看着他滿臉是血心裏越來越慌,“別他媽給我裝,吱個聲!”

宋風依舊沒有反應。

“俞知逸,你等着。”已經很久了,陳輝臉上沒有出現過這股狠勁,但他現在沒有心情去跟俞知逸打架。

陳輝拿出手機撥了120,手有點發抖。

俞知逸笑了笑:“放心,死不了。”

樓上的孩子們看狀況不對,把陳輝剛剛囑咐他們的不許下來抛在了腦後,有三四個男生沖了下來。

嗯,俞知逸慘了。

醫院離得很近,在救護車上宋風漸漸恢複了點意識,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朦胧的視線中……

他看到了舒冬的臉。

“醜嗎?”

一直懸在半空的心緩緩落下,舒冬舒了一口氣:“醜。”

宋風扯了扯嘴角。

舒冬也笑了。

之前在學校的時候,宋老板打架也經常挂彩,有些女同學你争我搶的要在病床前照顧,全被宋老板趕出去了,因為他覺得鼻青臉腫的,毀形象。

少年也是要面子的。

“怎麽還叫了救護車?”宋風的聲音虛弱。

“這不是害怕嗎?”

“害怕什麽……”

“害怕我年紀輕輕就守寡!”

宋風忍不住笑了,但幅度小得幾乎看不見,只覺得眼皮很重,腦袋疼得似乎要裂開,很快,他又失去了意識。

全部注意力都在宋風身上,舒冬觀察着他所有細小的反應,看他又閉上了眼睛,剛剛落下的心又懸了起來。

她試探地出聲:“宋風。”

沒有反應。

“風哥?”陳輝抓住了宋風的手。

還是沒有反應。

“醫生醫生,他這是怎麽了?”陳輝慌了。

護士帶着口罩正在為宋風處理傷口:“現在只能看出來外部的傷口,其他的得先回醫院做個檢查。”

很快就到醫院了,舒冬坐在外面的椅子上,臉色蒼白,手心不斷冒冷汗。

原本她躲在店裏,渾渾噩噩地想着這幾年的境遇和生活,但窗外卻越來越吵,她順着窗戶往外看,就看到了宋風倒在地上,然後聽到了救護車的聲音……

舒冬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那一刻的心情。

醫院的走廊上,陳輝和舒冬坐在一起,但這一路陳輝沒跟舒冬說一句話,今天的局面,陳輝莫名把責任歸在了舒冬身上。

但他心裏也很清楚,是宋老板先去招惹她的。

看在最後她上了救護車沒理俞知逸的份上,陳輝決定原諒她。

不知過了多久,宋風終于被醫護人員推出來進了病房。

“醫生,他還有多久能醒過來?”陳輝看着宋風這麽躺在床上,很不習慣。

“剛剛縫合傷口打了麻醉針,等檢查結果出來了我再來看看。”

陳輝又問:“那檢查結果什麽時候出來?”

醫生:“兩個小時後去前面一樓取檢查報告,到時候拿着片子去辦公司找我就好。”

陳輝點了點頭:“好,謝謝醫生。”

陳輝對醫院不了解,摸不清那些繁瑣的流程。但這樣的人無疑是幸福的,爺爺奶奶生病了,有爸媽去奔波,在所有人眼裏,他還是個孩子,出事了會有家人頂着。

然而宋風對醫院的那套流程早已經爛熟于心了,挂號,繳費,辦理住院,檢查,拿藥……随着爺爺奶奶年齡的增長,宋風對醫院越來越熟悉,尤其是這幾年,太熟了。

沒有人永遠會是孩子,也沒有人一開始就是大人。

從急診室到住院部這段路,你能清楚感覺自己瞬間長大了,但這種長大你想逃避,想拒絕,但你也無法逃避,無法拒絕。

淩晨三點醫院空蕩蕩的走廊裏,電子顯示器上的時間一秒一秒溜走。你會從一個孩子漸漸長大,從第一次的害怕慌亂,到逐漸地麻木習慣,你會試着接受生離死別,到最後學會告別……

宋風的長大,很多都是發生在醫院裏的。

病房門關上,陳輝和舒冬看着宋風沒有血色的臉,心裏那條弦一直繃着。

突然,陳輝的手機響了。

他連忙關掉聲音,看了眼宋老板,去門外接了。

“怎麽了媽?”

“就知道在外面玩,家裏多忙知不知道?一個小時內給我回來!”

陳輝着急了:“不行,我今天有事回不去。”

“有什麽事?你整天能有什麽正經事?”

順着小窗往病房裏看了一眼,陳輝左右為難,他知道今天家裏餐館忙,但是宋老板這裏他又走不開,還得瞞着老媽和爺爺奶奶他們……

陳輝腦子要炸了:“我叫幾個朋友過去幫你行不行?”

“你那些狐朋狗友嗎?自己家的事都不上心還讓別人來幫忙,那你說我是給他們工資呢還是不給?

在吳阿姨心裏,陳輝那些狐朋狗友只有宋風是正經的,吳阿姨判斷人主要看臉。

“那我晚一點再回去,你跟我爸再堅持兩個小時。”

就算他現在走了也不放心,這段時間陳輝去辦了辦手續,兩個小時後取了檢查結果去找醫生。

醫生是位上了年紀的老先生,他拿着片子扶了扶眼鏡:“從片子來看,顱內沒有明顯的傷勢,但外部的傷口要好好養着,注意不要感染,另外頭部被撞擊的太嚴重,有輕微的腦震蕩,讓患者注意好好休息。”

“好的好的,謝謝醫生。”陳輝聽見宋老板腦袋沒問題的時候,長長舒了一口氣。

“以後千萬不要打架了,年紀輕輕的打出個毛病怎麽辦,以後連女朋友都找不到。”醫生可能看宋風跟他孫子差不多年紀,就開始碎碎念了。

“您放心以後肯定不打了。”

其實陳輝更想說,您放心,就算他少條腿也會有女生往上撲的。

“走吧,去另一個病房看看,也是個打架的。”醫生把電腦屏幕中患者的記錄關掉,站了起來,“你們這些孩子怎麽總打架?”

也是打架的?

陳輝愣了愣,他走到醫生身邊:“他是不是叫俞知逸?”

“嗯?”醫生擡頭想了兩秒,“好像是這個名字。”

“醫生,你別治他!就是他把我朋友打殘的!他太壞了,或者你給他縫傷口別打麻醉,疼死他!給他用最貴的藥!”

陳輝開始胡言亂語,醫生倒也沒生氣,只覺得這孩子有點傻。

“在我們眼裏他們都是病人,都一視同仁的,那個孩子沒有你朋友傷得重,不需要縫針……”

那幫小崽子下手未免太輕了!沒有坑到俞知逸陳輝很不爽。

陳輝回到病房跟舒冬傳達了下宋老板的病情:“大致就是這樣,晚上可能得麻煩你了,我晚點再過來。”

舒冬看了眼宋風:“好。”

“那個,俞知逸也在這一層,”陳輝突然不知道怎麽說話,他看着舒冬,“你們注意點,有事打電話給我。”

陳輝剛說完,吳阿姨的奪命連環call就又打過來了,他連忙走出病房,開始往家沖。

折騰了一下午,舒冬精神一直緊繃着,到現在忽然放松下來,感覺異常疲憊,她閉着眼睛揉了揉太陽穴。

天色漸漸暗淡,病房內也變得昏暗,舒冬打開一盞壁燈,微弱的燈光照亮了方寸的地方,顯得很靜谧。

舒冬低頭注視着宋風,現在的他不會戲弄她,也不會嚣張霸道地欺負她,但看他這麽安安靜靜地躺在這裏,很不習慣。

宋風的嘴唇因為太幹起了一層皮,舒冬去走廊裏接了杯溫水,但拿着水杯她忽然愣住……

現在的他也沒有辦法喝。

舒冬輕輕抿了一口,又喝一口,最後自己喝完了……

晚上七八點,天完全黑了,病房內沒有一點聲音,舒冬坐在病床前,手撐着腦袋漸漸睡着了。

宋風睜開眼睛就看到這幅畫面。

意識還不是很清醒,視線也從朦胧逐漸清晰,他緩了一會兒,嘴角忍不住上揚。

以前怎麽沒有感覺,醒來看見身邊有人守着這麽好?

宋風想坐起來,但剛一動好像碰到了傷口,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現在麻醉藥逐漸失效,所有的感覺都很直接。

他又安安分分地躺下了。

宋風的動作并不大,所以舒冬也沒有醒。

她手撐着下巴,睡着了也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忽然間,宋風就想到了俞知逸下午說的話……

她被……

宋風手又控制不住地握成了拳頭,對舒冬,那兩個字他說不出來,連在心裏想想都不忍心。想到俞知逸那張臉宋風呼吸逐漸加重,下午是他沒發揮好,而以後,見到狗東西一次,他就打一次。

舒冬睡得不是很沉,下一秒就毫無征兆地睜開了眼睛,然後就看到宋風正直勾勾的盯着她……

舒冬吓了一跳,身體控制不住地往後倒。

被宋風伸手拉住。

“有這麽吓人嗎?”宋風咬着牙,撐起半邊身體去抓住舒冬,不讓她摔在地上。

不是舒冬重,而是宋老板現在太虛弱了。

“你快躺下。”舒冬站穩後連忙去扶他,害怕他再出什麽差錯。

“不躺了,想坐着。”傲嬌宋老板上線。

舒冬面無表情:“醫生說你需要休息。”

宋風就不躺:“坐着也能休息。”

舒冬說不過他,索性讓他坐着了,而宋老板坐了一會兒後,又開始作妖。

宋風:“我想回去了。”

舒冬擡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行。”

“回家也能躺着。”

宋風不喜歡醫院,之前陪爺爺奶奶來沒有辦法,但現在,他一秒鐘都不想多待,況且這傷也沒有那麽嚴重,之前比這更嚴重的也有過,但他第二天就去學校了。

只不過現在迷上了被人擔心的滋味。

“不行,得在醫院。”想起來今天下午他留那麽多血,舒冬聲音很輕,但卻寸步不讓。

宋風作勢從床上起來,但腿剛着地,身體有點不穩,眼看就要摔在旁邊……

舒冬連忙抱住了他。

宋風坐在床上,也抱住了舒冬。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宋風卻抱得越來越緊。

舒冬站着,宋風坐着,由于姿勢和身高的差距,宋風頭埋在舒冬胸前,聽着她的心跳:“家在哪?”

舒冬小心翼翼地不敢動,但聽到“家”這個字,眼睛瞬間變得暗淡。

“不知道。”

“什麽時候來得鶴城?”她身上有淡淡的香味,宋風眼睛裏卻是一片墨色。

“四歲。”舒冬的下巴恰好放在他的肩頭。

病房內很安靜,時間仿佛靜止了,只有她平緩的心跳,一聲一聲的傳到宋風耳邊。

“我能抱你嗎?”宋風笑了。

“不能。”

舒冬條件反射的拒絕,但說完後才反應過來,兩個人現在是抱在一起的。

宋風得逞地笑了。

“那能吻你嗎?”宋風浪蕩的笑裏多了幾分溫柔。

“不能。”舒冬面無表情地拒絕。

宋風坐直了身體,手放在舒冬的腦後讓她貼近自己,吻了上去……

而意外的是,舒冬沒有掙紮,也沒有拒絕。

窗外星河燦爛,晴朗得沒有一片烏雲,月亮的清輝靜谧的灑進房間內,兩顆沉重的心在舔舐傷口。

過了很久,宋風才放開舒冬,看着她閃躲的眼睛笑了:“能去你家借宿一晚嗎?”

舒冬:“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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